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嘆了口氣：“人的身體是很聰明的，它會順著最簡單、最快樂的方式滑下去，就像我喜歡吃甜食，會放肆，放肆多了就會有癮，所以我也必須克制，因為只有我知道怎么制止自己的墮落。”

    她看著他：“現(xiàn)在只有一晚上，我已經(jīng)舍不得和你分別，那以后肯定會越來越舍不得，所以我要學(xué)會平衡戀愛和工作……當(dāng)然了，我不是說戀愛是墮落，我只是認(rèn)為情緒和想法也必須克制，畢竟不能讓它影響……”

    “你不必把它們放在對立面?！笔Y攸寧打斷了她，“我喜歡工作，也喜歡和你在一起，這兩件事都讓我快樂，我不會做取舍?！?/br>
    他意識到離別和貧窮或許帶給了她最多的不安，那他下一步就是要好好思考異地的解決辦法，以及和她談?wù)勛约旱氖杖耄骸皠e擔(dān)心，我們隨時可以聯(lián)系。至于見面，我下周六會過來。”

    “好，我那天應(yīng)該也有空?！彼玫匠兄Z，心情舒暢了些，送他下樓時，她緊緊握著他的手掌，觸到他的力量，和彼此趨同的溫度，“我明天要開選題會，其中一個選題是你們醫(yī)院檢驗科的王梁醫(yī)生?！?/br>
    “你和她有聯(lián)系？”

    “上次拜托陶醫(yī)生牽了線，但目前了解得還不夠，只覺得她的人生很精彩?！?/br>
    “需要我?guī)兔驼f?！?/br>
    “好?！彼Ｗ∧_步，“前面就是地鐵站，我不送你了?！?/br>
    “回去吧，到了我給你打電話。”

    她嗯了聲，嫌棄自己的不堅定：“蔣攸寧，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br>
    就抱一下，讓她知道今晚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蔣攸寧什么也沒說，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啄吻她的頭發(fā)。于燕窩在他胸口，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句話：

    當(dāng)一個人害怕離散，其實是因為，他終于感受到愛。

    她很高興，那個柔軟的不設(shè)防的于燕又回來了，而這一次，她不怕再被誰看見。

    第35章  選題

    35

    人物組的選題會在上午九點準(zhǔn)時開始，按照順序，于燕排在最后。她仔細(xì)聽了前面同事的切入點，最感興趣的是小梁的“地鐵里的晝夜”，這讓她想起之前看過的一篇科普文章，上面記錄了地鐵車廂里有上萬種未知的微生物。原來，鋼鐵水泥的地下世界看似只有人類的繁忙身影，但其實處處都有與自然共存的痕跡。

    小梁講完要點，回到于燕身旁坐下，他習(xí)慣性地問：“怎么樣？”

    “你的取樣點在哪兒？”

    “上海啊?！?/br>
    她默了默，聽方成彬繼續(xù)主持：“十分鐘討論開始。”

    同事們針對小梁的選題提問，小梁一一回答。所謂以小見大，他要采訪多位乘客，包含不同年齡層、不同行業(yè)，聽取他們乘坐地鐵的感受、印象深刻的大事小事：“故事可以是多樣的，但中心離不開‘交通軌道串聯(lián)起普通人的一天’。”

    “人物大概選幾個？”

    “四到五個?！?/br>
    “你確保通勤的人愿意接受你的采訪？”劉仁美提出質(zhì)疑，“我下班的第一件事是回家，而不是和一個陌生人嘮嘮叨叨?！?/br>
    “總會有不趕時間的人?！?/br>
    “不趕時間那我坐地鐵干嘛？我去旅游景點也想早到站好嗎？”她放下手里的筆，“個人意見，這種采訪很無聊?！?/br>
    小梁臉色微凝，又聽老胡說：“沒人接受倒不至于，主要是選題不新，找?guī)讉€沒有關(guān)聯(lián)的普通人講述他們的忙碌，要人有共感，僅僅考驗筆力，現(xiàn)實意義不大?！?/br>
    “所以就得找對人?！毙×赫f，“肯定要反映社會現(xiàn)狀，增強故事的可讀性?！?/br>
    “但這得憑運氣。”

    于燕聽他們發(fā)表意見，基本都低頭記著筆記，直到被方成彬點名，她才開口。關(guān)于這個選題，她想法還挺多的：“首先是視角的選取，如果單純以乘客串聯(lián)很難，那能從地鐵工作人員切入，比如安檢員、巡查員、引導(dǎo)的志愿者，他們在地鐵里呆得最久，身上的素材最為集中。其次，如果想強調(diào)‘晝與夜’，勢必會提及人流量的變化，這種擁擠和空曠的對比處理很關(guān)鍵。再有就是我想問下行文邏輯，是以時間為軸，還是僅羅列百態(tài)，是只針對乘客，還是涉及工作人員，或是延伸到地鐵外的打車點、摩的、甚至是小攤小販？”

    “這就回到了你的初始設(shè)想，”方成彬同意她的看法，轉(zhuǎn)向小梁，“你構(gòu)思的是平面化的人物圖鑒，還是要描繪一個立體的復(fù)雜的‘微觀宇宙’，如果是后者，你選擇大城市作為樣本，如何讓小城市的讀者產(chǎn)生共鳴？”

    小梁想了想：“意思是我應(yīng)該更強調(diào)‘以小見大’的‘小’，更貼近具體的普遍性的生活細(xì)節(jié)？”

    方成彬沒表態(tài)，只說：“你再考慮下，題眼要扎得再深一點?！?/br>
    他喝了口茶，合上面前的文件：“于燕，該你上來了?！?/br>
    。

    于燕這次提了兩個選題，其一是嵐城醫(yī)院檢驗科王梁醫(yī)生的個人事跡，其二是在云南大山中教書二十年的鄉(xiāng)村教師的人生經(jīng)歷。前者是她吃完小龍蝦而意外收獲的素材，后者則脫胎于她上次去鮮花基地出差，和基地負(fù)責(zé)人的幾次談話。

    那負(fù)責(zé)人出身農(nóng)村，是家里的長女，背負(fù)著壓力一路考學(xué)，自己創(chuàng)業(yè)，每一步都走得艱難而扎實。她不止一次提到她最感謝的人，就是教給她知識，托著她越飛越遠(yuǎn)的吳春英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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