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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青臉上連假面似的笑影都掛不住了。 觀月樓不僅菀青這么一位掌事。如果讓樓主知道在她的場子上出了這么大的事,首先倒霉的就是她。 江逾白琢磨著差不多了,也不能把對方徹底逼急了,于是雙手抱胸,扭頭對著聞人璩的方向朗聲喊了句: “聞人大當家,今日就先借我萬兩黃金,改日定當奉還?!?/br> 聞人璩一抖激靈,發(fā)現居然還有自己的戲份,一時間大喜過望,撿起地上的扇子,嘩啦一聲展開,紙扇輕搖風度翩翩:“沒問題?!?/br> 他心底一片雪亮。這樣的劍客,黃金萬兩也許驅使不了,但是人情可以。 他也不奢望對方做什么,只希望對方在他面前不要藏私,多耍兩招。那劍勢、那身法、那身段,樣樣都是一等一的好?。?/br> 江逾白無聲苦笑。 大約只有多年的舊友才知道,聞人璩年輕時最大的夢想就是一人一劍走江湖??上熨x有限,他家又不是做這個的,因此對合他胃口的高手都很好說話,單純的見獵心喜罷了。 菀青的神色也轉寰了過來。 無論對方是有心還是無意,這么一問一答之間,那句“這是她的劍”,又有了全新的闡釋—— 大約就是一個無名高手憐香惜玉、為她借來萬金替她實現愿望的故事了。 “且慢?!?/br> 江逾白一愣,不知道除了自己和盛家的小姑娘,還能出什么攔路虎。 一抬頭,之前聊了會兒天的老相識也學著他的模樣,從樓上直接越了下來。和江逾白的不同,他直到落了地,端莊華貴的金紋玄衣也沒有亂了半分,只是那雙瞳色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逾白—— 一眼里千頭萬緒,江逾白一時之間......居然看不分明。 ......不過年輕人跳下來的姿勢還是蠻帥氣的,雖然比不上他。 “你又有什么意見?”江逾白直覺這人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語調里微微含著笑意。蕭睿的殼子從外表到聲音都是透徹且婉麗的,就這么似春水流淌過般的言語,那人卻還扭過頭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似乎還有些不樂意? “你不必向聞人借錢?!眮砣擞舶鸢鸬卣f,“這黃金萬兩,我給你?!?/br> 四周頓時一片抽氣聲。 這人誰啊,怎么借錢還有人搶著來的? 等等......“給”的意思,不會是不必還了吧? 江逾白耳力過人,聽見了議論聲后心里很是不得勁:他為了這個小姑娘都開口借錢了,也算是為紅顏一擲萬金了吧?怎么輪到他就沒人感慨他大方呢? 這么想著,江逾白有些無奈。約莫之前招惹了人家,敗壞了他的興致,這是等著跟他慢慢算賬來著。 “你別鬧。聞人當家,還是勞煩你來吧。” 聞人璩當即點頭:“沒問題沒問題!” 玄衣男子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聞人璩就著月光看清了他的臉,手一抖,扇子險些又從手中滑落下去。 “......” 他在心里默默低吼:這個煞星怎么也在?! 自己剛才都做了什么? 本來以為馬上能聽見聞人璩命人去取黃金的江逾白有些疑惑地抬頭一看,只見聞人璩不知何時拿扇子捂住了臉,隱隱能看見他耷拉著的肩膀,跟霜打的茄子沒什么兩樣。 這一副模樣......顯然是迎面撞上了什么他惹不起的人。 果然,在可疑的寂靜之后,有人小心翼翼中帶著驚訝的聲音響起—— “誒!那什么,這不是淮親王嗎?” 隨后就被捂住了嘴。 “噓——” 江逾白:“..................” 他沒記錯的話...... 淮親王,本名周琰。 也就是,蕭家希望能利用蕭睿討好的對象。 這得是有多巧? 江逾白抽了抽嘴角,心里暗罵不長眼的賊老天,一邊悄悄往邊上挪了些。誰知他剛挪了一小步,周琰的眼睛刷地一下就跟過來了。 原本在暗處看不清楚,現在江逾白能看清對方的眼睛了。 較普通人更加深邃,剔透如墨玉一般的顏色,睫毛像兩把刷子似的,讓俊美到有些驁兀逼人的臉龐瞬間變得溫馴了起來。 溫馴......?錯覺吧? 江逾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周琰這股莫名其妙的親近卻并不讓他排斥。 周琰在和他對視一眼后馬上又將視線轉移到了同樣驚訝的菀青身上,溫吞卻倨傲:“我說,這人是從我那里來的,所以黃金萬兩由我來出。稍后王府會派人送上?!?/br> 菀青有些尷尬地笑了:“是?!?/br> 得罪淮親王比場子鬧騰起來要更可怕好嗎! 觀月樓在京城已經盤踞數年,根基甚厚,但......無論勢力有多大,面對王權,都只能低頭。 尤其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江逾白就這樣,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般,被“請”回了原來的廂房,然后在散場時被塞進了淮親王的馬車。周琰似乎做了個什么手勢,然后也跟著鉆了進來。 別人他不想評論,但是周琰帶來的心腹雖然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什么都不說,但江逾白還是能敏銳地察覺到他們的些許驚訝。 而在這漫長的過程中......他和周琰都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江逾白覺得這樣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