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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第2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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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前后,清風送來了軍報,李桑柔一件件仔細看完,連錦袋都扔進爐火里燒了,眼看太陽西斜,正準備站起來,往張貓家看看果姐兒和秀兒她們,潘定邦一頭扎了進來。

    “你真回來了!我還以為聽喜又看錯了,上一趟他就看錯了。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剛剛?不像啊,你可算回來了,你到哪兒去了?

    “哎對了!你現(xiàn)在做綢子生意了?大常,嘖!現(xiàn)在可不得了了,大大大掌柜了!”

    李桑柔聽潘定邦這聲調(diào)不對,揚眉問道:“大常得罪你了?”

    “瞧你這話說的,他哪能得罪我?你的兄弟,多懂事兒呢,哪能得罪我?就算得罪了,我能跟他計較?我這個人,大度,不管怎么著,我也不能跟他計較,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能計較啊,你說是吧!

    “我跟你說,你這幾個兄弟,竄條螞蚱不提,都好,黑馬和大常,我告訴你啊,黑馬是真好!真正好!仗義!大常就,也好也好,咱也不能說不好對不對!

    “你說,唉,算了不說了!”潘定邦一臉忿忿然。

    “你找大常買綢子了?”李桑柔明了的看著潘定邦。

    “你怎么知道?大常跟你說了?他還惡人先告狀了?

    ”我沒找他買綢子,我就是說說,就是問了句,他一口回了,連半點縫都沒給我!買什么買?我連個買字都沒能說出來!”潘定邦把扇子搖的嘩嘩亂響,看起來是氣壞了。

    “你買綢子干嘛?給你家阿甜買的?你家阿甜可是有錢人,不差這點兒綢子錢吧?”李桑柔驚訝問道。

    “不是我買,我買綢子干嘛,我連自己穿什么都不管,不是我,是十一。

    “你知道十一這個人,錢沒幾個,偏偏愛撐架子,跟我商量,說拿幾匹綢子送人,我跟你說,現(xiàn)在這建樂城,拿綢子送人最體面!

    “我就是替十一問一句。”潘定邦手里的扇子搖的沒那么響了。

    李桑柔斜瞥著他。

    他跟十一這送人,只能往女伎懷里送,除了女伎懷里,別的,不管往哪兒送,這禮,都得是家里打點好的,他倆不從中間順出來仨錢倆錢就不錯了,絕不可能自己出半個大錢!

    “這是我交待過的。我們只做大生意,要拿貨,最少一百匹,不零賣,要不然,這建樂城這么多熟人,都跑來三匹五匹的買綢子,那我這順風,不成了綢緞莊了,這生意還怎么做?

    “我的話,大常他們可半點兒不敢錯。

    “這事兒你可不能怪大常,要怪只能怪我。

    “這綢子,你還要不要?我送一百匹給你。”李桑柔笑瞇瞇問道。

    “一百匹?”潘定邦眼睛都瞪大了。

    “一百匹起送,少了不送,要不要?給你送到工部?”李桑柔一臉認真。

    “一百匹我哪敢要!我放哪兒?你這手筆,我算服了你了,算了算了,不要了!”潘定邦揮著手,心情明顯好轉(zhuǎn),“我要是敢要,你真送我一百匹?。楷F(xiàn)在這綢子什么價兒,你知道吧?”

    “一匹五兩金?十兩金?管他什么價兒,金錢如糞土,兄弟值千金!一百匹,二百匹也行,你真不要?。繅蚰愫褪还湫∫荒晏鹚锪??!崩钌H嵩賳栆槐?。

    “逛什么甜水巷啊,我跟十一,”潘定邦舌頭打結(jié),“哪有錢逛甜水巷。一百匹太多了。

    “算了算了,還是沒有的好,小十一這個人,沒錢還好,有了錢,指定惹事兒,你不知道,算了不說了,沒事兒了!”潘定邦用力咽下了他和小十一被騙的事兒。

    有點兒丟人,還是別說了。

    “唉,再說,小十一現(xiàn)在不在建樂城了,剛走,你不知道?十一調(diào)過去跟著我二哥了!”潘定邦一聲長嘆。

    “這我哪能知道,已經(jīng)去了?你二哥,現(xiàn)還管著馬匹呢?”

    李桑柔是真不知道,像田十一這樣的六七品小官的調(diào)動,軍報里可沒有。

    “走了,前天走的。

    “我二哥這馬,說要管到打完仗,早呢。

    “我跟你說,我二哥那差使,苦得很呢,五月里,我二哥回來過一趟,又黑又瘦,一身馬尿味兒。

    “小十一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不過他到了我二哥手里,熬不住也得熬,我二哥手狠著呢,跟十一又不見外。

    唉,小十一可要慘了?!迸硕ò钫f著慘,可瞧著那神情,不但不慘,還相當愉快。

    “那你呢?小十一都去歷練了,你阿爹沒替你打算打算?

    “這仗打到現(xiàn)在,勝局已定,你阿爹難道不想把你也送出去,歷練歷練,掙點兒功勞什么的?”李桑柔看著潘定邦,笑瞇瞇問道。

    潘定邦呆了一會兒,臉色變了,“我阿爹好像說過一回……”

    第222章 娘們兒兇猛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桑柔和大常、孟彥清幾個人一起,出城往陽武縣外的莊子過去。

    大常和孟彥清帶著二三十輛大車,拉綢子往綢緞莊交貨,李桑柔去看米瞎子和林颯她們,以及棉花。

    進了莊子,大常和孟彥清幾個,趕著車直奔堆放綢子的庫房,李桑柔跳下車,往已經(jīng)一片雪白棉桃的棉田過去。

    棉田里,幾只看起來很兇的肥壯母雞公雞昂著頭,跑來跑去,李桑柔盯著一只肥壯的公雞,蹲下來,摸了塊小石頭,正準備砸出去,背后一聲呵問,“你干嘛呢!”

    李桑柔忙扔了小石頭站起來,“林jiejie。”

    “這只公雞最壯,要留著配種的,我要再晚一晚,這種雞就得成雞湯了。”林颯嘴角往下,斜瞥著李桑柔。

    “這公雞紅燒好吃。棉花長的不錯?!崩钌H岵黹_話題。

    “這是第三期?!绷诛S伸手撥了撥一只棉桃,“王師兄說再長幾天看看,第一期已經(jīng)摘好了,前兩天下雨,冒雨摘的,幸好不多,師兄在那邊,今天摘第二期?!?/br>
    “第一期第二期,怎么分的?”李桑柔跟著林颯,沿著田埂往旁邊走。

    “密州那個花工說,他每年出了正月播種,好不好他也說不清。

    “師兄不知道什么時候播種最合適,就把種子分成九份,從出了正月,每十天播種一份,一共就是九期,現(xiàn)在看起來,第三期第四期出芽最多,長的最好?!?/br>
    林颯一邊說,一邊揮著手指過來指過去。

    李桑柔嗯了一聲。

    她從前從來沒留意過農(nóng)事,也從來沒養(yǎng)過花種過草,這棉花什么時候種什么時候收,她一丁點兒印象都沒有。

    王錦這種方法,聽起來很科學嘛!

    前面細長的一條田里,七八個年青男女,有的抱個小筐裝棉桃,有的背著大筐裝棉桃,還有一個,拎著桿秤。

    王錦站在中間,一臉嚴肅,對著棉桃,先仔細看,再仔細捏,摘下來,再看一遍,旁邊兩個二十來歲的小哥兒,捧著簡易筆墨架子,捏著筆在記。

    李桑柔伸頭過去。

    “大……”林颯一個大字沒說完,就被王錦抬手止住。

    李桑柔拉了把林颯,往后退兩步,看著王錦仔細查看一遍棉株,數(shù)一遍棉桃,再親手挨個摘下,仔細看細細聞過,放到小筐里,稱過重,再摘去棉殼,再分別稱重,再去棉籽,再分別稱重,再數(shù)棉籽。

    李桑柔看的嘖嘖贊嘆,轉(zhuǎn)身往莊子過去。

    “咦,你不是來看棉花的?”林颯見李桑柔轉(zhuǎn)身走了,緊幾步追上,奇怪道。

    “看過了。我就看看長什么樣兒。那幾個小娃兒是從你們山上來的?你們養(yǎng)了多少雞?”李桑柔一邊走一邊問道。

    “嗯,都是王師兄的徒弟,年后過來的,來了十幾個呢,你問雞干嘛?現(xiàn)在不是吃雞的時候?!绷诛S跟著李桑柔往莊子里走。

    “咦?吃雞還分時候?那你們的規(guī)矩,這雞是中午吃還是晚上吃?”李桑柔奇怪道。

    “不是中午晚上,差點忘了,這是你的莊子,你想吃就吃?!绷诛S抬手揮了揮。

    “瞎子呢?”李桑柔打量著四周,轉(zhuǎn)了話題。

    “看著人修房子呢?!绷诛S往莊子邊上指了指。

    離莊子邊的工地隔了二三十丈,樹蔭濃密的大槐樹下,茶爐茶桌茶具擺的齊齊全全,米瞎子坐在把寬大的扶手椅上,翹著腳,抿著茶,哼著小曲兒。

    “那邊的工地,你從這兒能看到?”李桑柔站在米瞎子身后,伸頭看了看。

    “咦!你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從哪兒回來的?”米瞎子沒站起來,只擰身回頭,看著李桑柔問道。

    “揚州?!崩钌H犭S口答了句,拽了把椅子過來,坐到茶桌旁邊,自己動手沏茶。

    米瞎子愛喝茶湯,還喜歡點茶,她喝不慣苦澀的茶湯。

    “揚州?你去江州城販綢子,把江州城販回來了?搭上誰了?楊文可是死了。”米瞎子打量著李桑柔。

    “這蓋的什么房子?這么高這么長?!崩钌H嶂钢贿h處的工地。

    “織布用的。怎么從揚州回來了?你去揚州干嘛?”米瞎子再問了句。

    “紡線織布,以后都放到揚州吧。

    “我把揚州城外的莊子田地,轉(zhuǎn)給了一位姓孟的巨商。

    “這位孟太太,是華亭縣人,家里幾代人都是開織坊的,最懂織布紡線,交給她,比咱們自己做,事半功倍。”李桑柔沏了清茶,倒了一杯給林颯。

    “孟!”米瞎子猛喊了一聲,眼睛瞇起,斜著李桑柔,片刻,一聲干笑,“我就說!”

    “你就說什么?”林颯伸頭往前,忍不住問了句。

    “她把人家媳婦拐跑了。”米瞎子嘿了一聲。

    “孟太太是你拐的?”這一回,林颯反應倒是挺快。

    “孟太太很會做生意,很爽利的一個人,會吃會喝會玩兒,你跟她肯定聊得來,以后去揚州找她玩兒吧。

    “還有,她不像我,一出手就要人命,她喜歡慢慢把人挫磨死,跟你挺像,這上頭,你倆肯定能聊得來?!崩钌H嵬罂吭谝伪忱铮粗诛S笑道。

    “我什么時候把人挫磨死了?我從不殺人,也不挫磨人,最多打一頓。

    “你這說的,她明明跟你一樣,你是明著殺人,她是暗著殺人唄?!绷诛S張嘴堵了回去。

    米瞎子拍著椅子扶手,哈哈大笑,“我告訴過你,我林師姐,是個明白人,看人都是一眼看到骨子里。

    “師姐這話說得好?!?/br>
    “我瞧著王姐的棉花種的挺好。”李桑柔轉(zhuǎn)了話題。

    “照她這么種,是挺好?!泵紫棺雍俚囊宦曔有?。

    “她帶著她那十來個徒弟,天天在地里轉(zhuǎn),就那么大點兒地方,巴掌大,天不亮就下地轉(zhuǎn),一直轉(zhuǎn)到天黑,我瞧著吧,每一片棉花葉子,每一天!至少被她瞧三回。

    “澆水是拿著瓢一棵一棵澆,上肥是可著勁兒上,那蟲,根本等不到長起來,落她棉花上歇個腳,都得被她瞧見,一把捏死,這么種,能不好?

    “真好還是假好,得等下到大田里,靠天吃飯,才能看得出來?!泵紫棺悠仓?。

    林颯斜瞥著他,要不是隔著李桑柔,估計得啐他一口。

    “再怎么精心,也是頭一回種在地里,不是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