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他們不知道林晨長啥樣。

    他們還想問些別的，但我已經趕在他們開口之前十分迅速地把飯吃完了。

    “我吃飽了，去學校了?！?/br>
    “??？”我爸一臉愁容，為那鍋雞湯，“可是這湯還有很多呢。”

    “那我晚上回來再喝。”

    不過半天沒去學校，座位上就又多了幾張卷子。

    “這張是昨天考的，這兩張是學校統(tǒng)一發(fā)下來的練習卷，這一張是老師給我們特意編的專題練習?！迸釀倌邪衙繌埦碜拥某鎏幎冀忉屒宄f著，她指了指最后一張卷子，“你摸摸看，這紙還是熱的，剛剛從印刷機上下來。”

    “我怎么覺得看到這些卷子我的腹部又隱隱約約作痛?。俊?/br>
    “痛錯地方看吧，難道不應該是頭痛嗎？”

    “好像兩個地方都有點痛?！?/br>
    之前和裴勝男還有些矛盾，但下學期一開學，所有的矛盾在一瞬間自動消除，我們成了風暴里同一條船上的戰(zhàn)友，一起并肩作戰(zhàn)。

    晚上回家，我媽已經去超市采購了滿滿一盒的暖寶寶，還去藥店買了布洛芬，她不知道從哪里聽說羊奶可以緩解痛經，于是又買了一桶羊奶粉，讓我嘗試著喝一下。

    但是我不太敢吃布洛芬，我聽說藥吃多了會有抗藥性，誰知道我以后會不會痛經，誰知道我高考會不會痛經，我想把藥留到之后再用。

    至于羊奶粉……那就從今晚上開始喝吧。

    只是，不知道這個羊奶粉到底有沒有用，能不能緩解痛經。

    就像我不知道現(xiàn)在的努力，到底能不能讓自己的成績進步。

    一模之后，這個學期伊始的幾次考試，因為沒有之前那樣好的運氣，沒有那樣合個人口味的試題，我的分數(shù)立馬降了下來，回到了620左右的水平，而這也是我高三保持了幾個月的成績。

    我似乎來到了一個瓶頸期，分數(shù)怎么樣也上不去。

    有的時候我會思考一下人生，為什么人家能考680，我就只能考620呢？我想把差距縮小一點，從60分到30分，怎么也還是做不到呢？

    那個時候的我，似乎已經忘記了，在一年多前，我還是一個在500分線上苦苦掙扎的學生。

    努力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結果，生活從來都是這樣。

    第63章 （六十三）   二模之后

    從來不會失眠結果考試之前失眠, 從來不會痛經結果到了高三下學期痛經，生活里怎么總是有這樣的事情，難道我之前吃過的苦還不夠多嗎？為什么現(xiàn)在又要經歷這些？  ——康喬

    上了高三之后, 我第一次哭, 是在高三下學期的時候。

    好像是在二模之前吧，沒有什么具體的原因, 就是寫著題，發(fā)現(xiàn)紙張被打濕了，手指尖觸到濕潤的感覺, 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來。

    那天我白天考了場英語, 晚上考了場理綜, 整個人都很難受，身理和心理上都難受, 但是回到家還有錯題要復習，沒辦法休息。

    我說不上來為什么，大概只是單純的想哭。

    我一直認為自己經歷過高一一整年的磨練，已經是成功經受過刀山火海考驗的人，但現(xiàn)在, 大概壓力真的是太大了吧。

    畢竟之前沒有黑板上馬上減成兩位數(shù)的倒計時，沒有班主任如同高懸在頭上的尖刀一般的話，“每一個考點都很重要，落后別人幾分, 在省里就會落后幾百甚至上千名，一刻都不能松懈, 一分都不能丟！”

    這把懸在頭頂上的刀每天都下降一些距離，距離越低，壓力越大, 但只有等到它落下，才能真正的解放。

    二模開始的那天，距離高考92天。

    班主任之前跟我們說，二模是模擬考中最難的一次考試，但是沒幾個人把這句話當回事。

    考了之后，發(fā)現(xiàn)還真是。

    就我個人來看，這次二模和一模，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英語和語文還好，數(shù)學尤其難，圓錐曲線和導數(shù)只會寫第一問，填空和選擇的最后兩空都不會，而我也不能保證剩下寫了的題目全都是對的，考完試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但像韓遲那樣的理科學霸還是解出來了。

    “感覺這場考試區(qū)分度很大啊，這個題目確實難了點，這張數(shù)學卷子要想考到高分應該需要點競賽背景，高考應該不會是這種難度。”

    韓遲在考后發(fā)表自己的看法，不知道是在客觀分析，還只是為了安慰像我這樣被區(qū)分出來的學生。

    我的預感并不好，這次模擬分數(shù)肯定不高，大概會是我這幾次考試最差的一次。

    然后，雖然老師和家長們說了無數(shù)次，“模擬考只是模擬而已，分數(shù)不必放在心上”，我還是會想，萬一高考是這樣怎么辦？

    “感覺這次分數(shù)肯定不行，就沖數(shù)學一門，總會估計至少會比之前少二十分?！?/br>
    到了大課間，我無心學習，把程宜拉出來到廁所談心，到了高三下學期，班主任不允許我們下了課閑逛，在班上只能學習或者睡覺，聊天只能去廁所。

    “我也是，好煩，我感覺這種考試就是來搞人心態(tài)的?！?/br>
    “之前林女士說難，我不當回事，結果還真中招了?！?/br>
    “當回事又怎么辦，你又不知道它具體考些啥，這種難題我們平時也很少做到啊，碰上了就只能涼拌，班主任不是說，這種考試就是來鍛煉我們考試心態(tài)的，看我們能不能碰到難題還鎮(zhèn)定自若。”

    “那我的心態(tài)肯定不行，在考場上我的心就拔涼拔涼的?！?/br>
    “反正就一個原則，不會就跳?！?/br>
    “是啊，我這次跳題得跳都停不下來了，腦門上都冒冷汗了。”

    程宜沒說話，但我聽到她重重嘆了口氣，我們倆的眼神對上，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出苦澀。

    “抱一個？”她微微張開雙手。

    我直接用行動回應。

    心里堵得難受，此刻，言語無用，唯有擁抱能緩解這種感受。

    我們是共度難關的戰(zhàn)友，沒有火源的地方只能相擁取暖。

    二模的分數(shù)很快下來，582分，年級排到二百名之后，是我上高三以來最差的成績和排名。

    這場考試大家確實都考得不好，分數(shù)斷層很大，650以上的寥寥無幾，620就是很高的分數(shù)，但有很多人考到了590到600之間，我比他們稍差了一些，排名立馬就被拉開了。

    說到底，就是一道理綜選擇題的事，我多對一道選擇，在年級里就能前進五十名，其實也談不上有多差。

    但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喘不過氣。

    這不就是現(xiàn)實的“多考一分超越千人”嗎？一個小小的疏漏，足以讓我與理想的大學失之交臂。

    晚上放了學我整個人如同幽靈一樣，感覺走路都是飄的，在學校小道上魂不守舍地游蕩。

    我不難過的，畢竟之前就有心理準備了，我清楚，這次考不上600分。

    但就是很想哭。

    我不難過，我只是想哭。

    我拐彎走到cao場上去。

    在十點之后，坐在已經熄燈的昏暗跑道旁邊，看著周圍熙熙攘攘慢跑的學生，我感覺輕松一點，大概是周圍青春激昂的低年級學生的活力通過空氣傳遞給了我?guī)追帧?/br>
    坐下來沒多久，有人輕拍我的肩膀。

    “林晨？”

    這么快就趕過來，他應該是從我出教室門開始，就一直跟著我。

    我想，我大概是把“心如死灰”寫在了臉上。

    以往看到他，我會有點高興，但這次我依舊魂不守舍，內心毫無波瀾。

    “怎么坐在這里？不去跑步也不回家？”說著，他也彎下身坐在我旁邊。

    “我坐在這里靜靜?！?/br>
    “是因為二模的事嗎？”

    “……”

    我現(xiàn)在不想提到和二模有關的任何事。

    “你其實不用太在意，每次二模都會出的很難，比高考難，江城市的傳統(tǒng)都是這樣，每一年都是，最后高考都比二模簡單，客觀來說，一模才是高考的難度?！?/br>
    “你不用來安慰我，我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靜靜?！?/br>
    還是魂不守舍。

    而且，我也很不想聽他說話。

    一個分數(shù)比我高了快一百的人說這些話，我不想聽。

    只有成績相近的人安慰我，我才能接受。

    “那不是安慰，我說的都是事實，而且現(xiàn)在二模已經考完出分了，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要開始新的努力了。”

    “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就是太累了?！?/br>
    突然很煩躁。

    不想樂觀不想積極不想努力，我現(xiàn)在就是一個負能量發(fā)射儀，就想一個人待著，不想有任何認識的人在我身邊。

    “那我在這里陪著你?！?/br>
    “我不需要，我說了，我現(xiàn)在就想一個人待著！”

    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一個調。

    我忽然就激動起來了，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

    “你有不開心的，可以說給我聽?！绷殖扛虞p聲細語，要放在之前，我這個時候鐵定心軟。

    但現(xiàn)在的我只覺得更激動，心中一團燥火快要迸發(fā)。

    “說給你聽有什么用？你懂我嗎？你懂我為什么累，懂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嗎？”

    林晨明亮的眼睛比以往瞪大了幾分。

    我本就不在乎他能不能懂，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想的是為什么題目難一點我就成這樣了，要是高考還是這樣我怎么辦？我想的是為什么我的分數(shù)還是說降就降，明明我都是一如既往的努力，我甚至比之前更努力，這個學期我睡的時間更少了！”

    林晨像是一個靶子，我這只箭撞了上去。

    他是別人家的孩子，是那種輕輕松松就能拿到好成績的學生，是這場考試區(qū)分出來的能力高的學生。

    也是我心里那個見不得人的最真實最陰暗的自己嫉妒并討厭的人。

    我殘存的理智告訴我不應該對林晨發(fā)泄這些負面的情緒，但我還是把心里想的一股腦說了出來。

    “你大概沒辦法理解我的處境我的想法，因為學習恰好就是你最擅長的事情，一個好的成績對于你來說是自然而然的，你根本就不懂努力了卻一點收獲都沒有是什么樣的感覺！不懂那種在考試上遇到了難題冷汗都冒出來了是什么樣的感覺！不懂面對患得患失是什么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