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樂忐忑不安地注視趙望翷。

    她在攬月臺的授冠儀式上見過趙望翷。她當時身為一國之君，形象和眼前大相徑庭，氣質(zhì)也有所變化，似乎比從前更平易近人了。

    沈以樂的拳頭微微緊握。

    她確信剛才有煉蟲師潛入了這間屋子，而趙望翷從客棧西側(cè)的巷道走出。

    趙望翷什么時候離開這間客棧？為什么自己沒能覺察？諸多疑問在腦海中盤旋，她不想正視趙望翷，生怕這些想法被那雙深邃的雙眸洞察。

    不過這種燥熱的氛圍究竟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

    半晌過戶，趙望翷總算開口了。

    “你應(yīng)該是這個世界唯一一個宿命被改變的人?！?/br>
    突然說出這么一句話，讓沈以樂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她反應(yīng)很快，馬上跟道：

    “你也一樣吧？糜舟不是說過嗎？你本該死在……那場核溶里?！?/br>
    “我應(yīng)該特殊考慮。”趙望翷泰然道，“我的本體是世界之外的人，這么說你可能不太懂，但身為‘玩家’，改寫宿命是非常簡單的事?！?/br>
    沈以樂眨了眨眼睛。

    這些來自神秘領(lǐng)域的詞匯和知識都讓她好奇，她想知道現(xiàn)在這個有血有rou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在趙望翷和糜舟的口中，她不過是存在于虛擬世界里的假象，跟幻覺一樣虛無縹緲，但她切實經(jīng)歷了二十余年人生，那些鮮活的記憶、觸手可及的感覺和情緒——這些東西都不存在嗎？

    她怔怔地看著趙望翷：“你說要離開這個世界，除了用核溶毀滅之外別無他法了嗎？”

    “我試過很多方法?！?/br>
    “毀滅之后……我會去哪？”

    趙望翷垂下眼簾：“當然是死亡?！?/br>
    沈以樂沉默了。

    “我還以為你會說些什么。”趙望翷直勾勾地注視她，“我要離開這個世界，代價是你們所有人的性命，你不覺得荒謬嗎？”

    “我……”沈以樂不知該怎么說。

    是啊，自己在想什么呢？

    “其實我早做好與你們所有人為敵的準備了。”

    趙望翷的語氣變得非常輕松，輕描淡寫得說著讓人恐懼的話。

    “無論如何，我前往都城的路上還需要你們的幫助，既然你沒有下定決心，我希望我們之間能繼續(xù)維持現(xiàn)狀?！?/br>
    沈以樂淡淡地笑了一聲：“讓我?guī)椭粋€即將殺死我的人？”

    “就結(jié)果而言，是這么回事?！?/br>
    “我可能會改變想法?！鄙蛞詷犯杏X自己進入了一種全新的狀態(tài)，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這個話題是如何和平地推進到這般地步，不過事實就是如此，面對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趙望翷，沈以樂也拿不出抵抗的精神。

    真是微妙的感覺。

    沈以樂一邊想著，一邊說道：“我暫且答應(yīng)了，不過作為交換，我想知道剛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你指什么事？”

    “煉蟲師。”她說，“我感知到了煉蟲師的氣息，你和那人絕對有接觸?！?/br>
    “他死了。”

    沈以樂驚訝：“你殺死的？”

    “我說過，我早已做好準備?！壁w望翷的語氣非常自信，“和所有人為敵?！?/br>
    “真是讓人敬畏的執(zhí)念。”沈以樂低聲喃喃。

    在蟲谷生活幾日，沈以樂知道煉蟲師的厲害，他們不僅擁有強大的能力，更在逃離煉獄的過程中錘煉了超出常人的精神，趙望翷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解決煉蟲師，她的力量已經(jīng)遠超自己。

    沈以樂不禁想問，世間存在能和她一較高下的人嗎？

    “好了，這些事就放下，收拾一下準備出發(fā)了?！?/br>
    “現(xiàn)在？”沈以樂覺得這個決定做得太過倉促了。

    “煉蟲師找上門來，他的尸體再不久后便會被人發(fā)現(xiàn)，這里已不再安全。”

    “你有這身武功，還怕會不安全？”沈以樂一半打趣，一半試探趙望翷是否存在弱點。

    趙望翷站起身準備下樓找鐘煙龐政，她順帶回答道：“這世界存在很多高人，即便是我也要忌憚三分?！?/br>
    “比方說？”

    “呼——”趙望翷深吸口氣，“烏湯?！?/br>
    *

    糜舟剛出門就遇上從樓梯下來的趙望翷，他先是心里一驚，以為剛才和鐘煙龐政的對話被偷聽了，但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真有人偷聽，他一定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準備出發(fā)了?！壁w望翷直截了當。

    “出發(fā)？去都城？”

    “沒錯，事不宜遲?！?/br>
    “等等，”糜舟叫住正往樓下走的趙望翷，“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再交換一下情報?！?/br>
    “關(guān)于什么的情報？”她轉(zhuǎn)身望向糜舟。

    “現(xiàn)實世界?！?/br>
    “還有什么可說的？當務(wù)之急是離開這里吧。”

    糜舟想再從趙望翷口中聽到一些現(xiàn)實世界的事，以便更好地確認對方身份，可他也不知這個話題該從何開始，思索片刻，沒等他說出下文，屋外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勒馬。

    兩人的瞳孔同時放大，感覺到殺意逼近。

    “有人來了?！泵又酆軏故斓刭N靠在墻邊，慢慢移動到窗緣。

    客棧之下只有一匹剛停下的馬，飛揚的塵土還未落到地上，馬背上并沒有人。

    “不見了?！泵又勐湎乱坏卫浜埂?/br>
    趙望翷立刻做出行動，她沒再躲藏，而是第一時間折返回鐘煙龐政的房間。

    “龐政，古道翡心在哪？”

    “護法！”

    他并為意識到危險降臨，看公主突然進來，手忙腳亂地把匣子展現(xiàn)出來。

    “帶上東西，有人找過來了?！壁w望翷走到他身旁，也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沒有人，客棧周圍也沒有敵對的氣息，對方是已經(jīng)離開了？還是用某種方式藏了起來？

    “很可能是煉蟲師，他們隱藏氣息的功力無能出其右。”趙望翷低聲告訴鐘煙龐政，沈以樂和糜舟也同時集中到了他們身邊。

    “看到人了嗎？”糜舟連忙問沈以樂。

    “沒?！彼龘u頭，“是來找趙護法的人？”

    “可能是?！壁w望翷事不關(guān)己地點了點頭，隨后就往樓下走，完全沒有防備的模樣讓眾人大驚失色。

    “喂！趙護法！”糜舟低喊道，“那人可能在埋伏我們！”

    “不會了?！?/br>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