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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衍轉(zhuǎn)身,又去了一趟門房。 他眼里尚有一絲余溫,只要坤儀小產(chǎn)當(dāng)日蘭苕并未出府,那黎諸懷就是在撒謊。 然而,手指沒劃兩頁,他就看見了當(dāng)日門房的記錄。 蘭苕出府。 事由:買點心。 聶衍突然就笑了。 他合上冊子,看了看遠處的天。 許是要下雨了,天上一片陰霾,烏云壓山,風(fēng)吹樹搖。 坤儀是不喜歡這樣的天氣的,她喜歡晴空萬里,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在陽光下轉(zhuǎn)圈,可以乘華貴的車出府游玩。 她喜歡的東西好像很多,珍寶玉器、翡翠紅瑙,他不介意滿足她,讓她開心。但他獨獨忘了問,她是不是當(dāng)真喜歡他。 從小被妖怪連累得父母雙忘,她居然還能對他說出就算是妖怪也喜歡的話來,原本就很奇怪,只是他沒有細想。 龍族多驕傲,驕傲到不會懷疑任何人喜歡自己的動機,他們值得任何族類的厚愛。 獨沒想到,人心難測。 聶衍去了主屋。 他還想親耳聽聽坤儀的解釋,聽她說說為何要在浮玉山與他圓房,為何要作丫鬟裝扮與他同進同出。 為何口口聲聲說喜歡,卻連他的孩子都不愿留下。 可是,她沒給他這個機會。 主屋里空空蕩蕩,原本躺著人的地方眼下只剩了一床凌亂的被褥,旁邊的花窗大開,風(fēng)從外頭灌進來,吹得人衣袍如船帆一般鼓動。 第75章 青雘拎著裙擺,一邊往宮城的方向跑一邊低聲抱怨:“你個姑娘人這么嬌小,裙子為什么要穿這么大的,跑起來不費勁嗎?不怕踩著裙擺摔著嗎?” 坤儀懶洋洋地答她:“我出門不用自己走路?!?/br> 青雘:“你得意什么,我若不是法力沒恢復(fù),我也不用走路。” 她現(xiàn)在的神識頂多能偶爾與她爭搶一下這具身體的使用權(quán),要說法力,那是當(dāng)真沒有。 累得氣喘吁吁,青雘回頭看了一眼,喘著聲兒道:“你聽我說啊,聶衍方才還好好的,但眼下不知為何對你動了殺心——我太熟悉他的殺氣了,這山海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殺氣。” 坤儀挑眉:“他就沒殺過別人?” “殺過啊,所以被他動殺心的人都死了,我是唯一一個從他眼皮子底下活下來了的?!鼻嚯o得意地扭了扭腰肢,“你可想知道為何?” 坤儀抿了抿唇,沒搭腔。 這狐貍是個話多的,兀自就繼續(xù)道:“我總覺得那時候他是喜歡過我的,所以才放了我一馬。聶衍這個人,要說心硬倒也是的,屠殺起仇敵來跟切菜似的,面對血海尸山眼里也沒有半點憐憫。但要說他心軟么,他對自己喜歡的人,真的會心軟。” 沒忍住冷哼了一聲,坤儀道:“他若真喜歡你,你又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臉上有些掛不住,青雘惱道:“所以說是喜歡過嘛,又不是一直喜歡……哎呀,你先cao心cao心自己吧,先前還好好的,他怎么突然就想殺你了?!?/br> 坤儀沉默。 她又沒做什么大錯事,聶衍自然是不至于想殺她的,如果想殺她,只能是因為青雘。 看來在她的性命和殺了青雘報仇的選擇之間,聶衍選擇了后者。 “哎喲……”青雘疼得一激靈,捂著心口道,“你難過什么呀,弄得我這么痛?!?/br> “我沒有?!崩x垂眼,“早就料到過今日這樣的場景,我何必難過?!?/br> “你這話騙騙別人就算了,我與你連著心吶,糊弄得過去嗎?!鼻嚯o又氣又笑,“你有本事嘴硬,有本事心別絞成一團,疼死我了……” 坤儀在黑暗里坐得端正又乖巧,像無數(shù)次遇見禍?zhǔn)聲r那樣,聲音溫和:“他既然是龍族,便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我沒法與他白頭偕老,他選擇報仇也是對的。少年夫妻都未曾有多少能患難與共,更何況我與他成親不過數(shù)月?!?/br> “你這是在說服旁人還是在說服你自己?”青雘鄙夷地道,“半點作用也沒有?!?/br> 眼睫顫了顫,坤儀突然想起了蘭苕。 她摸了摸黑暗里的地面,突然皺眉抬頭:“你一個人跑出來,蘭苕怎么辦?” 青雘撇嘴:“我自己都保不住命了,還管你那婢女?” “回去,將她一起帶出來。”坤儀沉了臉。 青雘不以為意,她雖然是皇家之女,也不至于片刻都離不開自己的婢女,就算關(guān)系好,可性命攸關(guān)的當(dāng)口,哪還能顧得上那么多。 誰曾想,一直死氣沉沉的小姑娘,因著她的不理睬,突然就開始掙扎了起來。 膝蓋一軟,青雘跌在了路邊,意識有一瞬間的渙散。 她惱道:“你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美男你不感興趣,倒這么在意一個婢女,早說嘛,我也不至于哄你哄得喉嚨都要干了。” 坤儀冷著臉搶回了自己的身子。 意識回籠,她恍惚了片刻,定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跌坐在宮城外的河道邊上,遠處已經(jīng)有禁軍朝他圍過來了,而身后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也正策馬而至。 是聶衍。 他的眉目還是這么好看,遠遠地騎在馬上,身姿挺俊、長袍如風(fēng)??上?,眼下的他周身裹著戾氣,手里還捏著卻邪劍,看著可怕得很。 “殿下!”王敢當(dāng)離得近,先跑到了她身邊,將她扶起來,當(dāng)即甩下一張千里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