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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徵云皺起眉,被這個問題折磨得有些苦惱。 過了好一會兒,白貓還在繼續(xù)蹭著他的衣袍,他輕輕嘆了一聲,隨后托起白貓的胳肢窩,將它抱在懷里,緩緩站了起來。 “你說你是為了什么,跟著我有什么好,值得你這樣紆尊降貴的……” 話音未落,那白貓便把腦袋放在柳徵云的手心,輕輕蹭了蹭,便閉眼不動了。 柳徵云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也沒有去戳穿它,盯了它一會兒,便抬步往回走了。 紅月照得前路詭異又凄涼,然而抱著懷里的貓,他覺得一切好像也沒有那么糟糕。 **** 此刻,魍魎血池。 渙清坐在懸崖邊上,潭底的罡風(fēng)陣陣吹上來,擊得他不時地咳。 他有些虛弱地靠在一個男人肩上,任憑風(fēng)聲淹沒了他guntang的淚。 那男人一身黑袍,猿臂蜂腰,臉卻異常慘白,一雙血瞳無聲注視著身旁的人,看他低低地咳嗽,默默地流淚,攬在他肩上的手想要收緊,又怕收得緊了,懷里的人會覺得痛苦。 “阿蕪,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不是大錯特錯了?我將你強留在這世上,是不是大錯特錯了?” 過了很久,直到懸崖的風(fēng)都小了些,渙清才呆呆地發(fā)問,他臉頰淚痕已經(jīng)干了,被吹得慘白。 蘼蕪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捂了捂他的側(cè)臉,卻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被封印的他如今根本沒有體溫。 他正要收回手,渙清卻將掌心倏地貼了上來。骨瘦嶙峋的指節(jié)硌痛了他的心,讓他沒有回握過去的勇氣。 “云哥怕是已經(jīng)起疑心了,我的演技實在是太過拙劣。如果不是我……他應(yīng)該很快就能發(fā)現(xiàn)不對的吧……他那么信任我,我卻騙他……咳咳……可是……可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該怎么辦?” 渙清說著說著,淚水又從眼眶中涌出來,浸濕了蘼蕪的手心。 “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著……” 蘼蕪被燙得生疼,哪怕是魍魎血池沸騰的怨靈之血都不曾讓他如此疼過。 可是他沒辦法說出“算了吧”“別管我了”之類的話,這幾千年來渙清過得有多不容易,他全部看在眼里。 他知道這件事千錯萬錯,千不該萬不該,任何人都可以勸渙清回頭是岸,但唯一沒有資格說放棄的是他自己。 *** 柳徵云回到屋里時,盧昱正睡得熟。 他將浮云弓收起,隨手施了個結(jié)界,便放下懷里的貓,開始解衣帶脫外袍。 白色的內(nèi)衫隨著他的動作勾勒出隱約的腰腹弧線,晦澀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墨色的長發(fā)隨著白玉冠被解下而傾xiele半身。 案上的白貓見狀,假裝無事發(fā)生地轉(zhuǎn)開了頭,耳尖卻悄悄紅了。 柳徵云渾然不覺,繼續(xù)解著內(nèi)衫的扣子,卻忽然看了一眼白貓,旋即停止了動作。 是了,這只貓……是不是貓還說不準呢。 他無意識地蹙了蹙眉,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袍蓋住自己,就這樣草草地睡了過去。 他很累。昨日結(jié)下封印他出了大半部分的神力,又半夜出去發(fā)泄一通,如今已經(jīng)是精疲力竭。 至于對那只貓設(shè)不設(shè)防……那是他想防就能防的嗎?況且,如今他最能信任的,除了白延和羽塵,恐怕也只有那只貓了吧。 柳徵云疲憊不堪地沉睡,眉頭卻緊緊皺著,像一個永遠打不開的結(jié),讓人幾乎要忘記,他曾經(jīng)笑得也是那樣張揚,那樣鮮亮。 江潭月緩緩邁步走到他身邊,在離他腦袋不到一尺的地方慢慢臥了下來。軟軟的爪墊按上他緊皺的眉頭,像是想將其揉化開。 為什么要這樣難過?江潭月靜靜地想。 看見他這樣難過,為什么我也會感到非常、非常的悲傷? 是因為太喜歡他的笑容了嗎? 可是…… *** 柳徵云昏沉沉地睡著,在夢中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他用青梅枝半束著發(fā),背對著他在懸崖風(fēng)大處飲酒。 白袍獵獵翻飛,墨發(fā)被吹得有些亂。 青梅枝……好熟悉。 ……江潭月? 柳徵云想走過去,卻一直離他非常遙遠,山嵐霧靄阻擋著他,讓他越來越看不真切。 他覺得奇怪,想叫一聲讓他回頭,但無論他怎么喊,遠處靜坐的人都毫無反應(yīng)。 然后……他縱身一躍,穿過冰涼輕盈的浮云,跌入了怪石嶙峋的谷底。 柳徵云猛地從地上坐起,冷汗出了一身,低頭不停地喘著氣。 怎么回事? 他莫名其妙地撫摸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一道胎記,是兩道交錯猙獰的疤痕。 它們大多數(shù)時候很安分,但有時會隱隱地痛,極少數(shù)時候,會像現(xiàn)在一樣,劇烈地撕扯著。 到底怎么回事? 柳徵云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的棉墊,斷斷續(xù)續(xù)地抽氣,驚醒了旁邊剛剛?cè)朊叩陌棕垺?/br> 那白貓看著柳徵云被汗打濕的衣衫,呆在原地愣了愣,又聽見他痛苦的低喘,反應(yīng)過來柳徵云是身體不適。 它甩了甩長長的尾巴,邁著步子攀上了柳徵云的腿,而后一股醇厚溫柔的神力從爪心蔓延到柳徵云全身,他急促的呼吸漸漸平息。 眼前從陣陣發(fā)白變得清晰,但腿上的觸感真實又明顯,這次柳徵云確定是這只貌似人畜無害的小白貓救了他,緩過氣之后不禁有些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