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當時惘然
盤山道上車子不是很多,遠山如黛,向下望去,彎曲的山路仿佛一條任意揮灑出的玉帶,盤繞在青山之間,車子右側就是一條奔淌不息的小河。 大巴車窗子開著,風吹進來,撩起了樂瑤的秀發(fā),陸江是寸頭兒,很精神,很帥氣,但發(fā)絲卻是不可能撩得動的。 樂瑤靠在陸江肩頭,想到陸江臉上的淤青便有些心疼,又有點傷感,想到當初三人在新兵營那會兒認識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誰知道現(xiàn)在他們的關系卻已如此惡劣。 “別因為我一個人影響咱們排的成績,你們趕緊走!我自己能回去!”樂瑤帶著哭音兒,看著眼前已經替自己承擔了全部負重的丁墨和陸江。 “扯淡,你腳都腫了,怎么走?爬回去嗎?等你回去,這腿就廢了,將來要嫁人都難!”丁墨一邊習慣性地毒舌,一邊把自己身上的負重扔給了陸江,不由分說便背起了樂瑤。 “哎呦,不錯啊,天天訓練還能這么重!”丁墨開著玩笑,背起樂瑤就走。陸江毫無怨言地扛起丁墨拋來的負重,緊緊跟在后邊。就這樣,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戰(zhàn)友們一個個趕上來,又一個個把他們拋在后面。 那是一次新兵負重越野拉練,女兵五公里,男兵十公里。當時新兵連為了激勵這群新兵蛋子,特意設置了一點彩頭,包括榮譽稱號什么的。大家都是熱情高漲。 在回來的途中,體力最好的丁墨和陸江將一群戰(zhàn)友遠遠落在后面,率先追趕上了女兵。丁墨笑嘻嘻的超越她們,還在那嘲諷,大聲唱著meimei你大膽的往前走……樂瑤一溜號,不小心崴了腳,丁墨也不嬉皮笑臉了,立即跟陸江停下來,一路把她背回了新兵營。 男兵女兵之間,似乎天然就有一條界限,而他們三人之間的界限,就是從那天開始打破的。很久以后,她和丁墨成了死黨,而與陸江成了戀人。 后來她問過陸江,那天為什么是丁墨背我,而不是你,是不是那時你還沒有喜歡上我?陸江回答說,其實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很投緣,只不過恰因為心中有了喜歡,所以反而比較敏感,會下意識地避嫌,誰像丁墨那小子,那么的沒心沒肺。樂瑤便笑,笑著捶他,然后撒嬌地讓他背她,一路背到公交站。 三個人休假的時候,通常都會約在一起,丁墨從不覺得自己是個電燈泡,陸江和樂瑤也從不會因為多了一個他,而顯得不自在。丁墨的活躍、跳脫;陸江的沉穩(wěn)、冷靜。他們兩個斗嘴,經常會把樂瑤笑得停不下來…… 想著,樂瑤的眼角便有些濕潤起來,感覺特別傷感。陸江雖然在吹著風,卻似已經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便輕輕握起她的手,兩人十指緊扣著。 “你說,好端端的,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樂瑤輕聲嘆息:“你跟丁墨之間,真的就要這樣一直下去嗎?我真想……回到當初,回到我們三個初相識的時候。” 陸江沉默了一下,然后說道:“丁墨表面上嘻嘻哈哈,看起來沒個正行,其實心思特別重,也特別細膩。他的心結越深,越說明他骨子里越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你放心,我跟他,就算再怎么樣,但如果我有事,他也不會看著。至于現(xiàn)在他恨我怨我,都沒什么關系。我也不知道,他以后會不會理解我,可是……” 陸江的眼神惆悵了一下,又接著說:“我不后悔!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那種情況下,繼續(xù)停留在那里,大家全都會死。我不是懦夫,要做出理智的抉擇,更需要勇氣!” 說到這里,陸江的眼圈有些發(fā)紅,有句話他憋在心里很久了,他很想說:其實,我也特別想你,楊隊!你不僅僅是丁墨的戰(zhàn)友和兄弟,也是我的戰(zhàn)友,也是我的兄弟! 可是,這番話,他只有悄悄去祭掃楊隊陵墓的時候才能說,他想說給丁墨聽,但卻始終沒有機會開口。 ************** “對啊,我們每天的訓練很枯躁,但一天也不能停,每天都是還要跑樣,早晨,上午,下午……,如果中間有報警,我們就中斷訓練,及時出警……” 丁墨正敷衍地對林雪介紹著,警報聲突然響了起來,丁墨轉身就跑。 “哎,你等等我呀!”林雪大聲喊著追了上去:“你這聯(lián)絡員,太不合格了!” 一分鐘出警,當林雪氣喘吁吁地坐進消防車,這才意識到,剛剛整個過程,好像真的不到一分鐘,自己是直接奔著消防車來的,而他們從停止手頭正做的事情,到跑去換消防服,再到登車出警,居然都不到一分鐘,這個速度…… 饒是抱著挑刺的目的來的消防隊,對于這一點,林雪還是由衷地佩服。貌似他們出警真的很快呢,林雪悄悄地想。 此時,洛兵正在向隊員們介紹此番出警情況:“這次,就我們一個班出警,任務很簡單,有個孩子爬到大樹上去了,結果上去了,下不來,家長報了警。” 林雪一聽,松了口氣,說:“就這事兒,那還這么急?” 洛兵看了她一眼,解釋說:“雖說救援難度可能不高,但是難說就會有不好處理的特殊狀況,比如旁邊有亂如蛛網的高壓電線,那是個尚未改造的老小區(qū),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不能及時救援,孩子失手掉落的話,還是有風險的?!?/br> 在他們的交談中,消防車風馳電掣地直奔事發(fā)地點。果然,情況不像想像的那么簡單,事發(fā)地點的巷弄很窄,建筑也混亂,類似于棚戶區(qū),在政府規(guī)劃中,明年就要進行改造了。 消防車開不進去,一些較大的器械也搬不進去,洛兵下了車匆匆觀察了一下情形,就命令隊員們下車步行,攜帶繩索等易攜工具,步行入內。 事發(fā)地點圍了一群人,看見消防員來了,孩子的父母歡喜不禁,趕緊上前求助。洛兵等人一邊聽他們介紹情況,一邊觀察,這是一棵大槐樹,樹長在屋主院子角落里,枝丫造型古拙。 一些枝干仍然枝葉翠綠,但另有一些枝干卻已枯死。那個孩子大概十一二歲,是個小胖墩,難為他居然爬那么高,最后像一只大熊貓兒似的趴在那兒,壓彎了枝干,進已無處可進,退也退不下來了。 幾名消防員看了看大槐樹和槐樹周圍的情況,發(fā)現(xiàn)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普通的梯子縱然搬進來,也夠不到這么高的地方,如果讓消防員爬上去…… 洛兵的眉頭擰了起來,這棵老槐村的枝干枯的枯,細的細,看那小男孩趴著的枝干粗細,以自己的體重,只怕一上去就得折斷,如果來不及抓住小男孩的話,七八米高的地方摔下來,后果很嚴重啊。 洛兵的目光迅速掃過丁墨和華林,眾人中,也就他倆最顯瘦削,其中華林的體重應該是最輕的。華林被他的目光看過來,便鼓足勇氣,主動請纓:“班長,我上吧!” “你的恐高,克服了嗎?”丁墨在一旁擔心地問。 華林猶豫了一下,說:“我試試?!?/br> 華林走過去,抬頭看了看大樹,攀附著枝叉,就向樹上爬。雖說在戰(zhàn)友們眼里,這個文質彬彬的新兵最稚嫩,但是畢竟經過了訓練,攀爬技術還是不錯的,至少在這些圍觀群眾眼中看來是如此。 可是趴在壓彎的樹干的男孩居高臨下,卻能看到華林臉上的緊張,這小子趴在上邊本來一直不吭氣兒的,這時突然喊了起來:“叔叔,你可靠譜點啊,我怎么感覺你不太行的樣子?。俊?/br> 聽他這么一說,下邊的群眾竟有人笑出聲來,華林登時面孔脹紅,這一來攀爬大受影響,腳下踩住一根枝叉的時候,枝叉“咔“地一聲裂了,嚇得那熊孩子又大叫起來:“你快下去,要不咱倆一起完蛋啦?!?/br> 孩子的父母也緊張地看著上邊,丁墨見狀,喊道:“華林,我試試吧。” 華林也怕把孩子摔了,不敢再試,只好小心翼翼地退回來,丁墨正要去解他腰間的安全繩,一旁只是拍了幾張照片,一直沒有言語的林雪突然挺身而出:“你比他也輕不了多少,不如讓我來試試?” “你?”丁墨一怔,瞧了瞧她嬌滴滴的模樣。 洛兵皺眉道:“林記者,這不合適吧?” 林雪莞爾一笑,說:“消防員是負有社會救護的職責,可沒有規(guī)定說,有消防員在場,人民群眾就不能見義勇為吧?” 丁墨忍不住了:“我說,林記者,你的攀爬能力能比我們強?” 林雪向他微微一笑,豎起一根青蔥玉指:“第一,我是攀巖愛好者,攀巖能力相當不差,如果單論攀爬,很可能我真的比你強,這叫術業(yè)有專攻?!?/br> 林雪又豎起一根手指:“第二,我的體重比你輕,我看,至少要輕四十斤,這可是我的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