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煒也背過這首詩，知道詩中意是教人珍惜糧食。他雖不說話，卻默默地把那塊鍋巴又夾回來自己碗里，緩緩地咬。

    朱厚照見狀，這才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種完一季稻谷，張羨齡也終于閑下來，給自己放了兩日的假，睡了個美容覺。

    這一閑下來，她才發(fā)現(xiàn)，怎么自己竟然黑了不少？

    從前的張羨齡，倒真能稱得上是“膚若凝雪”，現(xiàn)在她的膚色卻成了清茶一杯。

    梅香有些心疼，命小宮人碾了珍珠粉，替張羨齡敷面。

    “娘娘也該好好愛惜自己，原本是個雪堆成的人，如今卻不知要幾多時才能白回來?！?/br>
    “有什么要緊的?！睆埩w齡望向朱祐樘，笑道，“只要萬歲爺不嫌棄我就好?！?/br>
    朱祐樘原本在看奏本，聞言起身，把手按在她肩膀上：“笑笑無論怎樣，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

    “那我要是七老八十，變成個老太婆呢？你一定不喜歡了?！睆埩w齡開玩笑道。

    朱祐樘并沒有立刻回答，卻發(fā)了一會兒愣。

    “怎么了？”張羨齡反握住他的手，奇怪道。

    朱祐樘回過神，淺淺一笑：“我方才，在想你白首之時是何等模樣。若真到了那一日——該有多好?！?/br>
    他在她耳畔輕輕道：“我與卿共白頭?！?/br>
    但愿上天眷顧，能讓他陪笑笑走到白首。

    張羨齡笑起來：“好哇，到時候我是老太婆，你是老頭子，咱倆誰也不嫌棄誰?！?/br>
    她攤開掌心，向他抱怨道：“你看我的手都起繭子了?！?/br>
    朱祐樘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疼不疼？你也不必親力親為至如此?！?/br>
    “不親自試一回，怎知種地有多苦？農(nóng)民有多累？”張羨齡嘆息道，“我這還是在宮里，這么多人伺候著去種田，也不必cao心收成，都累成這樣。若是尋常的農(nóng)婦農(nóng)民，該有多辛苦啊，還要交田賦?！?/br>
    她嘀咕道：“要是碰上個天旱洪水的，這田賦可就難了?！?/br>
    朱祐樘道：“若是遇上大災(zāi)，我一向會免去這些地方的賦稅?！?/br>
    “萬歲爺仁慈?！睆埩w齡道，“也許等國家發(fā)展到海晏清河、國泰民安之時，農(nóng)民無需再為田賦煩惱?！?/br>
    只是那樣的日子，應(yīng)當(dāng)要很久很久以后了。按照歷史，農(nóng)業(yè)稅一直蔓延了幾千年，一直到公元二零零六才正式廢除。

    “不大可能?！敝斓v樘納罕道，“若無田賦，國庫收入從何而來？”

    “從工商業(yè)收賦稅?！?/br>
    說起這個，張羨齡就有些牙疼。按照洪武年間的規(guī)定，商稅是三十稅一。到明朝中晚期，商業(yè)越來越發(fā)達(dá)，商稅卻越收越少，甚至許多地方實質(zhì)上停止收取商稅，譬如說經(jīng)濟(jì)繁華的浙江金華，一年所收商稅只有區(qū)區(qū)七兩銀子。

    這cao作簡直讓人迷惑。

    她忍不住勸道：“妾身姑且妄言之，咱們?nèi)羰巧潭惸芎侠淼氖杖?，那農(nóng)民的田賦也能減輕些?！?/br>
    朱祐樘輕輕搖了搖頭：“朕明白，只是……這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他不愿詳談，張羨齡便識趣的換了一個話題。

    “不說這些了，皇祖母的千秋節(jié)快到了，我擬定一張禮單，你看看可有什么要改的?！?/br>
    兩人商議了一回生辰禮，便睡下了。

    等到半夜，忽然有人急匆匆的通傳：“萬歲爺娘娘，清寧宮走水了?！?/br>
    第101章

    紫禁城幾乎全是木制建筑, 最怕失火，一個不小心，燒毀的可不只是一座宮殿, 說不定會牽連到一整片鄰近的殿宇。

    再有, 失火的清寧宮居住著周太皇太后, 老人家今年已經(jīng)六十有九, 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朱祐樘與張羨齡連忙披衣起身，頭發(fā)都來不急梳, 匆匆忙忙出了門。

    農(nóng)歷十月，已是冬日, 殿門一開，寒風(fēng)直往臉上撲。月光照紅墻，東方的一角有熒熒的火光, 在漆黑的夜里更是明顯。

    宮人內(nèi)侍們張羅著點燃起火把, 簇?fù)碇酆蠖松吓I。

    登轎前，張羨齡瞧見壽兒也跑了出來, 忙喊住他：“大冷的天跑出來作甚？快回去。”

    朱厚照也是一臉急色, 周太皇太后向來疼他, 每日散學(xué)后必要留他說說話, 祖孫情誼算得上濃厚，此番聽聞清寧宮走水，他哪里坐得住。

    “爹、娘，我想跟著去看看?！?/br>
    張羨齡猶豫了一下，看向朱祐樘：“要不……”

    “不行?！敝斓v樘沉聲道, “你乃長兄，就待在家照顧弟妹?！?/br>
    張羨齡怕他的語氣嚇到壽兒，快步折回去替壽兒戴上暖耳：“沒事的, 方才宮人說，周老娘娘沒傷著，有什么消息我立刻著宮人來告訴你，放心?！?/br>
    安撫了壽兒一番，又囑咐梅香留在坤寧宮好生看著乳母保母慈母，張羨齡方才與朱祐樘趕往清寧宮。

    離清寧宮漸漸近了，漸漸可以聽見許多嘈雜的聲音。內(nèi)侍們提著水桶紛至沓來，木頭燃燒著，隔一陣有些輕微的噼里啪啦聲，水澆到火上，刺啦掀起一層煙。

    張羨齡聞見煙味，立刻掀起轎簾，沖秋菊喊：“帶人把棉紗口罩全部用水浸濕，給救火的宮人帶上，可千萬別小看這煙，是能致命的！”

    秋菊二話不說領(lǐng)著宮人去準(zhǔn)備。

    一旁等候的老宮人忙引上起來，簡略匯報了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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