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薛寶釵是什么人物?她早從母親的臉色中看出母親與姨媽之間必有不妥之處。再一想自己哥哥是個莽撞性子, 要是現(xiàn)在就問母親讓哥哥聽了, 以他的性子定要去與姨媽理論??扇缃褡约疫€在人家的地頭上, 別看人家兄弟鬧分家鬧搬房, 可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 到時吃虧的只能是自家。還是等哥哥不在時再和母親打聽一番吧。 于是對著薛姨媽, 寶釵又說出一番道理來:“就算娘娘當初有旨意, 可也是兩房并未搬開的時候。現(xiàn)在人家兩房都已經(jīng)搬開了,那個園子不知道還住不住人。與其人家不住時再搬,不如借這個機會我與媽和哥哥一起出去?!弊约喊岬綀@子里的東西也好搬回來。 薛姨媽這才無話可說, 只讓薛蟠在薛家京中宅子里選一處與王夫人要搬去的宅子相近的收拾出來。寶釵本待要勸母親與王夫人遠著些,見她母親連番哭得嗓子都啞了,一時不忍, 由著人去安排。 話說賈政搬家, 動靜可是不小。不光是他分得的東西,就是賈母的私房就裝了十來輛大車。又有王夫人和他商議, 那個大觀園不如直接封鎖的好, 一是讓世人都看看賈赦竟連宮中貴妃的話都做耳邊風, 可見對皇家多有不敬。二是那園子各自所用之人大可裁撤, 也能省些月錢米糧。賈政雖然自詡清高, 可是建省親園子以來也知道些度日不易, 心中不樂也只能同意。這樣一來那馬車可是把道都占住了。套句俗話就是前頭的車已經(jīng)進了賈府,后面的車還沒出將軍府的大門。所以盡管賈府奴才出了名的嘴碎,拉著人就說賈赦容不下弟弟和親娘, 人家一看那搬家的陣勢也將信將疑起來。 賈母和賈政注定失望。搬家時那些奴才不緊著干活而是逢人就說賈赦的閑話, 要說沒有主子默許大概巧姐兒也不會信。世人并不都是傻子,你想讓他說什么人家就得說什么。就算是有小民八卦幾句,可真正為官為宦的人家卻沒有絲毫動靜,并沒有出現(xiàn)二人以為的,有人能仗義直言參賈赦一本:大家別的不知道,原來參過賈赦的王御史全家的下場還不夠警醒人?所以忠平上次殺人滅口,反而為賈赦擋了這次的災,也是意外之喜。 等賈政搬完家,就到了皇帝春狩之期。賈赦前一天進宮,確定皇帝不用他陪同前往,心中不無感激——這種事自然越少沾惹越好。雖然奇怪這次已經(jīng)涉及到要為太子報仇的事,而執(zhí)念卻沒有動靜,不過能少受罪誰也不會非得自己找罪受。賈赦以為執(zhí)念可能只想著報仇卻并不知道仇人是誰,也沒有在意。反正他在意也在意不來,執(zhí)念不找上他,他平時并不知道執(zhí)念存在何方。 賈赦又問皇帝是不是確定這次忠平會動手,皇帝點頭道:“他當然會動,要不就再沒有機會了。冷宮里的那個女人已經(jīng)時日無多。再說人家甄應嘉可是出了一把好力氣?!?/br> 說來這個甄應嘉也算是個人物,自從皇帝將人升入內(nèi)閣,卻一直以外放時間長了,對朝務還不熟悉為由,常常是一言不發(fā),或者就是跟著朝臣齊呼一聲皇上圣明算數(shù)。而且別看忠平是他的親外甥,可是人家來京之后,愣是沒有探望過一次,而忠平也早早被太上皇禁足,明面上這舅甥二人竟是一絲來往也沒有。 可無論是皇帝還是賈赦都不信這二人真是清白無染。賈赦是有原著在手,知道甄家抄家比賈家還要早,賈家一大罪狀就是私藏甄家的贓銀。皇帝是有暗衛(wèi)在手,甄應嘉如何妝扮,何時二人見面,參與的還有何人更是明明白白。不過賈赦不問,皇帝也不會主動告訴他。 “知道他用誰的兵動手嗎?”賈赦還是有點不放心,誰讓老國公的故舊太多,且多在軍中?;实勐牫鏊年P心,也有點感動:“大概他一開始確實想用牛繼業(yè),可是人已經(jīng)讓我打發(fā)出去宣旨了。于是他東拼本湊地找了一些烏合之眾,主要還是王子騰的一點死忠,如今急著找新主子。再有就是甄家和忠平自己私養(yǎng)的兵?!?/br> 聽皇帝已經(jīng)把根源打聽得這么清楚,賈赦才算是知道原著中鐵網(wǎng)山之事為什么所知之人如此之少,不這他還是問了一句:“那個馮唐?” 皇帝道:“無礙?!?/br> 無礙當然好,要是真在陰溝里翻了船可就沒地方哭去了。賈赦還是又不放心的說:“還是得有點后備的人,別象當初...一樣?!?/br> 皇帝點頭道:“這個我有防備,必不會再讓人陷害了去。何況現(xiàn)在不是二十年前,父皇畢竟已經(jīng)禪位了?!边@話有點大逆不道,可不得不說真有道理?,F(xiàn)在皇權比起二十年前集中了不少,兵權也已經(jīng)大部分握在皇帝手中,而且做套的是皇帝本人,已經(jīng)禪位的太上皇也不太可能廢除了一個政事沒有過錯的皇帝自己重新執(zhí)政或另立新帝。 就在皇帝與賈赦對著計劃查漏補缺的時候,賈政也遇到了他人生的轉(zhuǎn)折。就在他一身煩悶地在古玩街閑逛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他終生都后悔認識的人。 此人正是剛才皇帝與賈赦議論的甄應嘉。 說來總有一些人你明明可以錯過,從此人生寫下另一種色彩,可是命運卻不放過你,就站在那里等你路過,然后伸出腳將你絆倒。 搬完家,內(nèi)宅有王夫人打理,外面的事卻只能賈政親自出馬。指著那個總是孵不出來的鳳凰蛋,賈政覺得還是自己動手快些。好在他人緣不好,上門祝賀喬遷之喜的本就沒有幾個,還多是女眷,賈政仍如原來一樣悠閑度日??墒悄哪苷婧驮瓉硪粯??原來圍著他的是清客,談的是雪月春風,現(xiàn)在跟著他的是掌柜,講的是收益年成。賈政覺得自己已經(jīng)墮落,只好獨自出來散悶。卻不想迎面走來一人,也是儒家打扮,對著賈政拱手做禮。賈政定睛一看,原來是老親甄應嘉,見人雖是一品大員卻主動與自己打招呼,賈政還是有些暗自得意的,也笑著拱手道:“友忠兄,一向少見?!?/br> “存周兄,少見少見。聽說兄已經(jīng)搬出自居,可喜可賀?!闭鐟涡Φ酶佑H熱。 賈政聽他說得順耳,自己也開始覺得離了將軍府自己當家作主也不是壞事,沒看堂堂的大學士甄大人都開始與自己攀交情了嗎?自從他們搬到東大院以后,可就再沒有人拿他做家主看待了,現(xiàn)在他倒找回了當年在榮禧堂一呼百諾的感覺:“承友忠兄吉言,哪日還請友忠兄下降寒舍,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跟著甄應嘉的小廝暗自撇了撇嘴,心里想著這人倒好大臉面,自己老爺那是什么人都能請得動的?不想他家老爺沒聽出他的心聲,卻對賈政的提議大加贊賞:“自入京以來,忠就忙于俗務,還沒來得及到老親家中拜望。聽說老太太也與存周兄同???哪天定去拜望老太太。” 說起老娘和自己一起搬出將軍府,賈政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人精一樣的甄應嘉哪能在大街上給他這個機會,客氣地說道:“存周兄。相請不如偶遇,不如小弟做東,你我小酌一杯如何?” 賈政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快步與甄應嘉并肩走入一家酒樓。誰也不知道二人說了些什么,只有路人看到賈政出酒樓時一臉的志得意滿,拱手向他道別的甄應嘉轉(zhuǎn)身時卻浮出一絲冷笑。賈赦,你不是要報仇嗎?一旦你的仇人名單里出現(xiàn)了自己親弟弟的名字,看你是不是真能下得去手。 不提賈政回府去與賈母密談,讓王夫人撕壞了幾條帕子。要是王夫人知道她那個平日一臉清高的丈夫不顧宮中為妃的女兒與人達成的協(xié)議,只怕能撲上去找人拼命?,F(xiàn)在這幾條被撕碎的帕子,也算是將來賈政的預演了。 等皇帝春狩的隊伍開拔,京中一下子安靜下來,仿佛皇帝帶走的不光是隨駕的大臣,也帶走了大家玩樂的心思。少數(shù)心思通透的人自己約束家人,也有一些各自陣營的知情人通知親近的人家,于是你通知我我通知他,差不多整個京中有點消息來源的人家都知道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準備柴米,別說沒有人當街議論,就算是私下里不是太好的交情也沒有人主動提起。此時京中之人好象都學會了他心通一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一低頭:哦,這家伙已經(jīng)知道了,那我就不用再和他說了,省得到時查起來還得解釋,要是到時皇帝急了不聽人解釋了,可就麻煩了。 所以說忠平王爺,你準備刺王殺駕不應該是隱蔽再隱蔽、周祥再周祥的嗎?如今已經(jīng)快到了盡人皆知的地步,真是夠了啊。 于是就在京城人的期盼下,皇帝春狩的第五天也就是皇帝剛到鐵網(wǎng)山的第二天,就有消息傳入京城:忠平親王利用皇帝春狩人馬立足不穩(wěn)之際,率兵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