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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被送回到了江城,他見到了周慈慧,她回了周家,她看到被稱作母親的周慈慧。 那不是他第一次見周慈慧,他在長久的囚禁和虐待當中,無數(shù)次見到過的女人,她從來對他只有嫌棄,而今充滿慈愛看著他,叫他覺得毛骨悚然。 ——求你快把他處理掉吧! ——養(yǎng)著吧,又不費什么事,你看到他心里不安? ——我看著他心里煩。 ——暫時不行,你又不讓我在眼皮子底下處理,現(xiàn)在風頭緊,送不出去。 季時嶼總會想,命運到底對他是殘酷還是仁慈。 那男人叫愛德華,中文名字季時嶼沒聽到過,他是個外籍華人,沒有生育功能,卻一直想要孩子,周慈慧跟季恒初在一起的時候,反倒是季恒初一開始就沒打算孩子的事,而周慈慧之所以會懷孕也并不是意外,是預謀,她偷偷瞞著所有人生下了孩子,又偷偷讓人送給了愛德華。 愛德華起初對季時嶼還是很新鮮的,找了人照顧他,甚至在他會說話的時候親自教他識字,可季時嶼天生就冷漠,始終無法跟他親近,甚至懼怕他、防備他,漸漸他開始對他動輒打罵,以折磨他取樂。 再后來周慈慧去了,愛德華以觀看周慈慧折磨季時嶼取樂。 像個瘋子。 后來回江城,之前一樁一件,一字一句,當時模糊,卻隨著時間慢慢清晰,每多了解其中一句話的含義,對周慈慧的厭惡和不解就多一分,他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臟東西,他不能理解為什么她還能得到所有人的憐愛和關心,他試圖告訴別人她有多可怕,可沒有人相信。 于是他看她的目光總是帶著陰沉,每次周慈慧都會抗拒與他目光接觸,后來甚至發(fā)瘋,看到他冷漠的眼神,會突然怪叫著抽打他。 不過還好會有人攔著她。 周家亦是滿面愁容,家里常常有哭泣聲。 再后來,季時嶼被送去季恒初那里。 很多很多事,季時嶼向來害怕回想,有時候他覺得就這么過下去也不錯,可過去像是一片巨大的陰影始終籠罩著他,提醒他有些事一輩子都過不去。 他此刻抱著程焰,像是溺死之人抓住最后一顆稻草。 “我今晚跟季恒初說了你,他說我跟你不合適,我說哪里不合適,他卻說不出來,你說可笑不可笑,他以為演狗血電視劇呢!”季時嶼的聲音落在程焰耳邊。 程焰腦海里卻閃過那些舊時的記憶,記憶久遠模糊,細節(jié)全記不清,只記得季恒初的聲音,那時候尚且溫柔耐心。 與如今判若兩人。 程焰忽然在想,程訓之和季恒初到底會因為什么認識。 想來想去只想到一種可能…… 十幾年前那個案子。 程訓之是辦案方,季時嶼是受害者,季恒初是……受害者家屬? 至于周慈慧,程焰看不懂,如果季時嶼是對的,那周慈慧很可能是…… 程焰陡然瞪大眼……同伙? 那個愛德華至今仍是在逃犯,無論如何也捉不到尾巴。 事情變得錯綜復雜起來,程焰甚至一時之間無法理清楚,只是突然覺得,季恒初肯定知道些什么。 “會不會有什么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戲碼?”程焰低聲問了句。 季時嶼沒想到她還學會開這種玩笑了,輕扯了下唇角,“他可開不出這么大的支票。不過要是真的,記得多要一點?!?/br> 程焰點點頭,“拿了錢我?guī)闼奖肌!?/br> 季時嶼:“好。” 程焰:“你想去哪兒?” 季時嶼:“你去哪兒我去哪兒?!?/br> 程焰再次沉默,季時嶼敏感地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其實他模糊也能感覺到什么,他今天跟季恒初聊了很多,提起程焰,季恒初突然說了句,當初他意欲收養(yǎng)一個女孩,那女孩父親因為自己提供的消息,被人算計斷了一條腿。 “什么消息?”季時嶼問。 季恒初這次沒有隱瞞,“我在江城收到過南菏的求救信息,是我找到的線索,是我報的警,是我堅持相信她,在警方提示不要打草驚蛇的時候,在聯(lián)系到她的時候,為了安撫她,告知她警方有臥底在那邊,叫她不要擔心。然后因為一句并未挑明的話,我以為無關緊要,可是害得臥底一死一傷,我至死都不能原諒我自己?!?/br> 以前不說,是因為不能說。 所有人,不僅是警察意識到周慈慧有問題,就連季恒初都意識到周慈慧有問題,可就是半點線索都沒有,她是個完美的受害者,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季時嶼,可季時嶼還是個孩子,他很努力地在提供線索了,可只能確定愛德華的犯罪事實,無法確認周慈慧的。 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周慈慧詭計多端陰險狡詐心思多變,她的所有柔弱、痛苦、懊悔、悲傷……都不過是掛在臉上的面具,每每季恒初看她,那張臉的背后仿佛都寫滿得意:你們又能拿我怎么辦。 所以當初季恒初急于娶妻,并不是因為季時嶼,也并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領養(yǎng)需要健全的家庭,徐靜他認識很久了,品性很好。 只是沒想到,他那邊在緊急籌備著,那小女孩卻很固執(zhí),氣性也大,怎么都哄不好,后來她父親還是心軟把人帶走了,說安撫好再送回來,這么多年,他一直等著辦領養(yǎng)手續(xù),可惜至今沒有等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