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有經(jīng)過的工人，張新發(fā)背著手嚴(yán)肅著臉回應(yīng)，腳步還往后退了退。

    然后又靠近了些，一副咬牙忍痛的神態(tài)：“不瞞你說，我是私下里幫人收雞蛋的，黑市上最多賣到一塊錢一斤，你得讓別人掙個辛苦錢不是？八毛錢一斤，不能再多了?！?/br>
    “一塊一，我也讓一毛?！?/br>
    “八毛五！”

    “一塊零五分！”

    “九毛！”

    “一塊零五分！”

    ……

    rou聯(lián)廠的后門三米開外，有雜草灌木肆意的生長著，此刻卻成了兩個“商人”的談判席，你來我往，分毫必爭，最后終于達(dá)成共識，一塊零五分一斤。

    張新發(fā)只覺得牙根兒癢癢，這個看起來分外年輕的小姑娘可太難纏了，意志非常堅定，不按她給的價錢絕對談不成。

    主要是態(tài)度上難以拿捏住人家，林錦瑟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氣勢，根本沒把幾十塊錢看在眼里的勁兒，賣不賣得掉沒有關(guān)系，反拿捏住了張新發(fā)。

    其實真不怨錦瑟不在乎，來的時候收雞蛋支付了四十多塊錢，費(fèi)這老鼻子勁兒精打細(xì)算才得到六十多塊，盈利不足二十，能稀罕的起來嗎？

    “張主任，是不是還需要幫您把雞蛋送到黑市去？”錦瑟收起錢，波瀾不驚的問。

    “不用不用，你一個小姑娘家，進(jìn)黑市不好?！?/br>
    張新發(fā)還是很靠譜兒的，又或者是并不想讓錦瑟自己去接觸黑市，他在后門喊了個工人一起抬了竹簍子進(jìn)去，很快又送出來空的竹簍子。

    也不是真空，油紙包了幾根豬大骨。

    “總不好白要你個小姑娘的雞蛋，叫他們勻給你幾根骨頭回去燉湯吧?！?/br>
    這倒有了個做長輩的樣子，盡管骨頭上很難見到rou絲。

    錦瑟不嫌棄，笑著把留下的雞蛋和籃子放入竹簍一側(cè)：“那謝謝了，過幾天村民們再攢了雞蛋，我還給你送來?！?/br>
    張新發(fā)猶豫一下，又吐露出點有用的信息：“我跟黑市上的人頭熟，也不拘雞蛋什么的，你們村里的山貨有要賣的也能收，就是千萬別告訴旁人，有人問的話你就說是親戚間的禮往?！?/br>
    錦瑟自然心領(lǐng)神會，點頭：“那下次見！”

    這也算是開辟了一條賣貨渠道，能讓村民們掙點兒小錢。

    “突突突”的聲響停到了國營飯店后門，翠芬的胖身子探出半個，確認(rèn)是錦瑟，登時笑開了花，把后門全敞開。

    只是，肯定要讓對方失望了。

    錦瑟從竹簍子里取出竹籃，遞過去：“我來就是想告訴一聲，野豬沒打到，你們還得想別的法子，這是十五個雞蛋，算我的賠禮，別耽誤了你們的事兒?！?/br>
    翠芬接了籃子，又覺得不合適，往回推：“本來也沒說準(zhǔn)一定能打到野豬，哪兒需要你賠禮？雞蛋可金貴，我們不能收。”

    “收著吧，等下次我們村子真能打到野豬了，我再給你們送?！?/br>
    錦瑟告辭了翠芬，沒有多做停留，她還想再去看看馬老師，李新國在靠山村住著，馬老師肯定會惦記。

    還想打聽打聽自己寫的稿子的情況，老去找李站長不合適。

    城關(guān)第一小學(xué)距離文化站不遠(yuǎn)，錦瑟找過去時還沒放學(xué)，門崗大爺對錦瑟的這輛拉風(fēng)摩托車很是敬畏的樣子，象征性的問問情況就放行了，不過，不允許騎車進(jìn)去。

    錦瑟只能提著竹籃子進(jìn)學(xué)校，搞得像學(xué)生家長來公關(guān)老師一樣。

    清一色的平房教室，但是磚瓦房，好幾溜兒，經(jīng)過時能聽到老師上課的聲音。

    按照門崗大爺?shù)闹更c，錦瑟找到了馬老師的辦公室，靜悄悄的，敲門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里面有兩個人，全在改作業(yè)的樣子。

    馬老師很驚喜，放下紅筆站起身：“錦瑟meimei怎么來了？”

    兩家目前走的親近，越來越有姐妹的意思了。

    “正好進(jìn)城來送東西，順便跟你來聊一句，新國在我那邊挺好的，對新學(xué)校也適應(yīng)，你放心照顧自己就行?！?/br>
    錦瑟說著話，把竹籃子放在馬老師的辦公桌上。

    辦公桌是原木色，四個腿帶三個抽屜那種老古董樣式，漆面有些斑駁。

    不過，這種條件也遠(yuǎn)超邊山屯小學(xué)了，跟馬老師同屋的那位女教師暗暗撇嘴，只聽說鄉(xiāng)下人想送孩子進(jìn)城里念書的，馬老師卻奇葩，把兒子送鄉(xiāng)下去了。

    馬老師渾不在意，倒是對雞蛋推讓了一番，錦瑟客氣的臉都紅了，丟下馬老師就走：“我的車還在門崗?fù)饷娣胖兀銈兛旆艑W(xué)了吧，可別堵著路?！?/br>
    馬老師急忙送出來，錦瑟攙扶住她：“我又不是外人，你小心腳底下，別摔到?！?/br>
    “meimei，真是太感謝你了，替我照應(yīng)著新國?！瘪R老師的聲音柔柔的，“這兩天家里領(lǐng)導(dǎo)出差了，大概明后天才能回來，要是我還得帶著新國，肯定忙不過來?！?/br>
    “謝我什么啊？新國懂事兒，又總是跟著石頭一起玩兒，我?guī)筒簧隙嗌倜Α！?/br>
    錦瑟回應(yīng)著，原本想問問投稿的事兒，既然李站長出差未回，那就別問了。

    “馬老師，我得抓緊時間走了，倆孩子在邊山屯遇到個會吹口琴的老師，想跟著學(xué)，我去供銷社看看有賣的不，給他們一人捎一個?！?/br>
    “我出錢買！”馬老師立刻著急了，可是錦瑟哪里會讓她拿錢，直接跨上摩托車，“突突突”聲響起。

    門崗大爺艷羨的目光追隨著摩托車的尾煙，打聽：“馬老師，你這個meimei是親的？干啥工作??？結(jié)婚了吧？誰給買的車?。俊?/br>
    不是只聽說女人好打聽事兒？大老爺兒們也不遑多讓??！

    馬老師抿嘴笑，擺擺手向里走，一身水藍(lán)色的布拉吉柔柔的飄逸著，是第一小學(xué)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

    自家這個妹子不是親的，卻比親的還親呢。

    就是吧，這樣美好的妹子，沒結(jié)婚就帶著個便宜兒子過日子，心里總替她委屈的慌。還長期住在鄉(xiāng)下……

    妹子喜歡酒，雖然沒見她喝過，但是看到酒瓶子時眼睛會更亮些。馬老師決定，等李站長出差回來就去靠山村，看看兒子，也給錦瑟再送兩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