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累所以睡著了，好像昨晚一直沒有睡?！闭f實話, 對于他人的眼淚和脆弱, 駱安娣已經(jīng)司空見慣。可即便如此, 她還是富有同情心, 會為與自己無關(guān)的悲慘遭遇而焦急, 也因不會傷害自己的將來而擔(dān)憂。

    齊孝川絞盡腦汁掏空腦袋，最后想出來關(guān)心人的方式是：“要不要給她叫杯珍奶？”

    “不用了?！瘪槹叉芬稽c也沒生氣，只是望著他嘆了一口氣，“小孝, 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否則真想對著你胸口來一拳。”

    他不解其意，試探著回復(fù)：“別客氣？”

    駱安娣局促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起笑意，她伸手，握著拳，輕輕抵住他的胸膛。那底下是心臟，駱安娣推了一下，齊孝川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有的只是什么像寶石被鑲嵌到器具中的知覺。她轉(zhuǎn)過身，笑著說：“接下來我打算在高潔家陪她幾天，就先不回去了?！?/br>
    齊孝川完全沒料想到會有這種事。

    他起初愣了一下，皺眉時壞態(tài)度一覽無遺，但仔細(xì)想想又不可能沒皮沒臉地求她不要，或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駁回，最后也只能說：“好。”

    回去之后，他才想起自己還要上班，早餐還沒吃，上午有兩個會議，下午還要去機(jī)場，晚上又要趕回來。

    假如說這些年里，齊孝川關(guān)于平衡個人生活與工作有什么心得的話，那無疑是忍耐。麻木和冷酷是最好的美德，在獲取金錢的領(lǐng)域里，高效率才是不二法門。他不想被任何沒有意義的事束縛，雖然說有可能也談不上束縛。

    雖說住到一起之后，平時也很少遇到駱安娣，但偶爾看到冰箱里的蔬果汁，或者早晨落在玄關(guān)的發(fā)繩，總會清晰地意識到她在。這破碎不堪的細(xì)節(jié)于他而言，就是掉落到地磚縫隙里的砂糖，就算要拋卻尊嚴(yán)才能品嘗也在所不惜?？墒?，他知道她其實不討厭被需要。齊孝川的存在實在是太煞風(fēng)景了，自我厭惡令他連續(xù)幾天都是低氣壓風(fēng)暴眼，誰見到十里外就要繞行，生怕被卷入寸草不生、兵荒馬亂的災(zāi)難中去。

    秘書算是例外，畢竟習(xí)慣了，外加頗有一番“閻王要我三更死我撐死也活不到五更”的自暴自棄心態(tài)，照舊配合高強(qiáng)度工作。

    繁忙之中，齊孝川驟然意識到什么，默不作聲盯著他看了好久。就在秘書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被下令去泰國變性的千鈞一發(fā)之際，老板卻淡淡地說了：“你能力挺強(qiáng)的嘛?！?/br>
    秘書能感覺到疑問號從自己額頭緩緩升起：“……”

    “反應(yīng)快，抗壓不錯，交際能力也很強(qiáng)，就連每年來不了幾次的電工你都能稱兄道弟?！饼R孝川還在我行我素地評定綜合能力，“也該給你加薪了?！?/br>
    秘書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信將疑地回答：“謝謝？”

    “多納點個人所得稅吧。”他已經(jīng)交由他去辦。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感恩，秘書決定邀請齊孝川一起去體驗各種各樣的愛好。一開始，齊孝川當(dāng)然是拒絕的，他很忙，真的很忙，也不管秘書剛加完薪有多高興，迎頭就是一盆冷水，不耐煩地咂嘴道：“我沒空陪你去踢室內(nèi)足球，也沒時間跟你去騎山地自行車，更沒空跟你去蹦床。你是我女朋友嗎？怎么不讓我陪你去做瑜伽呢？”

    “哦，原來老板你想去瑜伽，好嘞，立刻安排！”秘書成功會錯意，洋洋得意地回?fù)簦暗氵@不是有空去‘天堂’做藤編嘛！”

    齊孝川無法反駁：“……”

    這些日子里，他的確做了一些放在往常絕不可能做的事。這是否意味著他也有了培養(yǎng)愛好的可能性呢？

    齊孝川鬼使神差地接受了。

    這是活動尤其豐富的一天，一大清早，他先跟秘書去參加了山地自行車騎行。車是秘書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齊孝川只想著參與一下，于是隨便調(diào)試就騎上了。結(jié)果剛開始他就競爭心理爆棚，勇沖第一航線，反倒是秘書氣喘吁吁掉隊，到最后結(jié)束連俱樂部合影都沒蹭上。等在群里看到照片時一臉老人地鐵看手機(jī)，只見齊孝川大大方方被幾名資深山地自行車騎士搭著肩膀站在中間，一副完美融入的樣子。

    之后是蹦床。這項活動看起來簡單，但其實有一定危險，同樣是需要教練老師陪在身邊的。想要玩得出彩，必須擁有一定的核心力量。秘書事先聯(lián)系了幾個禮拜，自信滿滿上前，結(jié)束后又?jǐn)[出過來人的派頭，告訴齊孝川說“一定要小心，這個其實很容易起不來”。齊孝川一聲不吭，直接上去，秘書去上了個廁所，放水、洗手加來回不超過十分鐘，那時候齊孝川已經(jīng)輕而易舉完成一系列動作。

    下午去了瑜伽教室。齊孝川在聽老師講解姿勢，秘書收到來電，想問問要不要接，結(jié)果反而被齊孝川教訓(xùn)說：“你有沒有認(rèn)真聽啊?！睂嵲诤茈y判斷，一天前還口口聲聲說著“別煩我我沒興趣”的人到底是誰。

    最后晚上才是室內(nèi)足球。那時候，秘書已經(jīng)很疲憊了，非常想喝上一鍋熱騰騰的海鮮砂鍋粥。然而齊孝川卻屢次怒喝他不許走：“就他媽十個人，你走了我們怎么踢！”如果說之前秘書對自己上司的態(tài)度是“你是社畜的敵人”，那現(xiàn)在就是“你根本不是人”。

    結(jié)束時，自始至終，齊孝川都參與得相當(dāng)投入，卻沒流露出一丁點高興，甚至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累死了，等睡一覺起來估計渾身都得散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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