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掃晴娘的功勞，清明前夜還在雨疏風(fēng)驟，真到了清明節(jié)，天竟然放晴了。

    明宮舊俗，清明之時(shí)會(huì)在各宮安一架秋千，坤寧宮也不意外，在大殿之后安了一座又高又大的秋千。正因如此，清明節(jié)也稱作“秋千節(jié)”。

    這秋千倒不是說專為誰而設(shè)，張羨齡可以蕩秋千玩，其他坤寧宮的宮人也能蕩秋千玩，總之是宮中女眷難得的游樂時(shí)光。

    天氣好，朱祐樘便與張羨齡去清寧宮給周太皇太后請(qǐng)安。

    到清寧宮的時(shí)候，周太皇太后正被其他老娘娘簇?fù)碇?，在□□院看小宮女們打秋千。

    見萬歲爺中宮娘娘來了，大家立刻讓出兩個(gè)座，讓帝后在周太皇太后身邊陪著。

    張羨齡請(qǐng)安之后，周太皇太后竟然和顏悅色道：“中宮這衣裳穿得很好看。”

    她平日里很少夸人，張羨齡聽了，不覺有些意外，笑著寒暄了兩句。

    不知為何，周太皇太后這一向?qū)λ垢昧诵?/br>
    張羨齡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朱祐樘，心想是不是他又同周太皇太后說了什么。

    大家坐定，宮人繼續(xù)蕩秋千。

    這時(shí)候的秋千，可比后世坐著斯斯文文蕩秋千來得刺激。

    第一個(gè)不同的是秋千架，漆了紅漆的木頭作為框架，特別的高，足足有房檐那么高。正在蕩秋千的宮人，并不是坐著，而是站著踏板上，裙袂飄飄，蕩至高處時(shí)，放佛飄在云端。

    在秋千前方的宮墻上，往外挑著一個(gè)銅鈴，宮人蕩到高處，踏板觸碰到銅鈴邊緣，叮鈴叮鈴響。

    周太皇太后看宮人們蕩秋千，很高興，道：“這宮人蕩的秋千也不高，我年輕的時(shí)候，滿宮上下，尋不出一個(gè)比我蕩秋千蕩得更高的。那時(shí)候，就是英廟老爺都要贊我一句蕩得好。”

    人老了，就愛回憶從前的事，雖然已經(jīng)過去很久很久，周太皇太后仍記得，那時(shí)候她方入宮不久，立在秋千架上，裙袂凌空，引得眾人驚嘆。就連英廟老爺，也用一雙含笑的眼注視著她。

    周太皇太后望著秋千架，唇邊有淡淡的笑。

    她轉(zhuǎn)頭向張羨齡道：“中宮要不試著蕩一蕩秋千？”

    猝不及防，張羨齡略有些驚訝。從前她只試過坐著蕩秋千，不曾像這般立著蕩秋千。雖然說立著蕩秋千看著很美，但她有一點(diǎn)點(diǎn)害怕，這萬一弄不好掉下來呢？

    張羨齡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倒是想蕩，只是又有些怕。”

    周太皇天后撲哧一笑：“你這樣的年輕姑娘，怕什么，去試一試?！?/br>
    盛情難卻，張羨齡只得站起來。

    朱祐樘也隨之起身：“別怕，朕幫你推秋千?！?/br>
    他比張羨齡還要認(rèn)真幾分，緊握著她的手，將她送上踏板。

    “放心，我不會(huì)推很高，你兩手緊握著秋千繩，不要松手。”

    張羨齡站在秋千上，就有些不安，與他耳語道：“千萬別推高了?！?/br>
    朱祐樘走在她身后，輕輕一笑：“好?！?/br>
    張羨齡緊緊抓著秋千繩，只覺掌心微微有些出汗。秋千蕩起來，起先并不很高，春日的暖風(fēng)吹起她的裙擺，蓮花一樣撒開。蕩至最高處，她甚至能瞧見清寧宮宮墻外的小道。

    秋千騰空而起，又俯沖而下，起落之間，張羨齡只覺得胸膛里的一顆心怦怦直跳，好像忽然生出了一雙翅膀，有一種無拘無束的痛快。

    蕩了一會(huì)兒，秋千停穩(wěn)，張羨齡扶著朱祐樘的手跳下踏板。

    這時(shí)她才發(fā)覺，其他老娘娘都望著他們倆，滿臉挪揄的笑意。

    帝后在人前這般親密，是不是不大好？張羨齡耳尖微燙，試圖將手抽出來，朱祐樘卻不肯，仍是緊緊的握著，問她道：“好玩么？”

    張羨齡嗔他一眼：“好玩。”

    兩人攜手歸位，周太皇太后倒也沒說什么，笑了一笑，道：“還是年輕好?！?/br>
    老娘娘們都善意的笑起來，怕她們再拿自己打趣，張羨齡岔開話題道：“那個(gè)，我叫膳房的內(nèi)侍做了一些青團(tuán)，請(qǐng)老娘娘們嘗嘗鮮?！?/br>
    少頃，內(nèi)侍們奉上一盒盒新做的青團(tuán)，糯米粉做的點(diǎn)心，拌了艾草汁，因此染成玉一樣潤的綠色，看著就很好看。

    張羨齡吩咐田公公做了幾種口味，也有豆沙，也有咸蛋黃rou松，也有芝麻紅糖。但混在一起，沒有貼標(biāo)簽，是以有一種開盲盒的驚喜。

    她運(yùn)氣不錯(cuò)，隨手一拿，就挑中了她最喜歡的咸蛋黃rou松餡青團(tuán)。

    吃喝完畢，就到了閑聊時(shí)間。

    周太皇太后忽然提起一事：“大姐兒如今年紀(jì)也到了，該選駙馬了?！?/br>
    仁和公主的生母王太妃聞言，精神一振：“可不是，我雖舍不得，但也想讓她有個(gè)好歸宿。”

    周太皇太后望向仁和公主，打趣道：“大姐兒，你喜歡什么樣的少年郎？趁現(xiàn)在中宮在，趕緊說一說，讓她給你挑一個(gè)好夫婿?！?/br>
    被談及婚姻大事，仁和公主臉都羞紅了，道：“我……我……任憑皇祖母和皇嫂做主?！?/br>
    說著，她起身道：“我蕩秋千去。”

    望著仁和公主落跑的背影，張羨齡也同其他老娘娘一樣，輕輕笑了起來。

    周太皇太后仔細(xì)叮囑：“選駙馬是大事，大姐兒又是這一輩里頭一個(gè)出嫁的公主，中宮一定要慎重，好好選才是?！?/br>
    張羨齡鄭重的道：“孫媳一定好好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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