攝政王外室重生了 第23節(jié)
她不是說暫時無心議親么? 她不是對蔣際鴻與竇啟明二人并無偏向么? 那她這是給誰做荷包? 有那么一瞬,蕭熠覺得自己是要瘋魔了。 明明手上還有那么多的公務,宮中的變故還有幾日便要發(fā)生,可他此時卻仍舊丟不開、放不下。 即使知道聽到的更多,只會更不痛快。 可想著一墻之后,她就在幾丈之遙,不是天涯海角,更不是生死相隔,似乎,也不是全然忍不得。 緩緩舒一口氣,他將快要干涸的筆尖又在硯臺里按了按,強自定神回到公文書信上,落筆批注:“——若再逾矩,誅之。” 再批下一封:“——可殺?!?/br> 再下一封:“——不必留?!?/br> 一連數(shù)封批下去,其間戾氣較平日更重許多。 而因著身處此間,一味靜默,林梧與柴興義等人甚至都無法開言相勸,只好安靜侍立,同時心中暗自希望隔壁不要再傳出些什么新的動靜刺激蕭熠。 很快到了下午,聽著侍女稟報以及大致動靜,是幾位書院同窗過來幫忙預備溫居宴,賀云櫻與孟欣然出來說笑幾句,還提到了也會邀請霍寧玉與蕭熠。 “——但師妹若是選在初十設宴,那好像是朝會之期,朝會后還有內閣軍機議事,令兄會不會無暇參宴?”還是蔣際鴻心細,提了出來。 賀云櫻唇角一勾,她當然知道那是蕭熠最忙的日子。 前世的德化六年八月初十,正是在軍機議事到一半,后宮驚變,既有宮殿走水,又有宮妃并皇子遇刺身故。 這場宮變也是德化六年后來一切大風大浪的開始。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賀云櫻還沒有與蕭熠真正再一起。 但后來聽他提過,當時因為宮中出事時他正在朝房,甚至也曾一時受困,后來參與追查等事,一連數(shù)日,每日都只睡一兩個時辰。 “家兄政務繁忙,便不是朝會的日子,也未必能得空前來?!蹦切┱嬲乃季w當然不能說出,賀云櫻淺淺一笑,“這也不要緊的?!?/br> 所謂客隨主便,幾位同窗上門本就是給賀云櫻幫忙來的,她既說無妨,眾人點點頭也就過了。 只不過蕭熠的名字已經提到了,不免就再隨口多說幾句。 蔣際鴻再次稱贊了蕭熠在政務之事上的清明決斷,竇啟明也提到了他的文采過人,剩下兩位同窗也是到過靖川王府小宴的,又夸了一回平易近人云云。 這些夸獎對于賀云櫻來說,不過是些并無意義的場面話。 然而數(shù)步之外的蕭某人卻難免懸了心。 像是學子的功課交在老師手中,即便知道自己大約幾分深淺,卻也希望得到師長幾句鼓勵肯定。 哪怕是敷衍的一兩句也是好的。 可是等了一時又一時,幾人在這段的說笑里,賀云櫻的聲音全然不聞,不知她是單單微笑聽著,還是干脆已經起身去了別處。 蕭熠手中的筆早已停了,連呼吸也放輕了幾分。 終于,在竇啟明又提起淮陽詩會上蕭熠的畫作之時,賀云櫻出聲了。 “是的,淮陽詩會——” 她的聲音清脆又明亮,而聽她的聲音,竟是與自己非??拷?/br> 蕭熠心頭一跳,知道此刻他們幾人應當是坐在院中,而賀云櫻的位置是更靠近院墻的,換言之就是離他更近。 這時就聽她續(xù)道:“——最好的還是竇師兄的詩作,另外那日……” 竟是直接將話題引到竇啟明身上,從頭到尾,除了有關請?zhí)虏坏貌粦?,她甚至是一個字都不愿意提到他。 蕭熠放下了手中的筆,在隔壁繼續(xù)的歡聲笑語之中,緩緩起身,將先前林梧煎了半日的濃苦藥汁倒進自己的水盞。 再度默然垂目片刻,隨后一飲而盡。 轉眼數(shù)日過去,就到了賀云櫻設宴溫居的日子。 院中擺了四席,幾位夫子之外,還請了素娘子并所有相熟的同窗。 或許是素娘子實在太過厭惡王侯公卿,因而聽說賀云櫻居然主動離開靖川王府,又預備在讀書之外自開書齋茶樓,甚至教丫鬟女工識字抄書等等,也很有幾分欣賞,便答應前來。 賀云櫻的院子實在不大,席位當然有限,加上她原先認為素娘子并不會來,蕭熠也不會來,所以只留了一個空置的座位,表示一下誠意便是。 然而當真到了初十那日,便有些輕微的尷尬。 因為素娘子來了。 蕭熠也來了。 雖然凳子匆匆從臥房里抽了一張出來倒是夠了,但位置明顯是沒有調配開的。 眾人倒不覺得什么,因為想著素娘子的性子,以及蕭熠朝會的時間,所有人都覺得這二位皆不會來。 可賀云櫻更意外的還是蕭熠——此時難道不是應該留在宮中,應對宮變么? “meimei喬遷之喜,溫居之宴,我怎么能不來呢?!?/br> 他一身雪青寬袖仕子長衫,發(fā)束青絲冠,裝束極其清素尋常,卻依舊顯出鬢發(fā)烏黑,面孔玉白,清俊昳麗如玉樹芝蘭。 身形更是頎長削正,與在座眾人大致相類的仕子裝束在他身上,竟也有余人無法比肩的儒雅風華。 “多謝兄長。”賀云櫻敷衍了一聲,同時琢磨著自己怎么調換座位,錯開他身邊。 “meimei客氣?!笔掛谖⑽⒁恍?,“今日是你喬遷之喜,你應當坐下休息才是?!?/br> 說著便拉著她回到她原先的座位上。 賀云櫻哪里料到他當著這許多人便動手,但更沒料到的是,坐下之時手中多了一物。 蕭熠竟是將那塊她先前退回去的青鱗衛(wèi)令牌又塞在了她手中。 第27章 君子 若我死了,至少能護著母…… 賀云櫻想要側頭去看他一眼, 蕭熠卻并不立刻給她機會。 “舍妹遷居之事,多蒙諸位師長并同窗兄臺照應, 家母與我皆十分感念。敬諸位一杯?!?/br> 蕭熠拱手舉杯,與前日在靖川王府設宴之時一樣,滿是春風細雨一般謙遜溫和。 亦同樣地帶著身為地主,招待客人的自覺。 賀云櫻不由氣結,這明明是她自己的宅子,蕭熠一來,便自然而然生出一種反客為主的氣勢。偏偏在座眾人都未覺得不妥。 一來是蕭熠名義上是她義兄,代她致謝書院諸人確實合情合。 二來,便是他這人的確生了副好皮囊,越是衣著簡素, 看著與尋常仕子無異,越是有如玉山琉璃,粲然自有光,叫人不自覺地多留意幾分。 “兄長還是不要喝了?!钡R云櫻偏不想慣著他, 亦含笑起身, 笑容甜美里還帶著幾分嬌嗔。 “前日兄長酒醉之后犯糊涂的事情忘了么。今日到我這里, 入門是客,還是得按著我的規(guī)矩招待,您跟母親一起喝蜜茶罷?!?/br> 說著給劍蘭打了個眼色, 給蕭熠換了一盞茶。 蕭熠目光微微閃動。 他知道賀云櫻話里的意思,可是哪怕她只是做在人前的輕嗔淺笑, 亦是這樣的動人心魄。 當然,他剛才要給書院諸人敬酒的儒雅溫文微笑猶在,應對還是從容的。 不管心中瞬間滑過那日的情境是哪一宗,面上都是順勢笑道:“遵命?!?/br> 又轉向眾人:“讓諸位見笑。那日實在盡興, 我不勝酒力,一時話多,倒將meimei嚇到了,確是我的不是。還望meimei原宥。” 賀云櫻卻不接這樣的夾帶,仍舊一笑:“那日兄長酒后自說自話,今日不許飲酒了便是。老師,師兄,我敬你們。” 她與蕭熠的那些機鋒,連霍寧玉都未留意,旁人當然更沒聽懂,只道是尋常兄妹說笑酒后事。 眼見賀云櫻已經舉杯,眾人便也各自拿了酒盞或茶盞,繼續(xù)先前的應和說笑。 這次溫居宴因是在賀云櫻的宅子里,雖然在場眾人,除卻素娘子之外幾乎都與那日在靖川王府一樣,但到底是更輕松隨意,說笑也更加熱鬧。 酒菜用過一巡,賀云櫻主動提議行令,掣簽作詩,還拿了一卷古書做彩頭。 這是她早想好的,想要這日溫居宴與師長同窗同樂,雖然多了蕭熠這個不速之客,卻也不想改了原先的計劃。 眾人應好之后,劍蘭與鈴蘭便趕緊過來收拾碗盤杯盞,賀云櫻也挽了袖子一起動手。 “師妹,需不需要幫忙?”竇啟明亦離座起身。 賀云櫻看了一眼他伸手的樣子,便知他是從來沒做過什么家務的,當即笑道:“書上說君子遠庖廚,有道理得很,我也怕君子摔碗呢。師兄還是幫我去東廂里拿筆墨和簽筒罷?!?/br> 不過到底賓客人多,這杯盞疊在一起也不輕,前頭鈴蘭拿走第一疊時不慎灑了些油汁在地上,賀云櫻自己端走第二疊時視線略有受阻,地方又狹窄,踩上去登時便是一滑。 “留神?!笔掛趧偤秒x她很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既穩(wěn)住了碗盤,亦讓賀云櫻借力站穩(wěn)。 眼看眾人都望了過來,賀云櫻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蕭熠又主動笑道:“可見拜入了文淵書院,meimei也是容易摔碗的君子了。倒是愚兄人品差些,不算君子,還是給我罷。” 也不等她再說什么,直接便將那些盤盞取走,拿去后頭遞給鈴蘭。 這時竇啟明將筆紙拿回,便有同窗笑道:“你錯過了,剛才師妹險些也‘君子’了?!?/br> 蔣際鴻亦笑:“上次俞夫子請客,說要做個體貼師母的表率,‘君子’了三個盤子,后來吃素半個月?!?/br> 眾人皆大笑,連神色清冷淡然的素娘子亦不禁莞爾。 賀云櫻也笑,只是過去分說掣簽作詩等事之前,不免還是多看了蕭熠的背影一眼。 他以前在蘅園,有時公務忙起來,簡直恨不得讓她將茶飯都送到嘴邊才好,何時這樣勤勉過。 又想了想她不得不暫時放進荷包里的那塊令牌,賀云櫻開始盤算應該尋個機會與他說清楚,前塵已過,還是一別兩寬才好。 不多時,蕭熠也重新回到席中,與眾人一同掣簽作詩。 提筆才寫兩句,聶大儒便有驚艷之色:“伯曜,你先前在淮陽詩會是不是刻意保守?” 蕭熠又續(xù)了兩句,便停了筆:“先生高看了。” 聶大儒又抬手虛點了點他:“你與你爹年輕時還真像。” 蕭熠微微一怔,含糊應了,便轉頭望向母親霍寧玉。 霍寧玉神色復雜,卻沒有與兒子如何相對,輕嘆一口氣,轉開了臉。 不多時眾人皆作詩完畢,交給幾位夫子評鑒,最終還是蕭熠折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