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dāng)?！?/br>
    極輕的茶碗蓋子碰觸聲音之后，榮嬪下意識停止了哭訴，腦子里似乎明白了什么，頓時面若死灰，頭伏在地上，身子簌簌發(fā)抖，再也不敢出聲。

    太皇太后神情冰冷，轉(zhuǎn)頭看向了萬柳，她忙磕了個頭，并無半點兒辯解，干脆直接認(rèn)了錯：“奴才擾了太皇太后清凈，懇請?zhí)侍筘?zé)罰?！?/br>
    太皇太后的臉色好了些許，唔了一聲，說道：“你起來吧。”

    萬柳松了口氣，規(guī)規(guī)矩矩謝過恩后，起身肅立在了一旁。

    榮嬪這才似乎徹底明白，身體頓時僵住，幾乎快癱倒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的神情，說不出的厭惡，聲音冷得如冰：“馬氏，你已進(jìn)宮多年，以前念著你年輕，又連著沒了幾個孩子，所以對你一直有諸多寬容。

    沒曾想，這一寬容，倒養(yǎng)出了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貨。

    既然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沒有規(guī)矩，以后就別再見人了。明兒一早就送你回宮去，遷到北三所去住著吧，省得是個人都得冒犯到你?！?/br>
    景祺閣北三所偏遠(yuǎn)又荒涼，已經(jīng)久無人居住。榮嬪再也承受不了，崩潰得尖聲痛哭起來，不住磕頭道：“太皇太后，奴才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太皇太后開恩啊......”

    “這又是在鬧什么！”

    不知何時康熙來到了門口，他先上下打量著萬柳，見她沒事才松了口氣，又皺著眉頭看向了榮嬪。

    她如見到救星般眼神一亮，忙膝行過去，哭道：“皇上，奴才知錯了......”

    康熙又不著痕跡打量了一眼恭敬見禮的萬柳，先對她溫聲道：“起來吧?！?/br>
    接著他不耐煩地對榮嬪道：“既然你知道錯了，還不滾下去認(rèn)罰，在這里哭什么哭，惹得皇瑪嬤心煩！”

    太皇太后當(dāng)沒有看到康熙的小動作，只擺了擺手，蘇茉兒忙領(lǐng)著人上前，將榮嬪半扶半拖了出去。

    屋子里順時安靜下來，她立刻急迫地問道：“你怎么回來了？隆禧他可還好？”

    康熙上前請了安，眼神黯淡下來，難過地道：“隆禧已經(jīng)認(rèn)不出人來，估計就是這幾日了吧?！?/br>
    太皇太后眼眶立刻紅了，她神色悲哀，定定看著前面，嘴唇蠕動著，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康熙心疼不已，忙振奮起精神說道：“我趕著回來，一是放心不下保成，想看看他可還好。

    二是有個天大的好消息，一定得趕著告訴皇瑪嬤。”

    太皇太后轉(zhuǎn)過頭看著康熙，他深深吸了口氣后才說道：“太醫(yī)院朱純嘏遞了折子上來，說江南有了防治天花的法子。

    采用出天花人身上的痘痂為藥，再用到人身上，即可以防治天花。

    這件事太過重大，若是從江南引進(jìn)痘種，能成功預(yù)防天花，這可事天大的喜訊。”

    天花病癥來勢兇猛，染上之后人傳人，又無藥石可醫(yī)，除了人生生的挺過去，就只有死路一條。

    太皇太后幾乎沒有留下淚來，順治就因為天花沒能挺過去，年紀(jì)輕輕就去了，康熙也差點兒因此沒了命。

    她再也顧不上純親王，難以置信顫聲問道：“你可說的是真？”

    康熙也跟著難過起來，握著太皇太后的手，說道：“皇瑪嬤，我說的都是真，從人身上取下天花低價，再拿來給人種痘，就能預(yù)防天花了?！?/br>
    什么？

    人身上的痘？

    萬柳控制不住啊了一聲，失聲道：“怎么會種人痘，不是該種牛痘嗎？”

    康熙與太皇太后目光如劍，齊齊朝萬柳看了過來。

    很快，康熙先開了口，似乎怕嚇到她，聲音比他在炕上時還要溫柔，問道：“你怎么知道是牛痘？”

    萬柳傻了眼，只恨自己太過驚訝，導(dǎo)致嘴太快。

    是啊，她該怎么解釋，自己知道是種的牛痘呢？

    作者有話要說：　　種痘在康熙二十年由江南引進(jìn)痘種到北方，太醫(yī)朱純嘏曾經(jīng)給皇子種痘，不過那時候都是人痘。

    第二十六章

    不過須臾之間, 萬柳腦子轉(zhuǎn)得飛快，想了很多很多。

    說是神仙告訴的？

    她自己先否認(rèn)掉了，康熙不傻, 他學(xué)天文地理學(xué)科學(xué)，不太相信這種鬼神的東西。

    而且沒有事實依據(jù), 憑著只聽過誰也沒見過的神仙, 不管是康熙還是太皇太后, 都不會輕易把已經(jīng)有成功案例的種人痘，再換成種牛痘。

    而且她對種痘一事, 只知道怎么種，關(guān)于疫苗怎么生產(chǎn)制成, 用的劑量是多少這些都一無所知。

    不管什么疫苗，人接種之后，根據(jù)個人體質(zhì)的不同, 都會有一定程度的不良反應(yīng)。

    沒有臨床數(shù)據(jù)，這些不良反應(yīng)怎么收集, 后續(xù)用藥怎么調(diào)整？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相信康熙就算相信牛痘，肯定會拿人來先試藥。

    這點對于封建君主來說, 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而且在他們這些上位者心中, 為了所為的大局觀, 肯定會認(rèn)為, 為了絕大部分百姓的生命, 犧牲一小部分的利益，這是無可奈何，也是正確的事。

    可對于萬柳來說，這不僅涉及到倫理問題, 還涉及到人權(quán)問題。

    雖然她自己也沒有什么人權(quán)，但是她做不到隨意踐踏他人的人權(quán)。

    可是，她又想做些事，明明知道牛痘遠(yuǎn)遠(yuǎn)優(yōu)于人痘，后世根據(jù)科學(xué)研究出來的疫苗也是基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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