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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墨桑在線閱讀 - 墨桑 第131節(jié)

墨桑 第131節(jié)

    “當(dāng)時(shí),是請(qǐng)了六個(gè),可前后去了七個(gè)人,有一個(gè),到那莊子里,也就過了一夜,自己先病倒了,只好出了莊子,后頭,那莊子里又請(qǐng)了一個(gè)過去。

    那個(gè)沒福病倒的,還活著呢,就是那家茶坊掌柜他老娘。

    一會(huì)兒吃了飯,你去茶坊,就說我說的,讓他帶你去找他老娘說說話兒,你問問她,她肯定知道,那莊子里,還有誰,也在那時(shí)候快生了?!?/br>
    “多謝大娘!”李桑柔目光閃閃。

    這個(gè)過了一夜,病倒了的,有意思!

    李桑柔吃了碗面,又陪杭大娘說了一會(huì)兒話,才再往茶坊過去。

    茶坊掌柜聽了李桑柔的話,二話沒說,就帶著李桑柔,往茶坊后面,進(jìn)了自家那座兩進(jìn)院子,帶到耳屋門口,揚(yáng)聲道:“娘,有位大姐找你,杭大娘讓她來的?!?/br>
    “進(jìn)來吧?!?/br>
    聽到屋里應(yīng)了聲,掌柜笑道:“您進(jìn)去吧。前頭忙,我就不陪著了?!?/br>
    李桑柔謝了掌柜,掀簾進(jìn)了耳屋。

    耳屋是一間小佛堂,對(duì)著屋門的條案上,供奉著一尊半人來高的白衣觀音細(xì)瓷像,手里拿著根楊柳枝,慈眼微垂。

    一個(gè)六十來歲的老太太,正從蒲團(tuán)上站起來。

    李桑柔仔細(xì)打量著老太太:中等身材,清瘦干凈,精神極好,眼角被皺紋拉得微微下垂,眼睛卻是黑亮有光。

    “打擾您了。”李桑柔欠身。

    “不打擾,我是個(gè)閑人,你坐,咱們坐著說話兒。

    你杭大娘讓你過來,啥事兒?。俊崩咸让忌颇?,十分和氣。

    “我是想問一問,二十一年前,二月里,城外皇莊請(qǐng)人接生的事兒?!崩钌H嶙诶咸珜?duì)面,聲音很輕。

    老太太直視著李桑柔,笑容凝固在臉上。

    “您看到了什么,嚇壞了,就借口生病,逃了出來,逃出了一條命。”李桑柔聲音更低,說到最后,嘆了口氣。

    “你是誰?”老太太看著李桑柔,臉上滿是驚訝意外,卻沒有害怕恐懼。

    “那幾天,在莊子里生下孩子的,不是一個(gè)人,有一個(gè),是我姑姑?!崩钌H岽寡鄞鸬?。

    “你是從安慶府來的?”老太太上身前傾,聲音極低。

    李桑柔急忙點(diǎn)頭,“我姓左?!?/br>
    “唉,我總算能安心的老,安心的死了。”

    老太太一聲長嘆,站起來,走到供奉著觀音大士的長案前,拉出長案最邊上一只抽屜,將抽屜放到地上,手往抽屜洞里伸進(jìn)去,片刻,摳了只小小的絹封出來,走回來,遞給李桑柔。

    “這是你姑姑留下的,她說她姓左,托我把這封信,送給安慶府葉家大爺葉安平,我沒敢送,唉,咱們從頭說起?!?/br>
    老太太神情悲傷。

    “那位貴人,在城外的莊子里,住了差不多五年。

    唉,從再遠(yuǎn)點(diǎn)兒說起吧。

    我年青輕輕就守了寡,娘家窮,婆家也窮,窮得很。

    我婆家有個(gè)遠(yuǎn)房堂姑,是個(gè)藥婆,一輩子沒嫁人,都說她是個(gè)石女,她不是石女,她就是沒嫁人。

    我生大郎,就是堂姑給我接的生。

    堂姑跟我婆婆水火不容,見面就吵,待我卻極好,也疼大郎,給人家看病掙了錢,常常買點(diǎn)好吃的,到我家門口,叫我出去拿。

    回回給了我,還得沖著院門里,扯著嗓子喊一句:別給你娘吃,她吃就爛她的嘴!”

    老太太說著,眼睛里充滿了懷念,臉上露出一片溫柔的笑意。

    “后來我守了寡,吃了上頓沒下頓,堂姑就讓我跟她學(xué)做藥婆,堂姑說:你要是不改嫁,就得學(xué)門手藝,別管什么三姑六婆的名聲,咱先得活下去。

    我跟我婆婆說,婆婆抹著眼淚,沒說話。

    我就開始跟著堂姑學(xué)做藥婆。

    我看病治病上頭不行,接生卻是一學(xué)就會(huì),也就一兩年,接生上頭,堂姑就不如我了。

    堂姑說:我有那樣的接生手藝,就夠了,治病上頭別學(xué)了,專心接生吧。我就專心做起了穩(wěn)婆。

    城外莊子里,那位貴人剛到莊子里,也就一個(gè)來月,我就知道了,是堂姑過來跟我說閑話,我知道的。

    那時(shí)候,城里頭,還沒有人知道城外莊子里住進(jìn)了貴人。

    堂姑做藥婆,名聲一直響到祥符縣。

    那位貴人剛搬進(jìn)莊子里,就有人來請(qǐng)?zhí)霉?,去給貴人看病。

    堂姑跟我說:那貴人的下身,爛的腫的不成樣子,慘極了。

    唉,這下身腫爛,窮人家常有,貴人們可不多見。

    堂姑最擅長治這下身腫爛,在那莊子里住了小一個(gè)月,天天給那貴人熏蒸藥浴,眼瞧著見好,堂姑就留下方子,回來了。也就是天天熏蒸藥浴,她們?cè)缇蜁?huì)了?!?/br>
    老太太的話頓住,目無焦距的看著窗外,好一會(huì)兒,才接著道:“從我這兒回去,也就三四天,堂姑就死了,淹死在城外一個(gè)小水溝里。”

    李桑柔低低嘆了口氣。

    “唉。后來,就聽說城外的莊子里,住的是太子爺?shù)腻?,太子爺常常過來,好些人都看到過、碰到過,碰到的人,還得過賞錢。

    再后來,有一天,莊子里來了幾個(gè)管事,說要請(qǐng)穩(wěn)婆。

    我手藝好,就被他們點(diǎn)了名,一共六個(gè),一輛車?yán)M(jìn)了莊子。

    就是那時(shí)候,我也沒多想,就是心里不大安寧,到晚上,她們都睡了,我睡不著,翻來覆去怕吵醒她們,我就出來,在門口坐著。

    就是那時(shí)候,有個(gè)小丫頭,十八九歲,瘦得很,像只受驚的老鼠一般,躲在假山后面,一個(gè)勁兒的沖我招手。

    我當(dāng)時(shí),真以為那是鬼!我膽子大,就走過去了。

    那小丫頭跪在我面前,把這封信塞給我,還有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子。

    那丫頭說:讓我趕緊找借口逃出去,說要是接了生,見了人,就沒人能活下去了,都得死,讓我趕緊逃。

    那丫頭還說,她們是安慶府人,她家姑娘姓左,讓我逃出去之后,去一趟安慶府,把這封信,交給安濟(jì)葉家大爺,葉安平,說葉大爺一定會(huì)重謝我,我就是要十萬銀子,葉大爺也會(huì)給我的。

    唉。

    正好,我夜里受了涼,也受了驚,第二天就起了熱,我就逃出了一條命。

    后來,真都死了,一個(gè)沒剩。

    再后來,你也知道了,那是二皇子。

    我就沒敢去安慶府,哪兒都沒敢去,誰都不敢說。

    唉,去了又能怎么樣呢?那是皇上,娘娘,皇子。

    我對(duì)不起那位姑娘?!?/br>
    老太太微微仰頭,閉了閉眼睛。

    “今天這些話,這信,您對(duì)得起她了。謝謝您?!崩钌H嵴酒饋?,把信收好,沖老太太深曲膝到底。

    “這是一萬兩銀子?!崩钌H嵴酒饋恚贸鰪堃蝗f兩的銀票子。

    “你拿回去!我已經(jīng)受恩深重。

    這間茶樓,還有城外兩三百畝地,都是有了那一千兩銀子,一點(diǎn)點(diǎn)置下的。

    原本,我死了都不得安生,現(xiàn)在,總算沒全辜負(fù)了那位姑娘,這信,總算送到了左家人手里,我能安心一些了。

    再拿你這些銀子,我就又不得安生了。”

    老太太堅(jiān)定無比的將銀票子塞了回去。

    “多謝您。您放心,這信我一定交到葉安平葉大爺手里?!崩钌H岵辉俣嘧專栈劂y票子,曲膝再謝?!斑@件事,您就當(dāng)從來沒發(fā)生過吧?!?/br>
    “我懂,姑娘也是,該過去的,就過去吧,都是命,有什么辦法呢?!崩咸酒饋恚瑖@著氣。

    “嗯,您留步,我走了。”李桑柔欠身辭了老太太,出門走了。

    第115章 回

    李桑柔是半夜回到炒米巷的。

    大常起得早,見正屋大門洞開,呆了一瞬,一頭扎進(jìn)去,一眼看到蜷縮在榻上,正沉沉睡著的李桑柔,頓時(shí)咧嘴笑起來。

    大常趕緊踮著腳尖退出來,沖進(jìn)廂房,揪起黑馬,先捂住黑馬的嘴,“去買菜!老大回來了,睡著了,別吵!”

    黑馬不停的點(diǎn)頭。

    大常松開黑馬,“有螃蟹買點(diǎn)兒,叫上竄條,他最會(huì)挑螃蟹?!?/br>
    “放心!”黑馬飛快穿了衣服,沖到隔壁院里,揪起竄條,順便把小陸子幾個(gè)也踹起來。

    趕緊都起來打掃!家里都臟成豬窩了!

    天色大亮,李桑柔起來,打著呵欠出來,抽了抽鼻子,聞著撲鼻的螃蟹香味,忍不住翻了個(gè)白眼,大清早吃螃蟹,有那心情,她也沒那功夫?。?/br>
    “老大!”黑馬從廚房一竄而出,“螃蟹肥得很!還有蝦,大得很!”

    “老大你回來啦!”竄條拎著拖把,緊跟著竄出來。

    “老大!”

    “老大!”

    大頭小陸子等人,拎著桶拿著抹布,幾乎一起竄出來,看著李桑柔笑。

    李桑柔叉著腰,一臉無奈的環(huán)顧了一圈,想笑,卻覺得眼底發(fā)酸。

    米瞎子說得對(duì),她不是只有金毛一個(gè)兄弟。

    “昨天一進(jìn)門,我就聞著臭味兒了,幾天不在家,你們就把家里糟蹋成豬窩了!我走前,不是讓你們好好過日子,好好看著家么?”李桑柔板著臉道。

    “我就說!都臟成豬窩了!快去打掃!”黑馬緊跟著叫道,兩只手亂揮。

    眾人連聲答應(yīng),趕緊拖地的拖地,擦窗戶的擦窗戶。

    老大不說還真沒覺得,好像家里是挺臟的。

    黑馬提著一銅壺?zé)崴?,往刷牙的杯子,臉盆里倒上,看著李桑柔彎腰洗臉,往外蹭了兩步,站住,看著李桑柔,“老大你這一趟,二個(gè)多月,大常老做噩夢(mè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