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便是說，如今誰能在大皇子面前立功，將來便是從龍之功，前途不可限量。

    殷長乾遠(yuǎn)眺前方的巍峨都城，春日的細(xì)雨飄落在他的鎧甲之上，讓那白色的鎧甲更是閃亮奪目，他目光凝住，神色冷硬，仿佛歷盡千帆終歸來般，內(nèi)斂而堅(jiān)定，那落到前方都城的目光始終鎖著，久久不曾移開。

    兩年了。

    從代帝出征西北到現(xiàn)在，兩年了！

    他終于回來了！

    從離開的那一刻開始他便發(fā)誓一定會回來，如今，他做到了，帶著足以顛覆所有欺辱他，傷害他的勢力回來了！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夠?qū)⑺?qū)逐出去！

    這一次，他要成為這座都城的主宰，成為天下的主宰！

    父皇，兒臣才是您的嫡長子！

    嫡長子！

    母后，兒臣回來了，兒臣回來了！

    你且再等等，很快，兒臣便會讓天下人為你戴孝，讓皇室宗親、滿朝文武親自將你迎入皇陵！

    母后，兒臣才是你的嫡長子！

    嫡長子啊！

    “大殿下，有人從城門出來！”此時，一個武將策馬上前，稟報道。

    殷長佑厲目一沉，“查！”

    “是！”

    很快便查清楚了，從京城里出來的是安皇后派來的使者，禮部的一個小侍郎，從他嘴里聽來的便是他并不是安氏一派，這一次前來當(dāng)使臣也是被逼的，安皇后將京城所有皇族宗親以及滿朝文武都控制住了，聶大將軍帶著京城駐軍以及城防軍在京中替安皇后效忠，還有便是安皇后領(lǐng)著陛下上了朝，在朝堂上殺了好些個質(zhì)問安皇后的中立大臣，至于那些反安氏一派的，全都下了大牢了，連他們的家眷都全部關(guān)進(jìn)了大牢，刑部大牢、大理寺大牢甚至天牢現(xiàn)在都人滿為患。

    安皇后瘋了。

    小侍郎嘴里念叨個不停。

    至于皇帝的情況如何，卻說不清楚，只能說那一日皇帝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fā)，不想是被控制，但也不像是完好無事，全程都是安皇后主場。

    要說皇帝真的沒事，當(dāng)日見了他的人都不信。

    殷長乾并不在意這個，安皇后這一cao作哪怕沒控制皇帝也是在謀逆了，“將他帶下去?！?/br>
    “殿下，下官真的不是安氏一派的人，殿下，下官真的不是……”小侍郎哭喊著被拖了下去。

    至于安皇后派他來的目的，便是想與大皇子坐下來好好商談，免得血路成河又傷天和，讓陛下難過。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廢話一通。

    殷長乾也不用去深思安皇后的目的了，無外乎便是為了拖延時間！所以，在將小侍郎拖下去之后，當(dāng)即便下令明日便攻城。

    不過有將領(lǐng)建議在動手之前先來文斗，畢竟皇帝印璽在他們這邊，又占據(jù)大義，而如今城中的聶榮聶將軍也絕不會是勾結(jié)叛逆之人，還有京城駐軍更是知效忠于皇帝，若是可以說動他們，那便不需要流血就能將京城拿下了。

    當(dāng)然，也有人堅(jiān)決反對，開玩笑，不動手大戰(zhàn)怎么立功？！堅(jiān)決不行，堅(jiān)決要大！

    殷長乾的立場也是打！

    不打，如何立威？

    不打，如何讓人懼怕？

    歷朝歷代沒有任何一個掌權(quán)者是靠嘴皮子上位的，也沒有任何一個皇子變成皇帝沒有不經(jīng)歷流血的！

    他需要用血來告訴所有人，他才是這大殷將來未來的主宰！

    不管如何意見不同，殷長乾命令一下，各個將領(lǐng)還是一一領(lǐng)命。

    次日一早，大皇子殷長乾便領(lǐng)兵抵達(dá)京城城門之下，高喊著誅妖后，救皇帝，打開城門投降者不殺，反抗者以謀逆罪論處。

    城門未開。

    殷長乾下令攻城。

    這一站足足打了一天，雙方都損失慘重，但京城固若金湯之名并非虛名，直至日落西山，大皇子的勤王之軍始終未能攻破京城四門，只得先鳴金收兵了。

    第二日，攻城繼續(xù)。

    京城之中早已亂作一團(tuán)，皇族宗親滿朝文武都被控制住了，京都府老大也在其中，沒了主心骨的京都府，人心惶惶，如何還能管理京城？

    百姓惶恐，不法之徒趁機(jī)鬧事，打砸搶甚至jianyin擄掠都出來了，偌大的京城一下子成了一個被恐懼籠罩的可怕之地。

    安皇后高坐皇宮大內(nèi)，對滿京城的混亂與恐慌視若無睹。

    聶榮大將軍砍殺了京城駐軍主將，將原本戰(zhàn)意不高、心有旁騖的京城駐軍震懾成了抵御叛亂大皇子中流砥柱，至于城中的混亂，也同樣視若無睹。

    安國公世子高興啊，原本他就相信聶榮，后來聽了其他人的質(zhì)疑的話也曾經(jīng)有過懷疑，可現(xiàn)在事實(shí)證明他是對的！

    聶大將軍就是他們的救星！

    而也因?yàn)槁櫂s，勤王大軍損失日益加重。

    “不可能？！”消息傳至殷長佑處，不禁驚愕不已，“聶將軍怎么可能會率領(lǐng)京城駐軍與大皇兄對戰(zhàn)？這絕不可能？舅舅，是我勸服聶將軍回京的，他怎么可能會與安氏那妖后狼狽為jian？！”

    信國公亦是驚疑，可再三確認(rèn)之后消息的確是真的，“殿下，聶將軍或許有苦衷?！?/br>
    “能有什么樣的苦衷讓他這般？”殷長佑著急道，“家眷嗎？安氏倒行逆施，絕不可能長久，聶將軍不會不清楚，他若是為了家眷更應(yīng)該襄助大皇兄將安氏一黨誅殺，而不是助紂為虐！舅舅，聶將軍是行伍之人，是不會輕易被要挾的！舅舅……咳咳咳咳咳……”

    信國公見狀忙道：“殿下先別急，這事我們再調(diào)查……”

    “我……咳咳……我怎么能不急……聶將軍是我勸回去的……若是……若是……我如何向大皇兄交代？如何向父皇交代？”殷長佑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信國公更急了，“來人，快去請葉姑娘！快！”

    葉晨曦被人匆忙請來，看到殷長佑的臉色，不禁皺了眉，“殿下若是想早點(diǎn)歸天的話可明確告知我?！?/br>
    信國公臉一沉，“葉姑娘……”

    “舅舅……”殷長佑制止了他，“葉姑娘……是……是我一時沒注意……辛苦葉……葉姑娘了……”

    葉晨曦冷著臉，動手施救。

    半個時辰之后，方才結(jié)束。

    葉晨曦滿頭大汗，臉色也發(fā)白，殷長佑的氣色倒是好了不少，“多謝……多謝葉姑娘……”

    “出什么事了？”葉晨曦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問道。

    殷長佑也沒有隱瞞，將聶榮的事情說了，“……我始終不信聶將軍真的會與安氏沆瀣一氣，他應(yīng)該清楚一旦她與安氏勾結(jié)，來日清算之時，聶家會萬劫不復(fù)……”

    “不是說她懂妖術(shù)嗎？”葉晨曦打斷了他的話。

    殷長佑一愣，“葉姑娘的意思是？”

    “能控制皇帝便不能控制將軍嗎？”葉晨曦不輕不重地說道，“不都是人嗎？”

    一旁的信國公也是被一言驚醒似得，“對，或許便是因?yàn)檫@個！”雖然不可思議，可十幾年來皇帝還不夠不可思議嗎？控制一個聶榮總不會比皇帝難吧？

    殷長佑沒有說話，神色從震驚、錯愕……最后轉(zhuǎn)為了愧疚，“若是如此，那便是我害了聶將軍了……”

    葉晨曦看了看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沒說。

    淑妃是在葉晨曦離開之后才得到消息趕來的，倒不是不關(guān)心兒子，而是先前一路逃亡后來又眼睜睜地看著到嘴的鴨子飛了，心里驚怒交加的，回京路上又受了叛軍的驚嚇，便病倒了。

    她得知消息趕來之后，殷長佑又是少不得一番安撫。

    相對于殷長佑驚疑聶榮所為，正率領(lǐng)錦東殷軍精銳趕來的四皇子殷承祉卻一點(diǎn)也不意外，因?yàn)樵驹谒劾?，聶榮早便是安氏一派的人了，不過對于安皇后的種種舉動，他卻是有些不明。

    若是安皇后因?yàn)橹雷约簳r日無多所以要弄得京城大亂，那她的種種言行也能說得過去，可有聶榮在，還有皇帝宗親和文武百官在手，她也未必就沒有勝算，所以她的舉動十分異常。

    殷承祉將心中種種思慮去信大皇子，只是所有信件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diǎn)的回音，一次兩次三次，殷承祉如何還不明白？

    或許他不應(yīng)該率軍前往京城才是。

    可如今聶榮固守京城，西北勤王之師久攻不下，若是再無增援助，怕也堅(jiān)持不了多久了。

    他沒有選擇，必須盡快抵達(dá)京城！

    “按照我們行軍速度，五日之后便可抵達(dá)京城！”劉群山稟報道，這一次張華并未前來，錦東抽出大半精銳趕赴京城，更應(yīng)留下熟悉蠻族的將領(lǐng)防止蠻族趁機(jī)卷土重來，閭州的悲劇絕不能再重演，劉群山便成了唯一也是最好的選擇了，“殿下大可放心。”

    殷承祉并不擔(dān)心自己這一邊，“若是可以，便加快速度！父皇一日還在安氏的手里，便多一日的危險！”

    “末將會盡力而為！”劉群山也沒有使絆子什么的，盡職盡責(zé)，尤其是在聽說了皇帝為安氏控制之后，若多年來皇帝一直未安氏cao控，雖一切起于他的昏庸好色，可總比皇帝過河拆橋翻臉無情能讓他們這些崔家舊部接受，至少心里能好受一些。

    這一次，崔家兄弟也來了。

    崔鈺是被崔懷從崔家祖墳?zāi)沁吔衼淼?，目的便是消除他心里的憤怒與憎恨。

    若皇帝被控制，所做的一切都并非出自本意，哪怕不能改變什么，那至少能消除心中仇恨。

    崔懷并未將馮殃所言告知崔鈺，也不打算告知他，仇恨他一個人擔(dān)著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多一個人在苦海里沉淪！

    沒了仇恨，阿鈺才能走的更遠(yuǎn)！

    “大哥，還有五日便能到京城了！”崔鈺如今在劉群山手底下當(dāng)差，沒有正經(jīng)的官職，但卻學(xué)了不少的東西。

    崔懷頷首，“是啊?！?/br>
    “大哥，他……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是嗎？”崔鈺握緊了拳頭，低聲問道。

    崔懷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阿鈺，我們該相信父親的，而父親信陛下?！?/br>
    是啊，父親相信陛下。

    所以那么多年來哪怕再困難再受壓迫也從未想過反叛朝廷！

    崔鈺抿著唇?jīng)]有說話，他是想相信，真的很想相信，若那些事情都不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從未想過要害崔家，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可是……真的嗎？這世上真的有這般荒謬的事情嗎？

    他不知道。

    不知道。

    不過幸好，他可以親眼去看，親自去確定！

    越臨近京城，殷承祉的心便越是不安，不是貪生怕死，更不是懼怕安氏，他們手握重兵，哪怕西北勤王軍攻不下京城，可加上錦東殷軍，還有正趕回來的南邊大軍，三大軍一同進(jìn)宮，哪怕京城再固若金湯也會瓦解！他們是必定會贏的！

    可他還是不安。

    甚至搞不清楚到底是因?yàn)閾?dān)心父皇在安氏手中會有性命之憂，還是不知如何面對屢屢要他性命的大皇兄。

    “小球，你在嗎？”

    沒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