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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多年風(fēng)里來雨里去,上陣殺過敵,泥坑打過滾的長征將軍不是他的傅言信,他的傅言信只有初見那日,在侯府門口,策馬而來,將他從眾人毒手之中救下的那個人,只是那個人那一雙洌滟的桃花眼,再也睜不開了。 *** 又轉(zhuǎn)過一個回廊,天色漸晚,整個侯府華燈初上,卻偏偏只有這件是暗著的。 “蘭生還睡著?” 六福不敢接話。 青之笑了笑,也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六福說:“應(yīng)該是歇下了?!彼鹉_走上了臺階,伸手停在門把上,想要推開,卻又遲遲不敢推開。 六福一咬牙,竟也不顧主仆尊卑,從后頭勐地略過青之,將門推開—— 屋里頭空蕩蕩的一片,所有蘭生在時的家具,原早是隨著他的殼子一起燒了。 那天侯府里頭白晃晃一片,外頭也是白晃晃一片,哭聲與哀樂起此彼伏傳進他的耳里。青之放佛記起許多年前,這信陽侯府也曾這么打扮過,當(dāng)時的蘭生還在一旁,手里扒著算盤打得飛快,笑的云淡風(fēng)輕:“迎娶公主,再加上替公主”cao辦”善事,侯爺穩(wěn)賺不賠。” 只是如今——沒有人告訴他,這次是不是賠了本。 但以他所剩不多的智商看來,應(yīng)該是賠了個徹底,輸了個精光。 “原來是我的年月日忒賤了,寧可摟著降書過活,也不愿寫一封遺書訣別。” *** “太子殿下——”如煙舉著傘從遠處急急趕來,替站在遠處樹下的青年遮擋住了飄落的雪花,顧兆臨咧開嘴一笑道了一聲多謝姑姑。 “殿下若是有事來尋侯爺,奴婢這就替殿下去通傳?!彪m早就猜出這位祖宗定是在宮外玩的忘了閉門的時間,如今進不去宮里了,才來信陽侯府求救,但如煙也不會如此直白的就說來讓他難堪。 “不用了——待會我再想辦法。”顧兆臨急急阻止:“……不要去打擾師傅了,讓他……一個人呆一會吧?!?/br> 如煙腳下一頓,手不自覺握緊了傘柄。 “……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我一直相信,就算父皇有朝一日……離開了,我也不怕,因為還有師傅在身邊,他一定能夠替父皇守住這片土地,待我真正能夠繼任的那一天才交給我……可是如今……” 顧兆臨如預(yù)期中沒有聽到如煙的回答,只是發(fā)現(xiàn)雪似乎下的更大了。 今年的冬天,來的太早了。 *** 又連著下了幾天的小雪,院子里堆的厚厚一層,樹梢上也掛滿冰晶。 天空終于在這一天放了晴。 而這一天是興朝干坤十三年臘月二十七,離新年還有四天,信陽侯百里青之,薨。 因為之前青之早早就交代過這回怕是再也演不了詐尸了,讓六福先去通知人民群眾,別又熬夜板著板凳守在門口等著發(fā)布第一條新聞。 而后還沒讓人去宮里請人,那人便自覺的來到跟前。 “怎的?對他們二人都如此溫柔,對我便這么殘忍?” “……” 顧己修伸手替他整了整亂了的頭發(fā):“倒是沒個樣子,這么年輕卻老成這副模樣。” “……”床上的依舊閉著眼睛躺著不說話,就好像睡著一樣。 “方蘭生那會我還道你傻,關(guān)著門就以為他一直在里頭睡著覺嗎?卻沒想到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竟也轉(zhuǎn)到我這兒來了?!?/br> “只是你個烏龜王八殼,既然都等了兩個人,怎么不等完老子你再走?!” 顧己修將頭伏在他的胸前,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心跳了。 就算學(xué)他說的話,也聽不見了。 想起最后那天他在宮里,不知是不是因為病重的關(guān)系,竟連伸出胳膊摟著他都十分吃力,但青之這個色字當(dāng)頭的人,還是身殘志堅的掛在了自己身上,嘴巴咂吧道:“天天喝藥吃粥,嘴巴都要淡出個鳥了?!?/br> “等你病好了,我再陪你喝。” “可是徽州女兒紅?” “再配上燒雞?!?/br> 青之滿意的笑了:“好?!迸c他伸手擊掌:“一言為定?!?/br> 只是這君子之諾,也成灰了。 *** 黃泉路上的路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走,并不如青之所說過的那樣陰森可怕,反倒是一條大道通到底,四周還亮堂堂的。 “那是因為您是擁有帝王格的人,才能有這等待遇!一般的,除了走后門或是上頭有人的,咱們便會開個小灶,讓他們走走平坦大道;若是普通小鬼,走的可就是那陰森小道了,碰上作jian犯科的,可就是十八層地獄等著伺候了。” 顧己修點點頭,還有這檔事? “我們這是去哪兒?” 雖說他們口中說自己是什么帝王格走的道路是不同的,但這一路上除了眼前的鬼與自己,其他一個影子也沒瞧見,也看不出到底要通向哪里。 白晴天嘻嘻一笑,從懷里掏出手機,朝空中對了對信號,才清嗓問道:“喂喂?小兄弟?你到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吱吱的雜音,白晴天只好放棄:“嘿!這破地方,一點信號都沒有!我說這位皇帝哥哥,你們這些擁有帝王格的人自動帶的屏蔽功能也太好了吧?我這可是4G信號的手機,都能被你屏蔽了信號。” 顧己修一點也沒明白白晴天說的是什么意思,但還是禮貌性的笑了笑——畢竟現(xiàn)在的他,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就算擁有帝王之格又如何?還不是一縷幽魂,與青之無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