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飯，喝過一杯茶，顧晞跟著李桑柔下了船，上馬往喬先生的住處過去。

    ………………………………

    喬先生已經(jīng)搬到了大相國寺和孟娘子莊園之間的一個小莊子里。

    莊子四周圍著雪白的墻，院門不大，安靜的仿佛沒有人居住。

    李桑柔在院門旁邊的墻邊勒停馬，踩上馬鞍，攀上院墻跳下去，從里面開了院門。

    顧晞示意如意等人等在院門外，進了院門，看著李桑柔無語道：“是不是有點兒無禮？”

    “喬先生這里可以?！崩钌Ｈ嵝司?，揚聲叫道：“啟安！啟葉！”

    “是大當家！”

    一個驚喜的聲音先傳過來，李啟安隨著聲音，從離院門最近的三間廂房里直沖出來，沖沒幾步，看到顧晞，立刻頓住步。

    “他就是那位大帥，睿親王世子?！币痪湓挍]說完，李桑柔看向顧晞道：“你還是世子？”

    “這趟回去承襲爵位。”顧晞打量著李啟安，隨口答了句。

    “你們稱他世子爺就行。”李桑柔轉(zhuǎn)向李啟安，接著介紹。

    李啟安恭敬的長揖見禮。

    “你喬師伯呢？在不在？她最近忙什么呢？”李桑柔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

    “在，喬師伯最近……”李啟安看了眼顧晞，略有些含糊，“剛得了具新鮮大體，喬師伯已經(jīng)一天兩夜沒出屋了?！?/br>
    “大體？”顧晞看向李桑柔。

    “尸首?！崩钌Ｈ岣纱嗟慕忉屃司?，接著和李啟安說話，“能進去嗎？要是能進去，不用她出來，我們進去說話?！?/br>
    “能，大當家肯定能，世子爺也能?！崩顔裁c頭笑道。

    李啟安帶著兩人，走到小莊子中間，一棵巨大香樟樹下的三間正屋，敲了敲門，“師伯，大當家來了?！?/br>
    門立刻從里面拉開，一個年青人拉開門，年青人穿著件白棉布倒裝長袍，束著腰，頭發(fā)全數(shù)扎在白頭巾里，有點兒分不清男女，伸頭看出來。

    “這是我吳師兄。”

    李啟安話音沒落，喬先生從李啟安她吳師兄背后伸頭過來，“你要是沒什么事兒，我就不陪你說話兒了。正忙著?！?/br>
    “沒什么事兒，我們想進去看看。”李桑柔趕緊伸出胳膊，推住那扇門。

    喬先生轉(zhuǎn)頭看向顧晞。

    “這位是大帥世子爺?！崩顔糙s緊介紹。

    “他有錢。”李桑柔跟在后面介紹了句。

    這一句他有錢，說的顧晞兩根眉毛一起抬，這可真夠直接的。

    “你們要是……你們肯定都不怕，進來吧?！眴滔壬笸艘徊?。

    李啟安的吳師兄急忙讓開。

    顧晞跟著李桑柔，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子混著酒味兒的尸臭味兒。

    這三間正屋全部打通，沿墻擺了一圈兒臺子，臺子上放著各式各樣的工具，以及瓶瓶罐罐。

    屋子正中，一張半人高的臺子上，放著具女尸，尸首上身用白布蒙著，露出的下身，已經(jīng)剖開。

    “能撐幾天？”李桑柔皺眉看著尸首。

    “天熱了，也就兩三天，到了夏天，只怕更短，冬天好些。”喬先生眼睛里全是紅血絲，她已經(jīng)兩夜沒睡了。

    “這樣不行。咱們出來說話?！崩钌Ｈ峥粗黠@已經(jīng)有些巨人狀的尸首，示意喬先生。

    “我沒空……”喬先生不滿的瞪著李桑柔。

    “我?guī)湍憬鉀Q尸首的事兒?！崩钌Ｈ狳c了點臺子。

    “那行！”喬先生立刻轉(zhuǎn)身，從李桑柔后面，搶到李桑柔前面，出了那間屋。

    “你們也出來吧，透透氣，回頭把她好好葬了?！崩钌Ｈ峄仡^示意屋里的四五個年青男女。

    “聽大當家的?！笨粗聪蛩牡茏觽儯瑔滔壬[手道。

    “怎么解決？有什么法子？你快說！”出了屋，喬先生一邊脫最外面的白罩衫，一邊急不可耐的問道。

    “你見過冰窖嗎？”李桑柔看著喬先生問道。

    “嗯？”喬先生一個怔神。

    “要挖的比冰窖再深上幾丈，要能通風，還要方便進出，我找個懂行的人看著挖，你只想好，先要挖出哪些地方，最好把地方留得足夠，寧多勿少?！崩钌Ｈ岣纱嘀苯拥?。

    “那得多少銀子！”喬先生一聲驚叫。

    “銀子我出。”顧晞笑道：“內(nèi)諸司有幾位家傳做冰窖的，宮里的冰窖極大，除了儲冰，也儲放別的東西，常常要進進出出，一樣講究通風，讓他們過來一趟。”

    “那要挖多久？快不快？”喬先生一臉興奮。

    “很快?！鳖檿勅滩蛔⌒?。

    “快不了，不過可以一塊一塊的挖?！崩钌Ｈ釒缀鹾皖檿勍瑫r道。

    喬先生瞪著李桑柔。

    “這個地方也不行，我是說揚州，河網(wǎng)密布，一挖下去，就成了湖了，你們現(xiàn)在就收拾收拾，北上吧，先到建樂城。

    “建樂城水土應該可以，只是，建樂城現(xiàn)在人煙過于稠密，要想找個千余畝的莊子，只怕不容易，要是沒有，就得另外再找地方?！?/br>
    “千余畝！”李桑柔的話被喬先生一聲驚叫打斷。

    顧晞也瞪大了眼睛，這千余畝的莊子，都挖出來？那得多少銀子？

    “地下和地上要通連起來，還要有運重物上下的東西，你們山上那種就挺好，旁邊最好再多買一兩千畝地，備著以后?！崩钌Ｈ峥粗鴪A瞪雙眼的喬先生，語重心長道。

    顧晞猛一聲嗆咳出來。

    他剛才，好像大意了。

    第318章 凱旋

    .

    七月初，顧晞那支旗幟招展的船隊，緩緩駛進了建樂城南水門碼頭。

    南水門碼頭早就肅清了閑人，清水沖地，樂坊諸人一身新衣，沿著碼頭靠河的兩邊，正在吹奏著一支接一支的凱旋曲。

    碼頭上，伍相為首，杜相在左，潘相在右，再往旁邊是龐樞密和戴計相，再往后，是六部尚書，和人在京城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員。

    樓船緩緩靠近岸邊，寬寬的跳板放下來，顧晞一身大禮服，踩上跳板，大步而下。

    “大帥辛苦了?！蔽橄嘤耙徊?，拱手長揖。

    “大帥辛苦了?！蔽橄嗌磉?，諸人拱手長揖道辛苦。

    “不敢當！小子何德何能！

    “此一戰(zhàn)，乃上天眷顧，皇上之福，也是諸位辛苦之功，打仗打的是后方后勤，小子不過是托皇上之福，托諸位之功。”顧晞急忙長揖到底，一一還禮。

    “大帥立下潑天的功勞，倒是比從前謙虛多了?！饼嫎忻苡檿劦倪€禮，一邊再拱手，一邊笑道。

    “皇上說，本該他親自來迎你，可他……讓我替他請大帥體諒。”伍相拱手笑道。

    “怎么敢！”顧晞急忙再拱手欠身。

    “皇上說，是為了你們兄弟之間，當初的約定?！蔽橄啾活檿劷拥臉O快的一句怎么敢打斷了話，干脆笑起來。

    “小時候的戲言，有一年大哥過生日，我那時候小，豪氣得很，就說，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打下杭城，給大哥賀壽?！鳖檿勔残ζ饋怼?/br>
    “大帥可是說打下，就打下了！”戴計相接話笑道。

    “原本，禮部安排了凱旋獻俘，皇上說，大江南北，兄弟之爭，獻俘就免了，不過，皇上說大帥是個好體面的，得讓大帥威風熱鬧的凱旋進城。”杜相在旁邊接話笑道。

    “豈敢！皇上這是取笑我呢，小時候不懂事兒?！鳖檿劰笆中χ?，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馬，走在最前，伍相等人也上了馬，跟在后面。

    ………………………………

    李桑柔等人的兩三條船，早就脫離了顧晞的船隊，泊進東水門碼頭，下了船，將行李搬上車，往炒米巷回去。

    一行十來輛車，沿著南門大街，到離御街不遠，前面人擠人人挨人，堵的水泄不通。

    “出事兒了？我去看看！”黑馬從大車上一躍而下，一頭扎進人群。

    黑馬的擠人堆兒看熱鬧的本事真沒話說，沒等諸人把大車趕到路邊停好，黑馬已經(jīng)一頭扎回來了。

    “老大老大，是世子爺！世子爺！游街呢！游街！”黑馬激動的兩眼放光。

    “那叫凱旋儀仗，不叫游街！”孟彥清趕緊糾正。

    “老大老大，世子爺，世子爺！威風極了！威風凜凜！太威風了！好看極了！太好看了！咱們世子爺……”黑馬興奮的揮著胳膊，口水亂噴。

    “你閉嘴！”李桑柔順手抓了個包袱，擋在黑馬嘴前。

    “是！閉上了，真好看?！焙隈R兩只手一起捂著嘴，掙扎著再說了句真好看。

    大常腰間布袋里的胖兒醒了，從布袋中伸出頭，看到黑馬，頓時興奮的大叫起來。

    李桑柔剛讓黑馬閉了嘴，聽到胖兒的汪汪大叫，忍不住嘆氣。

    此起彼伏。

    迎著黑馬、小陸子等人渴望的目光，李桑柔只好揮手，“去瞧瞧?！?/br>
    “咱們也去瞧瞧！”衛(wèi)福愉快的叫了一聲。

    “去吧去吧，都去吧，我看著車子，有啥好瞧的，天天瞧，還沒瞧夠？真是！”董超撇著嘴沖諸人揮手。

    不就是大帥么，有啥好瞧的？他瞧了兩三個月，再好看也瞧膩了。

    李桑柔等人都是能擠擅擠的，雖說人擠人，照樣很快就擠到了前面。

    大常將胖兒放到肩膀上，胖兒兩只前爪緊緊抱著大常的脖子，從大常下巴下，抖抖瑟瑟往外看，一眼看到顧晞身后的如意，頓時興奮了，流著口水，汪汪大叫。

    那是rou干！

    顧晞側(cè)頭看向比人群高出一個頭的大常，再看到大常側(cè)前的李桑柔，和拼命沖他揮著手的黑馬，笑容綻放，微微欠身致意。

    人群中哄然雷動，淹沒了胖兒的汪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