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審訊(下)
“驚蟄,接下來是驚蟄?!笨啄醒普T,聲音很溫柔,“一直想這些事,能助你提神醒腦?!?/br> 寶應(yīng)賣力地喘息,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是……扁梁圖……” 扁梁圖沒法隱藏了,無論是體型還是氣質(zhì),他在人群中都相當(dāng)突顯,在觀察細(xì)膩的寶應(yīng)面前,簡單的偽裝更是沒有意義,何況,他不準(zhǔn)備讓她活著離開道觀。 他摘下面紗,走到寶應(yīng)面前。 “宗正卿!”寶應(yīng)雙目通紅,意識到自己遭到背叛,“你敢對我下手?我告訴你,我的房間里藏著一封文書,上面記了你我之間的所有交易!倘若我死,你也沒法獨善其身!” “裝腔作勢,”扁梁圖笑著說道,“你很聰明?!?/br> “我說的——”她的嘴角痙攣不停,說話都不太利索,“句句屬實。讓我活著回去,今晚的事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盔甲男抓起一只斷掉的小拇指放在她眼前,“連這些也一筆勾銷?” “……沒錯。” “你回去打算如何解釋自己斷了根手指頭?”盔甲男繼續(xù)發(fā)問。 扁梁圖靜靜等待她的回答。他不相信寶應(yīng)的承諾,相反,他明白這些話不過是女人的權(quán)宜之計。她今晚必須死在這,多活一天都是麻煩。至于她所說房間里的文書,得趕快回去讓信得過的錦衣衛(wèi)幫忙尋找,就以尋找失蹤線索的名義大大方方在她的房間翻箱倒柜,或是讓盔甲男幫忙——都一樣。 那封文書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麻煩,除非它現(xiàn)在就被外人發(fā)現(xiàn)。 說起來,綁架寶應(yīng)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扁梁圖看了看月亮。大概過了一個半時辰,時間可能不太多了,必須早點強迫她和盤托出。 “是我自己弄斷的!我被馬車碾斷了手指,隨后被人救到醫(yī)館?!?/br> 非常聰明的理由,雖然被馬車碾斷這個說法有些牽強,但只要她一口咬定,大理寺卿也別無他法,而且“被人救去醫(yī)館”,也能說明為何手指的斷面如此整齊——為了切除壞死的rou。 扁梁圖佩服這個柔弱女子,她在忍受劇痛的同時想出了兩全其美的對策,很不容易。他自問能不能做到:不能——他沒有這么堅強。 “寶應(yīng)小姐,看來我們之間存在一些誤會?!北饬簣D笑吟吟道,“我的手下,”他拍了拍盔甲男,“誤以為你是泄露情報的人了。你看,畢竟小姐你一直和我們這樣的朝中大臣有私交,售賣大理寺的情報是時常發(fā)生的事?!?/br> “我不知道你們說的菩提寨!”她拼命搖頭,“聽都沒聽過!你們錦衣衛(wèi)里面有內(nèi)jian,跟我有什么干系?!” 眼淚奪目而出,她顫抖地右手已經(jīng)失去了力氣,任人宰割地癱在盔甲男的刀下。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早上幫獨孤麟奇回溯時間的時候,她就耗費了大量體力,酣睡之時又被宗正卿的部下綁到這種地方。 她倍感委屈,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遭到這種劫難。她一直安慰自己,只要能活著離開這就可以,無論失去幾根手指,沈亞都能幫她治療,rou體的傷害不是問題。 只要能活下來…… “你們到底要我怎樣……”她啜泣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別裝可憐?!?/br> 盔甲男冷漠的語氣讓人看不到希望,就連扁梁圖都覺得陰森森的,他慶幸被綁的人不是自己。 “你已經(jīng)說了一次謊,問你地藏公一事時,你就矢口否認(rèn),如果不是宗正卿在這,你大概也不會承認(rèn)吧?” 寶應(yīng)吞咽口水,后悔自己沒能早點發(fā)現(xiàn)扁梁圖。她太慌亂了,完全理不清頭緒。 “現(xiàn)在回到最開始的問題——”金屬聲在房間回蕩,很是壓抑,“向殺手城通風(fēng)報信的人,是誰?” 寶應(yīng)的胸脯上下起伏,捆綁結(jié)實的麻繩導(dǎo)致四肢開始泛青,她雙腿冰冷,在逐漸失去知覺。 “我……” 隱士拖了把椅子,摩擦地板發(fā)出很大的聲音,噪聲打破靜謐,本就緊張不安的寶應(yīng)更是全身一顫。 “看來你和秘教有聯(lián)絡(luò)?!彪[士坐在椅子上平視寶應(yīng)。 她從沒見過這個人,但看他的著裝和舉止,她忽然明白自己身處何地——偶爾有人會提到京城南邊有一位居無定所的隱士,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人了。可知道這些又有什么用?無法改變她被囚禁拷問的現(xiàn)狀。 她側(cè)頭看著手指,血不再流了,傷口愈合的速度超出她的想象。 要不要說和秘教有關(guān)的事?如果扁梁圖早就盯上自己,說不定已經(jīng)知道她上午的行蹤,屆時他也能推測出誰是秘教成員。她冷汗直流,沒想到隱蔽江湖將近二十年的秘教竟然會因自己而暴露。 “驚蟄到了?!笨啄袥]留給她思考的余地,毫不留情地切下小指根。 思考像被颶風(fēng)席卷了一般,大腦一片空白。她還在思索用怎樣的理由逃生,刺骨的痛就傳上心頭,四肢如同被人強行扭斷,她感覺身體碎成了無數(shù)塊,豆大的汗珠從脊背流到椅子上,一滴又一滴鮮血敲打著木地板,似乎是生命的倒計時。 “下一個是什么?”盔甲男問。 “春分……” “很好。”他發(fā)出滿意的笑聲,“我們繼續(xù)。回答他的問題,你跟秘教有何關(guān)系?” “我……幫秘教傳遞情報……他們跟扁梁圖……一樣……” 她忍不住哭了出來,實在是太痛了,她忽然產(chǎn)生自行了斷的念頭,可舌頭只是不斷在嘴巴里打轉(zhuǎn),上下牙齒根本合不攏。 “兩頭討好啊?!北饬簣D皺著眉頭,“你會把雇主們的情報賣給別人嗎?” “……不會——我從沒跟你說過……秘教……”她的嘴巴不受控制,說話支支吾吾,沒法正常組織語言。 “這倒是?!北饬簣D退了一步。 他發(fā)現(xiàn)一件可疑的事:隱士對秘教的興趣似乎比他還要大。菩提寨正是隱士告訴他的,他又是恭蓮隊的人……他想干什么? 窗外刮起了夜晚的風(fēng),干枯的樹林晃出張牙舞爪的鬼影,勉強連住枝干的殘葉在狂風(fēng)下紛紛凋落,霎時間,風(fēng)埋葬了一切。 “躲開!” 盔甲男大聲叫喊,同時用蠻力推開扁梁圖。 下一秒,一根銀光閃爍的鐵箭摧毀雕花木窗,直直地刺入地板,將扁梁圖的腳釘在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