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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滂沱大雨中，握傘的手被震蕩得微微發(fā)麻，齊孝川討厭雨天，更討厭所有不必要的麻煩事。但他聽到她的聲音，看見她在人群中舉起的手臂，即便踮起腳來也無法完全露出的笑臉，在那一瞬間，任何雜念都拋卻，他只是望著她。

    駱安娣說：“我在這里！”

    她那張小小的、白皙的臉，就像永遠萬籟俱寂的月亮，剎那間天地無光，他只目睹了月亮。

    她試圖往外走，但因為人群堅實厚重而顯得尤為艱難，好像被茂密枝葉困住了的蝴蝶，在斑斑點點的陽光中掙扎。他不喜歡這樣的情形，沒等反應(yīng)過來就上前，強硬地擠進旁人中間，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用力拽出來。

    周遭也有人投來不解風(fēng)情的嫌惡目光，卻被齊孝川狠狠用眼刀回敬過去。不痛不癢，反正他也從來都不關(guān)心無關(guān)人士的想法。駱安娣歪歪扭扭地沖出來，撞到他的雨傘下。

    她高興地望著他：“小孝，你怎么在這里？”

    他無緣無故想別開目光，遲疑著搪塞：“剛好路過地鐵站，想著該不會……就隨便下來看看?！?/br>
    “真有緣啊?！瘪槹叉返男θ葑屗桨l(fā)說不下去。

    上車的時候，秘書也在車里，正翻閱夾在一起的文件。面對齊孝川突然間下車又上車也沒多少意外，淡淡地抬頭，反倒是在看見駱安娣的一剎那驚訝。

    “你不是……”他詫異極了，同時瞥了眼自己的上司，隨即做作地擺出恍然大悟狀，雖然什么都沒說，但不是什么也沒想，“哦！啊！”

    “不管你腦子里現(xiàn)在裝著點什么，都給我立刻用潔廁靈刷一遍沖到馬桶去?！饼R孝川頭也不抬地擺弄手機，將駱安娣住處的地址分享到司機那里，隨即冷冰冰地詢問剛上來的乘客，“你吃了晚飯嗎？雖然我今天還有工作，不過你可以到我們公司食堂試試看?！?/br>
    “我在店里吃過了?！瘪槹叉沸χ晕堥_手提包，大大方方地分享說，“我今天輪休，所以去了圖書館。你要看我借的書嗎？雖然字有點多?！彼饶贸龅氖潜容^大開的手工書，然而最終展示給他的卻是一本波伏娃的《第二性》，而且還是分一二冊中的第一冊 ，說“字多”是一點沒謙虛。

    齊孝川卻回答：“好的?！?/br>
    這個回復(fù)明顯是正確答案，因為駱安娣看起來很高興，而正因為滿意，所以她繼續(xù)說了下去：“雖然不打算吃飯，但我也有點好奇……可以去你公司轉(zhuǎn)轉(zhuǎn)嗎？”

    他不經(jīng)意地吞咽，“當然”二字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秘書已經(jīng)搶在他面前回答：“好啊，太好了，我們零食區(qū)有個巨無敵好吃的麻薯，跟你們店里的乳酪蛋糕有得一拼，一定要來試試看！”

    駱安娣笑著說：“是嗎？感覺有點期待啊?！?/br>
    “我記得你姓駱？我是聽小若說的，她平時是接你的班吧？”

    “是呀，你跟小若做好朋友了嗎？”

    “哈哈哈，說過幾句話而已。別告訴我女朋友喔?！?/br>
    “這可不行啊?！?/br>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假如是不知情的人過來，怎么看秘書和駱安娣都更像老相識。相比之下，坐在旁邊心不在焉閱讀《第二性》的齊孝川實在是煞風(fēng)景，假如是偶像劇，導(dǎo)演肯定也得喊卡把他趕出去。

    車行駛到寫字樓門口，齊孝川先下車，不管不顧地徑自往前走。

    駱安娣好像想和他說什么，但卻完全跟不上他的腳步，所以只能小跑上去，努力握住了他的衣袖。

    他猝不及防回頭，映入眼簾的，是她充滿擔憂的表情。這種神情在她臉上出現(xiàn)的頻率似乎有點高，高到他光是看到就皺眉的程度。

    秘書笑起來打趣，也算是不動聲色替他解圍：“走那么快干嘛？老板加班也太積極了吧。”

    齊孝川并不理睬，自顧自對他說：“那你帶她去吃點東西。我先到樓下?！边M電梯時，他替他們按了樓層。因為他辦公室的樓層低一點，所以先一步離開。走之前還朝他們點了點頭，看不出來到底是什么心情，手里拿著包和剛從她那里得到的書，終歸就是很無趣。

    電梯門關(guān)上后繼續(xù)上行，秘書掏出手機，發(fā)現(xiàn)收到新的信息。齊孝川用文字說：“別害她太晚回去，叫司機送她。我可以打車。”

    他拿給駱安娣看，她笑了，用有些稚嫩的臉說：“真好，幫我謝謝他。”秘書接應(yīng)下來，卻止不住好奇地打量她。

    眼前的女人渾身透著微妙，不論是工作地點還是往常打扮，不能說是不體面，但絕對與富埒陶白搭不上邊?？删褪沁@樣的一個人，舉止中習(xí)慣受人照顧的痕跡隨處可見，說話時吐字清晰、語調(diào)適宜，溫和的笑容下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神氣。和任何人打交道都把握著恰到好處的親和力，不吝惜給予交流，卻未流露出一點一滴的屈服。不卑不亢到了一定地步，因此反而顯得高貴——打個或許并不恰當?shù)谋扔?，就像落了難的公主。

    他內(nèi)心這樣想的時候，她正站在落地窗邊，側(cè)過身來，帶著笑容對他說：“能看到海呢?！?/br>
    齊孝川結(jié)束工作已經(jīng)是十一點鐘，他準備回家，卻在一樓看到駱安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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