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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墨看著沈懷璧輪廓流暢的側臉,見他還是那副樣子沒變,輕輕拉了拉沈懷璧的衣袖。 沈懷璧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話:“回府?!?/br> 齊墨得令,拽著韁繩,連人帶馬瞬間躥出去幾丈遠。 他可不想離沈懷璧太近,本來這人就是神經(jīng)兮兮,頗讓人摸不著頭腦,現(xiàn)在又沉悶下去,齊墨心道還是離危險分子遠些的好。 沈懷璧任他騎馬走在自己前頭幾步遠的地方,一滴冷汗從他側額劃下,沒入白色里衣。 方才射箭實在是無奈之舉,他的左手上的傷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崩裂開,幸虧他今日還帶了一件狐裘,遮住了被血跡洇濕的衣衫。 齊墨見他突然穿上狐裘,不明所以問道:“很冷嗎?” 此刻正是艷陽天,即使是秋日,也沒到穿狐裘的時候。 “本將畏寒?!鄙驊谚笛谧∏榫w,平靜答道。 遠處三兩百姓孩童在兀自玩耍,手中持著幾根樹枝充作兵刀相互揮舞著。 齊墨笑了笑,駕著馬準備繞過他們過去,也不打擾他們的興致。 誰知齊墨剛經(jīng)過他們身邊,就聽見了一聲憤怒的馬嘯—— 不知是誰激怒了那匹馬,馬掙開束縛住自己的嚼頭,往這幾個孩童這兒奔襲而來。 齊墨來不及多想,擋在他們前頭,用身子護住那幾個愣在原地的孩童。 沈懷璧身形一滯,駕著馬往前奔去,咬牙切齒道:“真行啊小殿下,又給我整什么亂子出來!” 他本已趕不及,誰知齊墨屈身抱住離馬最近的一個小孩,就地往旁邊倒下—— 那匹發(fā)瘋的馬險伶伶與他們擦肩而過,奔騰著朝向遠方。 齊墨緩了緩神,松開懷里抱著的小男孩,見他面色青紫,顯然是被嚇成這樣的,剛要安慰他兩句,領子便被人拽住。 “真是腦袋灌了漿糊,白癡嗎!”沈懷璧本就膚色白皙,此刻被他嚇得更添幾分蒼白。 齊墨腰背僵直,剛要回頭看他,沈懷璧卻沒等他看,獨自一人騎著馬走了。 齊墨在原地愣愣站在,耳邊似乎聽見被救孩童的父母在不住道謝,可他眼里只有沈懷璧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匆匆應付過幾人,翻身上馬,追沈懷璧去了。 千里馬腳程快,性情又溫順,齊墨在將軍府停下馬,親昵地拍了拍它的頭,跨過高高的門檻往里面去了。 他還沒跑進前廳,就見沈懷璧手中挎著一個小包袱出來。 沈懷璧瞥了他一眼,卻像是沒看見他一樣轉過頭去說話。 “你、你去哪兒!”齊墨跑得有點喘不上來氣,以為沈懷璧拎著個包袱要走,便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喘著氣道:“我不是故、故意的啊!” 沈懷璧冷漠道:“末將去哪與殿下何干?反正殿下自以為天生神威俊猛,天神下凡也堪堪比不過的?!?/br> 容叔在旁邊咳了一聲,打圓場道:“殿下,我要回京城了,馬上就動身走。你好好跟著將軍,不要再魯莽行事了。” 齊墨總感覺心里有一千匹馬在大草原上奔騰而過,他愣了一會,僵硬道:“容叔……你不留下陪我嗎?” 容叔動了動嘴唇,遲疑許久才說:“我本想也沒這么快回去的……近日我總是感覺水土不服,看來是不合這里的環(huán)境罷了。待你過段時日,在江北也好好玩賞這里的風景,想回去便回去,別拿我這個半截入土的老東西說事?!?/br> 容叔笑了笑,滿頭斑白的頭發(fā)在艷陽下閃著斑駁的銀光。他坐上馬車,看著眼里含著不舍的齊墨,笑道:“哎呦,這樣大了還舍不得我這么一個老頭?又不是女孩兒,待會可不要讓我看見殿下流眼淚吧?” 齊墨本來心情夠低落,被他一語逗笑,還要去和他說幾句話時,他們那輛馬車便慢慢走遠了。 沈懷璧不知從何處捏了一片楊柳葉,放在他略微蒼白的唇邊,吹著吱吱嗚嗚的曲子。 齊墨聽了好一會兒這不成調(diào)的曲子,才從中艱難地分辨出,這是京城宴請大戶,宴席結束時主人餞別賓客而演奏的《白雪三疊》。 沈懷璧吹完一整支曲子,把已經(jīng)枯黃的楊柳葉細心折起來,放進衣袖里。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起頭看著齊墨:“你可知為何你容叔要回去?” 齊墨不解,問:“為什么?” 沈懷璧沒說什么夾槍帶棍的話,緩緩道:“他身上背著的東西太多了,帶你會累贅。若是不想再這樣下去,當一個窩窩囊囊委曲求全的皇子,別人幫不了你太多,那你便要自己強大起來?!?/br> 齊墨沉默好一會兒,才問道:“沈?qū)④?,你為何接了我這么個累贅,若是你執(zhí)意不肯,我父皇也奈何不了你?!?/br> “唔……”沈懷璧沒細說,垂下頭去掀開自己覆蓋手臂上的狐裘,含含糊糊地應付道:“或許本將與殿下您有緣吧?!?/br> 齊墨被他動作所吸引,目光黏在他不經(jīng)意間露出纏繞在胳膊處的血紅繃帶上,皺眉道:“這是怎么弄的?” 沈懷璧沒好氣哼了一聲,戲謔道:“你還應當感謝我這只手臂,若不是它,小殿下您今日可能連手也沒了……哎!” 沒等他說完,齊墨就拽著他往將軍府里走。 沈懷璧挑眉,問他:“干什么?” 齊墨嚴肅正經(jīng)回應他:“幫你上藥,你不是手受傷了不方便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