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感覺自己的決定沒有錯嗎？”

    克萊因沉默，面對先祖?zhèn)?，他能理直氣壯表達(dá)心中所有的想法，但面對父親的疑問，卻在一瞬間猶豫了，早已備好的說辭如鯁在喉，怎么也說不出口。

    阿羅夏因曼提握緊權(quán)杖：“看來的確是那個人類欺騙蠱惑了你。果真是脆弱渺小又善于玩弄心計的生物。”

    克萊因愣了愣，從未料到這些話會從父親口中說出。原來在塔杜薩，絕大多數(shù)的族人都對母親是人類頗有意見，私下里不斷詆毀詬病。但父親卻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對人類的反感，反而對妻子疼愛有加，他平時不善言辭，父愛如山般沉默，內(nèi)里卻溫暖似火。

    他忍不住質(zhì)問：“……那mama呢？她也是人類，難道在你心里，她一直是這種形象？”

    阿羅夏因曼提低著頭，片刻后回答：“如果不是她的到來，或許塔杜薩也不會面臨這場災(zāi)難?！?/br>
    這句話如同五雷轟頂，不偏不倚劈中克萊因的天靈蓋。他飄在海中，一股寒氣從腳底上涌，幾乎快將心肺凍裂。

    冷冽的海水并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是父親對母親的看法打破了他心中僅存的最后一道壁壘。那些在陽光下吵吵鬧鬧闔家歡樂的畫面漸漸撕裂，將他和母親歸在一頁，屬于父親的另一頁正在逐漸風(fēng)化。

    原來你和他們一樣，憎惡所有人類，輕視和自己結(jié)合的女人，也看不起半血統(tǒng)的兒子。

    克萊因唇角彎起一抹薄涼的笑：“之前我對于加入聯(lián)邦還有一絲猶豫和不安，謝謝您讓我認(rèn)清了現(xiàn)實(shí)。”

    “人類雖然沒有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但他們創(chuàng)造的文明卻比塔杜薩強(qiáng)大數(shù)倍。既然您和先祖?zhèn)兌疾辉敢獬姓J(rèn)，只喜歡固步自封活在狹小的世界中，那我更要弄出一個不一樣的塔杜薩，讓你們都看看，塔杜薩融入人類文明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br>
    阿羅夏因曼提依舊沉默，不過從他身邊翻涌形成的漩渦卻能感受到怒意在不斷疊升。這時，克萊因身下的礁石里忽然冒出一根根長達(dá)數(shù)米的冰刺，他的右臂猝不及防被其中一根冰刺洞穿，血花飛濺和海水融在一起，洞穿的疼痛感讓他精致秀麗的臉頰蒼白一片。

    竟然真的動手了。好，非常好。

    克萊因握住那根冰刺，手心微微用力，它便又被轉(zhuǎn)化成海水，消失得無影無蹤。強(qiáng)大的人魚對水的控制力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哪怕在海面之下，也能根據(jù)自己的意念將水轉(zhuǎn)化成各種形態(tài)。他做不到這些，幸好還能將攻擊自己的利器轉(zhuǎn)化形態(tài)，好歹也是保命的招數(shù)。

    殷紅鮮血從傷口涌入海水之中，腥味迅速被沖淡，克萊因撕下一截袖口的布料，在傷口纏上幾道，咬著另一頭綁緊，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張開五指，一股水流在手心匯聚成半透明的短刃。

    “既然父親真的想較量，那就來吧?！?/br>
    ———

    海面之上，聶冷彥踩著船舷，手中拿著量子炮管，掃一眼這些虎視眈眈的水怪人魚們。阿諾帶著洛藤游到小船邊，洛藤跳上來，從腰間拔出兩把相位槍，占據(jù)船頭的位置。

    一道激光再次拉開戰(zhàn)斗的帷幕，一時間炮火、激光與冰箭、冰錐齊飛，洛滕翻個身躲過從天而降的細(xì)密冰刺，滾到聶冷彥身邊，低聲問：“這些到底是什么？打還打不死，你怎么惹上的？”

    聶冷彥給近在眼前的水怪補(bǔ)一槍，淡淡道：“一群頑固不化的老頭子，老人家沒什么耐性，還沒聊兩句脾氣就上來了?！?/br>
    “……肯定是你說話太難聽了吧?！?/br>
    “沒有吧，我覺得還好啊。”他還有心情開玩笑，“肯定比對你溫柔?！?/br>
    ……洛藤膝蓋中箭，習(xí)以為常，在聶冷彥這兒碰的壁已經(jīng)夠多，聽見這種傷自尊的話內(nèi)心已然麻木。

    “彥少爺！我這兒有冷凍粉！”小九趴在飛艇上晃著手中的小袋子。

    聶冷彥肩頭架著量子炮管，他清楚了解這些人魚水怪的特性，就算把他們凍住，很快就能破開形態(tài)換片海水再來一次。換言之，他們沒有生命反而是最大的優(yōu)勢，只要有水就有無數(shù)的身體和武器。

    于是他擺擺手：“留著捕魚吧！”

    族長們終于發(fā)現(xiàn)這樣磨磨蹭蹭的戰(zhàn)斗效率太低，站在中間的老組長抬起手，人魚們集體停下攻擊，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打算。只見他們并排林立，昂著頭，嘴里在吟唱著未知的咒語。

    聶冷彥本能產(chǎn)生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前方不遠(yuǎn)處的天空電閃雷鳴，烏云盤旋匯聚，rou眼可見大片的旋轉(zhuǎn)氣流，形成一道道水龍卷。上端與雷雨云相接，下端延伸至水面，旋轉(zhuǎn)移動，合并匯聚，漸漸形成一股壯闊的海上龍卷風(fēng)，向小帆船卷來。

    “靠，他們還能召喚龍卷風(fēng)？！”洛藤驚得眼睛都直了。

    “別欣賞了，再看就沒命了。”聶冷彥揪住他的后領(lǐng)，喊道，“小九！快過來！”

    小帆船在驚濤駭浪中顛簸搖晃著，小九駕駛的小飛艇在暴風(fēng)雨的干擾下，也在空中搖擺不定。聶冷彥揪著洛藤的后領(lǐng)把他扔上飛艇，小九抹一把臉，伸出手：“彥少爺！快上來！那道龍卷風(fēng)快來了！”

    聶冷彥全身早已濕透，劉海貼在額頭，狂風(fēng)驟雨之下能見度極低，他只能盡力去觀察海面的現(xiàn)狀。海風(fēng)中夾著一股危險的味道，族長們念咒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半透明的身體散發(fā)出奇異亮光，仿佛是在積聚力量，等待著一波宏偉的爆發(f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