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1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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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李桑柔正在看剛剛送過來的戰(zhàn)報,一個不起眼的小廝進到順風后院,恭敬笑道:“我們將軍吩咐小的稟告大當家:清了不少人出來,牽拉出不少,還在審,請大當家放心。” “多謝?!崩钌H嵝司?。 “不敢當?!毙P垂手退出。 李桑柔低頭,接著看戰(zhàn)報。 南梁襄陽那一路將近兩萬輕騎,已經被文彥超圍困的山窮水盡,收網俘獲。 南梁這一趟偷襲,折損了大半輕騎,人大約不缺,馬卻是沒辦法了。 原本,北齊在輕騎和馬匹上,就占優(yōu)勢,現在,輕騎和馬匹的數量,北齊應該是南梁的好幾倍了吧,這兩場戰(zhàn)之后,北齊和南梁的攻防之勢,就差不多確定了。 李桑柔愉快的抖了抖那張戰(zhàn)報,丟進炭爐里,看著戰(zhàn)報化為灰燼。 世子的大軍,應該快要開拔了,軍郵的事,不知道他們商量的怎么樣了。 …………………… 眨眼,進了三月,炒米巷宅子后面那兩棵香椿樹,葉子已經長大了。 大清早,大頭爬到樹上,捋了半筐樹葉,洗凈燙過,加鹽捶碎,倒上香油。 黑馬買了剛出籠的饅頭提回來,大饅頭蘸香椿醬,他們幾個都極愛吃,一年就吃這么幾天。 大常熬了紅豆大米粥,將一只咸蹄髈切成大片,芝麻鹽拌菠菜和黃豆醬炒春菜兩大盆,幾個人圍著桌子,呼呼嚕嚕,吃得干干凈凈。 收拾好,出了炒米巷,小陸子和大頭去朝報和晚報坊對帳,李桑柔幾個,往鋪子過去。 進了院子后面,大常去盤點倉庫,黑馬叉著腰,看著竄條和螞蚱對二月的帳。 李桑柔點著爐子,從井里提了水,倒進銅壺燒水,準備沏茶。 銅壺里的水撲嘟聲起,水汽冒出來,黑馬抽著鼻子,來回聞了聞,直奔銅壺過來。 “老大,這水味兒不對,一股子臭祘味兒。” “離遠點兒聞!”李桑柔一只手將黑馬推離銅壺,一只手將銅壺提下來,放到地上,等水汽略散,用樹枝挑開壺蓋。 黑馬蹲過去,伸手從銅壺口扇風過去,仔細聞了又聞,看向李桑柔,一臉的不敢置信,“老大,就是臭祘味兒,像是,砒霜?” “你去捉只活雞來?!崩钌H岱愿酪蛔笠挥覝愡^來的螞蚱和竄條,“你去叫老左過來?!?/br> 螞蚱和竄條一前一后奔出去。 黑馬從井里提了桶水上來,李桑柔從小帳房里拿了塊銀餅子過來,扔進水桶里,沒多大會兒,銀餅表面就泛起了一層黑色。 “老大,真是砒霜!”黑馬眼睛都瞪圓了,“這他娘的太缺德了!你往哪兒下毒不好,怎么能往井里下砒霜!他娘的太缺德!” 老左跟在竄條后面,連走帶跑進了院后。 “出什么事兒……”老左一句話沒問完,就被李桑柔抬手止住。 “你去買幾車石灰,立刻送到這里來?!崩钌H嵯确愿懒烁Z條。 竄條應聲而去。 “井里被人投了砒霜。”李桑柔轉向老左道。 “嗯?”老左一時沒反應過來。李桑柔這句話和神情語調的平和,差距太大,老左呆了好一會兒,才圓瞪著眼睛醒悟過來,“井?井里?” “別叫。”李桑柔在老左肩上拍了拍,揚聲叫過大常吩咐道:“你去西角樓對面的殿前司,找范將軍,他們應該認識你,讓范將軍幫忙,問一問昨天在東角樓當值的侍衛(wèi),咱們走后,這后院有沒有什么人過來過,或是看到什么動靜沒有?!?/br> “井里被人投了砒霜?!焙隈R飛快的解釋了一句。 大常眼睛瞪起,眨了兩眨,轉身往外走。 “這是誰,這怎么能,怎么能……”老左嚇的兩只手亂抖。 “沒什么大事,別慌。昨天誰在鋪子里當值?昨天晚上誰最后走的?今天早誰最早到的?”李桑柔看向老左,先安慰了一句。 “昨天是趙三當值,昨天晚上我最后走的,前后看過一遍才走的,今天早上也是我最早到的,我……”老左臉都白了。 “趙三回去了?”李桑柔接著問道。 “回去了,我到鋪子里,他掃好鋪子前面的地,灑了一遍水,就走了,一直都是這樣,這……” “沒什么大事,不要慌?!崩钌H嵩俅伟参坷献?。 院門外,螞蚱一只手拎著兩只雞,一頭扎進來。 黑馬接過雞,卷起個紙卷,捏開雞嘴,用紙卷蘸著水,將水桶里的水硬喂進到雞嘴里。 黑馬松開手,雞有點兒抽抽,倒還好,黑馬再抓過雞,又多喂了幾口,放下雞,那只雞東倒西歪了幾步,伸腿死了。 黑馬再抓過另一只雞,照前一只雞的量喂了水,松開手,那只雞多走了一步,也伸腿死了。 老左嚇的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李桑柔拎起雞扔進井里,把水桶和銅壺也扔進井里,吩咐螞蚱,“在這兒看著,不許人進院子。等竄條買了石灰送過來,把石灰倒進井里,把這井填了,你和竄條在這兒等我回來?!?/br> “是!”螞蚱一臉嚴肅。 “去趙三家?!崩钌H徂D身吩咐黑馬和老左。 老左哎了一聲,一溜小跑走在最前。 趙三家離鋪子不遠,轉過兩三條街,老左指著前面一條巷子,“那條巷子就是,進巷子第三家。” 黑馬在巷子口跳起來看了看,直奔趙三家院子后面。 李桑柔和老左直奔前面院門。 趙三家院門虛掩,老左上前一步,推開院門。 院子里,趙三媳婦正在磨面,抬頭見是老左,忙住了手,撩起圍裙擦著手,笑迎上來,“是左掌柜,您怎么來了?您這是?您臉色可不怎么好?!?/br> 李桑柔閃身避到院墻外,老左看了眼李桑柔,忙陪笑道:“我來找趙三,鋪子里有點事兒,他在不在家?” “在在在!睡覺呢,我去叫他!”趙三媳婦連聲應著,一個轉身,一邊往屋里跑,一邊叫道:“強他爹!快起來,左掌柜來了,鋪子里有事,快點起來!” “來了來了!”屋里傳出趙三的聲音。 老左聽到趙三的聲音,猛的吐了口氣,腿一軟,伸手扶在門框上。 他也說不清楚腿要軟,為什么要松口氣。這會兒,他心里亂的比亂麻亂了不知道多少,根本理不清。 “我在鋪子里等你們?!崩钌H崧牭节w三的聲音,轉身就走。 黑馬綴在趙三和老左后面,一后一前,進了順風鋪子。 鋪子后面,石灰車剛剛推進來,螞蚱和竄條正一左一右指揮著,將一車車的石灰鏟進井里。 趙三跟著老左進了后院,見往井里倒石灰,大瞪著眼,莫名其妙。 李桑柔斜靠著小帳房門框,盯著趙三,見他從莫名其妙,突然有幾分不自在起來,站直走過去,示意老左和趙三,“到這邊說話?!?/br> 李桑柔在前,老左拖著趙三,黑馬跟在后面,進了旁邊的倉庫院子。 “昨天誰來過?是你帶來的?你看到什么了?你都知道?”進了院子,李桑柔轉過身,盯著趙三,直接問道。 “沒!”趙三臉色變了,“沒……” “趕緊說實話!你到底干什么?快說!”老左猛一巴掌打在趙三頭上。 “我那口井里,被人投了砒霜。你帶誰來了?看到了什么?知道什么? 老實說,不然,我就把你和石灰一起,填進那口井里?!崩钌H峥粗w三,雖是威脅的話,語調溫和依舊。 “沒,不是,是……”趙三臉都青了,抖著嘴唇,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 “把他填進去?!崩钌H岱愿赖?。 黑馬從后面揪住趙三就往外拖。 “快說!”老左嚇的聲音都變了。 “我說我說!我說!”趙三被黑馬拖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笆俏姨玫?,趙有,是趙有。 他說想進來開開眼,說聽說咱們院后面,能看清楚東角樓,說大當家不是一般人,說不能見人,他到大當家常在的地方轉轉也好,小的昏了頭,想著沒人知道,就帶他,帶他……” “你這個混帳!鋪子的規(guī)矩,你記哪兒去了!你這個混帳!”老左氣的一巴掌甩在趙三頭上。 “趙有家在哪里?現在人在哪兒?到哪兒能找到他?”李桑柔看著趙三問道。 “小掃把巷,頭一家就是,他是個混混,常年在里瓦混事兒?!壁w三被老左打的抱著頭。 “叫上螞蚱竄條,跟他去找趙有,把趙有帶回來?!崩钌H岱愿篮隈R。 “大當家……”趙三踉蹌幾步,青白著臉,顫抖著轉身看向李桑柔。 “找到趙有,你真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能保住一條命。 至于趙有,投毒的事跟他無關,他自然平安無事,要是跟他有關,他投毒的時候,替你想過沒有?”李桑柔看著趙三問道。 趙三連連點頭。 他滿腔混亂,李桑柔的話,他只聽到了平安無事四個字。 李桑柔看著黑馬揪著趙三,螞蚱和竄條跟著,出了院門,看向老左道:“你去看著鋪子吧,沒什么大事?!?/br> “好?!崩献蟀字鴱埬槪懊孢^去。 李桑柔站在倉庫院子門口,冷著臉,看著蒙著頭臉的車夫將石灰鏟進井里。 幾車石灰都鏟進了井里,幾個車夫推著空車出了院子。 大常迎著空車進來,走到井邊看了看,過去幾步,和李桑柔道:“說是昨天夜里沒星沒月,太黑,看不到咱們這邊,也沒太留心,沒看到什么?!?/br> 李桑柔嗯了一聲,看向院子方向。 院子里,一陣腳步聲,黑馬推著個臉色黑黃、眼球亂轉的年青人,進了院子,徑直往倉庫院子過來。 黑馬后面,螞蚱和竄條一左一右跟在趙三后面,推著趙三,也進了倉庫院子。 “你是趙有?”李桑柔站在趙有面前,上下打量著他。 “大當家真是年青?!壁w有扯著一臉笑,一幅渾不吝模樣。 “誰指使你往井里投毒的?砒霜是誰給你的?往井里投了多少?”李桑柔目光冷冷,看著趙有問道。 “大當家說的什么?我可聽不懂。 這什么毒不毒,霜不霜的,大當家有人證還是物證?沒憑沒證,大當家怎么敢這么說話?”趙有斜瞥著李桑柔,渾不吝的味兒更濃。 “我再問一遍,誰指使你來投毒的,砒霜是誰給你的,投了多少。我問什么,你答什么,否則,我先割了你的耳朵。”李桑柔滑出狹劍,貼在趙有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