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些蝴蝶……？”

    陳簡像看陌生人一樣注視稚泣。其實他們也算不上多熟悉，在陳簡的主觀時間上，他們已有將近二十年不曾相見了。

    他覺察到違和的陌生感，仿佛站在面前的人不是稚泣，而是別人。

    獨孤麟奇微笑道：“我知道，那些蝴蝶的行蹤太詭異了，它們一直藏在隱秘的角落，然后長久地注視街道。來到這里后，我就起疑。你的反應(yīng)也告訴我了，那些蝴蝶，它們的確在監(jiān)視我們?？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多蝴蝶，上千、上萬……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似乎整個南方，到處遍布這些怪物的身影?！?/br>
    陳簡猶豫片刻，思考是否將蟲谷的事告訴他。稚泣是敵是友，他目前無法判斷。話說回來，從實際意義上來說，直到現(xiàn)在，陳簡都沒有遇上一個真正算得上敵人的角色。

    在這個世界，他是恭蓮隊的一員，立場上需要保護公主，解決反對公主的人。

    問題是，傾蓮公主已經(jīng)死了。他是自由身，而且他除了想離開虛擬外，沒有任何渴求。他的立場可謂絕對中立，不會與其他人產(chǎn)生沖突，就連三尸蟲也不例外。

    若非方徊和笛胡峰強烈建議解決那個危險人物，他壓根不打算趟這渾水。

    想來想去，陳簡索性說道：“那是一種名為‘鬼蟲’的力量。”

    “鬼蟲？”獨孤麟奇從沒聽過這個東西，“是煉蠱的蟲子嗎？”

    “不……鬼蟲就是，一種異化的蟲。我也解釋不清，跟你舉個例子你應(yīng)該能明白——外面那些紅色的蝴蝶，它們是麝鳳蝶?？刂扑鼈兊娜耸恰疅捪x師’，麝鳳蝶是她的鬼蟲，而她的力量便是能通過麝鳳蝶的復眼——眼睛，監(jiān)視所有景象?！?/br>
    “這真是不可思議?！?/br>
    獨孤麟奇一下就接受了聞所未聞的力量。

    他先前以為這是某種自己未曾聽過的玄妙之力，但以他對玄妙之力的了解，一個人沒法長久堅持范圍這么廣的玄妙之力。

    陳簡給出了一個更合理的說法，他自然接受。

    “你聽明白了？”

    “明白了。不過有件事我覺得奇怪，我從未在古籍上聽說過這種力量，它是最近出現(xiàn)于世的？”

    “應(yīng)該不是，”陳簡搖頭，“這些煉蟲師都來自名為蟲谷的地方，在南疆，他們……都是從煉獄逃出來的犯人。”

    “煉獄……”獨孤麟奇忽然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陳簡，“我聽說，你也被打入煉獄了。你難道也是從那里……逃出來的？”

    “沒錯?！?/br>
    陳簡不知他是從哪里聽來的，不過獨孤麟奇的信息渠道很廣，當年在調(diào)查卞離時就能看出，陳簡見怪不管了。

    獨孤麟奇瞠目結(jié)舌：“你竟然能從那里逃出來！不敢相信……”

    “我是稀里糊涂出來了……”陳簡不想說煉獄的事。

    “這么說，你也成了煉蟲師？”

    陳簡點點頭。

    “那你的鬼蟲是什么？”他很好奇。

    “這個?！?/br>
    陳簡讓影偽裝成隱翅蟲的樣子，出現(xiàn)在獨孤麟奇面前。

    “這是……那種隨處可見的飛蟲。你能做什么？”

    “可以讓我長出翅膀，飛一會兒?！?/br>
    獨孤麟奇眨眨眼，好像在說：就這些？

    陳簡聳肩：“先別說我了。你來這做什么？”

    “我剛才經(jīng)過附近，就想著來這邊找找你——對了，我聽說北邊有奇怪的傳聞?！?/br>
    “北邊是？”

    “業(yè)國。”

    “我一直以為兩國的消息不流通。”

    “正常來說是這樣，但就是因為那個傳聞，鬧得人心惶惶，駐守長江的軍隊都把營寨往南退了幾里地，像是打算把長江前灘拱手相讓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

    陳簡他們幾乎一直躲藏在這陰暗的屋子里，出門也只是購買生活必需品，絕不在街道上逗留，他們能聽到的消息有限，大多是都城內(nèi)發(fā)生的事，很少得到關(guān)于邊境的信息。

    “說是有妖怪在業(yè)國肆虐，殺了上萬人，血流成河，直奔南方而來?！?/br>
    “妖怪？什么妖怪？”

    “不知道，沒人活著看到它。”

    “真的假的?！?/br>
    獨孤麟奇嚴肅地說道：“否則士兵們不會退后安營扎寨?！?/br>
    陳簡有些茫然地看著前方，目光飄向北邊，似乎能聽到長江在耳邊奔涌。

    北方出現(xiàn)了“妖怪”，這與他又有何關(guān)系？

    他敷衍地說道：“最近得小心點了?！?/br>
    “是啊，此地離長江不過百里，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獨孤麟奇贊同，他忽然看到了陳簡忘收起來的雕塑，“那兩座雕塑?！?/br>
    “哦……啊?！标惡喕剡^神來，“你知道？”

    “看著似乎有點眼熟，好似在哪本書上見過?！?/br>
    “是莉莉絲——云鷹國信仰的神。”

    “對，就是這個?！豹毠瞒肫娓械叫缕?，他走上前，“你怎么開始研究云鷹國了？”

    “實不相瞞，這是在蟲谷發(fā)現(xiàn)的?！?/br>
    “蟲谷……就是煉蟲師們生活的地方——我可否碰一下？”

    “請便?！?/br>
    獨孤麟奇認真地注視兩座雕塑：“感覺一模一樣啊，真是精巧的手藝?！?/br>
    陳簡點頭：“之前，有煉蟲師說這是云鷹國入侵我們的跡象，他們打算發(fā)動戰(zhàn)爭?！?/br>
    獨孤麟奇沒看出什么名堂，他把雕塑放在房間里的圓桌上，隨后繞著它們踱步。

    “戰(zhàn)爭？說起來，我聽說半年前在沿海出現(xiàn)了一些云鷹國的傳教士——他們自稱神使，要為我們傳播福音?！?/br>
    “傳教士……他們現(xiàn)在在哪？”

    “誰知道，或許還住在海邊吧?！豹毠瞒肫嬲f道，“他們抵達我們這的時候，正值戰(zhàn)亂，也可能死在兵荒馬亂之下了?！?/br>
    陳簡心跳開始加速。云鷹國的傳教士都來到這了，這是不是能說明，他們的確有發(fā)動戰(zhàn)爭的企圖？

    獨孤麟奇神情變嚴肅了許多，他也察覺到一絲戰(zhàn)爭的前兆，來到雕塑面前。

    “你說這是在蟲谷發(fā)現(xiàn)的？”

    “嗯?！?/br>
    在蟲谷發(fā)現(xiàn)莉莉絲雕塑，這意味著什么？獨孤麟奇兩眼泛著微暗的藍色熒光，仿佛一對璀璨的珠寶。他覺得秘密就在雕塑本身，倘若能弄清它們的作用，云鷹國的目的或許能迎刃而解。

    “你剛才在研究這兩座雕塑？”

    “對?！标惡嘃c頭，“不過看不出什么門道，你怎么認為？”

    “一樣?！豹毠瞒肫娌桓市牡?，“除了留作紀念，似乎沒別的用途了。不過這莉莉絲的眼睛看上去怪瘆人的?！?/br>
    “是嗎？”

    陳簡注視其中一座雕塑的眼眸，石灰色的眼珠栩栩如生，好像在眨眼。

    “你這么說……確實有點，難道能透過眼睛觀察我們？”

    “不會這么玄乎吧？”獨孤麟奇覺得這想法很荒唐。

    蝴蝶能監(jiān)視人就罷了，它們畢竟是活物；石雕何德何能，也可以傳遞視野？

    但他們都不了解云鷹國，為保險起見，獨孤麟奇建議：“要不找塊布把它們裹住？”

    “嗯……也行。”

    陳簡不僅打算裹住它們，還要鎖在衣柜里。

    “時候不早了?！豹毠瞒肫嬉姙踉普谏w陽光，葵涼的力量很快無法使用，“我先回去，若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我就住那，你之前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