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戒魔法師會受陽光灼燒這么低級的傷，真是聞所未聞，”她的眸光涼如霜雪，“還是我最得意的學(xué)生?！?/br>
    “喂，這不是他的錯。他會受傷都是因為我——”黎不知道什么時候擠到了兩人中間，示意晝趕緊把衣服穿上，回頭死死盯著霜月，決定再輸不能輸氣勢，“如果你非要處罰誰的話，就處罰我吧?！?/br>
    盡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無法承受金戒魔法師的怒意，但他也絕不能讓晝來承受，不論代價。

    這個弱小的白魔法師明明連晝的魔法場都承受不住，小幅度顫動的雙腿也早已暴露出他是在逞強。可他說話時卻是一臉無畏和決然，好像無論面對什么都無法動搖他分毫。這畫面不知怎么讓霜月想到了第一次在凜鴉見到晝的情形。瘦弱的青年渾身帶著血和泥，雙腿根本站不穩(wěn)，只靠著半截枯枝支撐著身體的重量，不能說話，狹長的眸中卻滿是決絕。

    她好像突然理解了晝會執(zhí)著于他的原因——為了對方，他們會露出同樣的表情呢。

    霜月說是順路來看看，其實也是想知道他和黎這些年到底有沒有進展，如果是像其他黑白魔法師一樣毫無交集，那么她會毫無猶豫地帶走他，不管他的意愿如何。

    現(xiàn)在看來，他們進行得相當順利。

    當然，如果不人為制造點阻礙的話，生活會失去很多樂趣的。

    于是，霜月?lián)Q上一副不懷好意的笑容，將臉湊近黎耳旁，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說：“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就仔細想一想該怎么處罰你好了，悄悄告訴你，我的興趣就是折磨像你這樣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可愛，你可以先做一下心理準備——”

    她伸出食指在黎臉上戳了一下，欣賞完他即將爆發(fā)的表情之后才退開，“不過，在此之前，我和晝還有話要說?！?/br>
    說完，拽著晝的手臂朝海的方向走去，途中還不忘記回頭沖黎拋了個危險意味十足的媚眼。

    晝匆忙跟上她的步伐：“老師，您剛剛跟黎說了什么？這個傷痕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并不是他的錯。”

    “這些都無所謂?！彼履樕系男σ庀⒌酶筛蓛魞?，晝愣了一下，大致預(yù)料到了她要跟自己說什么事。

    “是有他的消息了嗎？”他的語調(diào)倏然沉了下來。

    “是的，凱他……你的父親他……”她停頓了一下，將視線移向遙遠的海平面，用溫柔的語調(diào)接上殘酷的后半句，“你可以當作他死了——他是這么說的?！?/br>
    “……是嗎？”

    這個答案晝雖然并不意外，但真正從別人口中聽到時，還是有那么一瞬間的愕然。

    是的，那個男人從頭到尾珍視的人都只有他母親而已，兒時對他的疼愛和關(guān)懷，大概也只是因為母親希望他這么做。雖然他沒有親口說過，但晝一直知道，父親內(nèi)心深處，大概是把母親的死歸咎于自己吧，畢竟一切的根源就是他擅自使用了黑魔法。所以，他才一直不愿意面對他，將自己的心封印于仇恨的苦海中。

    “他把你們曾經(jīng)住的房子搬到了極寒之地的永凍層里，把自己永久地冰封于其中，手上還緊緊握著你母親的結(jié)婚戒指……晝，你根本不需要因為這種事自責，他會變成了這樣也是自找的，倒不如說，就是他自己的選擇。當初他與你母親相戀的時候，就知道注定會面臨死別。與凡人結(jié)緣，漫長的生命對魔法師來說僅僅是詛咒，他在決定娶你母親為妻時，就想過自己的結(jié)局了，只是他沒預(yù)料到幸福會過于短暫。”

    晝低著頭遲遲沒有說話。

    一家人曾經(jīng)生活過的房子在他記憶中早就模糊不清了，剩下的只有母親溫和的笑臉，以及父親看他時冰冷的眼神。

    第一次明白那眼神的含義時，他并沒有自責、歉疚這一類的情緒，他只是覺得迷茫，好像無論怎么努力搜尋，都找不到活著的理由。

    畢竟，不被誰所需要啊。

    幸好，他遇到了黎，在那游魂般無牽無掛的歲月里，是和黎的羈絆把他飄蕩在外的游魂扯回了軀殼之中，又讓那軀殼重新品嘗“溫暖”的滋味。

    “晝，聽我說說往事吧?！彼绿ど弦粔K礁石，面朝著大海坐下。

    “啊，但我并沒有——”

    “我知道，是我想找人說說話，”霜月好像一開始就知道他想說什么，回頭打斷他的話，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長久以來，都沒有人能聽我說這些話?！?/br>
    對于霜月而言，很多意義上，晝都是一個優(yōu)秀的學(xué)生。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過去那些經(jīng)歷的影響，他的個性被塑造得越來越冷淡，導(dǎo)致他對于黎以外的其他人其他事都漠不關(guān)心，這其中亦包括他的血親。鑒于過分偏執(zhí)的人通常沒有好的結(jié)局，譬如霜月自己。所以，霜月在對晝的教育中灌注了更多的關(guān)懷，以此來修正他的個性。當然，到目前為止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好在這位冷淡的學(xué)生良心健在，對自己這位老師還有起碼的尊重。

    感情牌仍然管用，晝默默地坐在霜月身邊。

    “說起來，凱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從小到大都不太會直接表達自己的感情，不坦誠這一點，你們父子倆倒還是挺像的?！彼缕^看著晝的側(cè)臉，越發(fā)覺得他們父子倆很像，不僅僅是個性，他臉的輪廓幾乎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只有眼睛和嘴唇像他的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