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陳萍萍的話語中的懷念和傷感，裴長卿抿抿唇，盡量忽略掉自己內(nèi)心聽騰升而起的怪異的感覺。

    裴長卿活動了兩下脖子，自己默默在心底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后抬手輕輕拍了拍陳萍萍的腿，安慰道：“我覺得她可能不是很喜歡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肯定也是希望你自己能過得好好的?！毕肓讼氪朕o，裴長卿接著安撫：“所以說呢，還是希望陳院長能保重身體。”

    眼神早已恢復(fù)了之前的平靜，陳萍萍先是在心底輕嘆一聲，為什么明明都已經(jīng)是陌生人了，長卿依舊還是能關(guān)心自己，而后輕輕拉起坐在地上的裴長卿，替她拍拍衣服下擺沾染的塵土，仰頭笑了笑：“地上涼，還是起來說話吧?！?/br>
    低頭看了看有些費力的仰著頭的陳萍萍，裴長卿最后還是像個大老爺們兒一樣蹲下來，把手直接往對方的膝蓋上一搭。

    迎上陳萍萍略帶不贊同的目光，裴長卿撓撓頭有些尷尬地解釋：“我覺得還是蹲著吧，畢竟我，我不太習(xí)慣在您這兒低著頭說話。然后那個什么，我覺得您有點太瘦了，要不給您診個脈？”

    “好啊?！钡皖^一笑，陳萍萍主動伸出細(xì)瘦的手腕遞給裴長卿，笑的有幾分眉眼溫柔“那就勞煩小裴姑娘了?！?/br>
    被陳萍萍滿眼的溫柔驚艷到，裴長卿先是愣了愣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頭清清嗓子，而后像是捧著什么珍貴易碎的物品一樣小心翼翼地圈住陳萍萍的手腕，小聲說道：“陳院長以后還是莫要在別人面前這么笑了。”

    陳萍萍看著裴長卿微微發(fā)紅的耳廓，有幾分好笑也有幾分心疼。他的小姑娘現(xiàn)如今被自己活生生逼成了這個樣子，可不就是自己自作自受嗎？

    像是沒有感覺到陳萍萍的情緒，裴長卿輕輕的用手圈住了他的手腕，感慨一句：“您這也太瘦了吧？”說著，裴長卿一臉責(zé)怪的把手搭在陳萍萍的手腕上診脈。

    聽著陳萍萍的脈搏還算是比較平穩(wěn)有力，裴長卿收回手點點頭：“陳院長的身體保養(yǎng)的還是很不錯的，就是還是有點寒涼?！?/br>
    停頓了一下，裴長卿剛想說要不您給我塊牌子以后我每天給您送個藥，就突然想起范閑似乎也是監(jiān)察院的人，轉(zhuǎn)而建議道：“反正范閑不是也是監(jiān)察院的人嗎，您下回讓他給您開一張方子，調(diào)理調(diào)理身體就好了。”

    藏在寬大的袍袖中的手一點一點的收緊，陳萍萍看著裴長卿臉上略帶疏離的溫和，克制的點點頭，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辛苦你了。”

    看著陳萍萍不自在的笑容，裴長卿以為是自己在這里待得時間太長打攪到了對方，再加上自己已經(jīng)有了幾分饑餓感，干脆提出了告辭：“陳院長若是沒有什么事情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那，你路上小心?！?/br>
    指尖留戀般的在裴長卿起身的瞬間撫過她的衣角，陳萍萍輕輕地聞了聞那股熟悉的草藥香氣，再抬頭的時候，只能注視著她毫不留戀的離去的背影，在心底默默地說出那句：長卿，我想你了。

    出了屋門頓時長出一口氣，裴長卿咬著下唇扯扯蘇拂衣的衣袖，擠眉弄眼的表示趕緊離開這里。

    有幾分好笑的看著落荒而逃的裴長卿，蘇拂衣等到回了抱月樓才笑著問道：“怎么啦？跑這么快做什么。”“不知道，就是覺得有點別扭?！眴问植嫜苯影巡鑹貙ψ旌?，裴長卿有些迷茫“就，我跟他單獨相處的時候總感覺他在透過我看什么人。”

    笑的一臉寵溺，蘇拂衣直起身拍拍裴長卿的肩膀，順手又給茶壺里續(xù)上溫度剛剛好的溫水，這才有幾分調(diào)侃的說道：“你看你這丫頭說的是什么話，之前還問我陳萍萍是不是真的吃人，現(xiàn)在又說他在透過你看什么人?！?/br>
    “但是我真的有這種感覺啊?！辈粷M的反駁，裴長卿撓撓頭“你看你都知道我不喜歡吃云糕，也不喜歡吃桂花糕。但是他今天還問我說要不要留下來吃飯，還說準(zhǔn)備了云糕。這不一看就知道肯定說的不是我嘛。”

    伸手揉了揉裴長卿的頭，蘇拂衣轉(zhuǎn)而說起了別的話題：“話說，你覺得陳萍萍這個人怎么樣？”“陳萍萍，這個人怎么樣？”聽到這個問題先是歪了歪頭，裴長卿咬著手指想了想之后才說道“我覺得他，人似乎還不錯？除了不太會照顧好自己，而且還瘦的過分之外好像也沒別的了吧？”

    想到這兒，裴長卿放下茶壺看著蘇拂衣問道：“話說，范閑從北齊回來了沒有？”“還沒呢。”靠在桌角抱著雙臂，蘇拂衣用手指卷著自己的頭發(fā)“不過應(yīng)該也快了，年底就應(yīng)該能回來了。怎么了？”

    低頭笑了笑，裴長卿腳步輕快地往樓上走去：“我就是覺得這位陳院長人還不錯，雖然有把我當(dāng)成替身的可能性，但是總體來講我對他印象不錯。而且我今天給他把脈感覺他身體不是特別好，所以當(dāng)時說讓范閑給他開個補身體的方子?！?/br>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蘇拂衣摸著下巴看著裴長卿離去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角，還不錯嗎？

    夜晚。

    “阿裴睡了，所以我這能抽空過來找你一趟?！?/br>
    蘇拂衣輕巧的扒拉開本來就沒關(guān)嚴(yán)實的窗戶，坐在陳萍萍屋里的窗框上，聲音平淡：“我覺得即使我今天不找你，你明天也得找我?！?/br>
    翹著二郎腿穩(wěn)穩(wěn)地坐在上面，蘇拂衣先是看了看沒有動靜的陳萍萍，而后仰著身子看了一眼屋外早已不知去向的影子，單手托著下巴頗有閑情逸致地說道：“行了你別裝了，咱倆誰跟誰啊。我知道你沒睡，不然你也不會給我留著窗戶。阿裴忘了你這件事，是真的，我之前也不知道。”

    聽到這句話，陳萍萍緩緩睜開假寐的雙眼，拽著床邊的帶子慢慢起身，沉默的看著蘇拂衣投在地上的影子，沒說話也沒動。

    自動自覺的翻進(jìn)屋里，蘇拂衣拍拍手又拍拍身上的灰塵，這才點上蠟燭，又回身把窗戶關(guān)嚴(yán)實，坐在了陳萍萍平常辦公的位置，拿著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杯水?！备艨諕佭^去一杯盛著清茶的茶杯，蘇拂衣一揚下巴，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不然你嗓子又不舒服了?！?/br>
    “我是不是做錯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萍萍突然出聲，聲音中帶著滿滿的迷茫：“我，明明只是為了她好。為什么會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

    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蘇拂衣低頭吹了吹杯中的茶葉末，問了個問題：“阿裴喜歡你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一瞬間回想起那張紙上的內(nèi)容，陳萍萍不自覺地握緊了茶杯，好半天才低聲回答：“我知道她放棄了?！闭f著，他抿了口茶想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繼續(xù)說道：“我之前只是認(rèn)為她還是個孩子，可能過段時間她的心意就會變。我這個人，沒什么值得她傾心的地方?！?/br>
    “但是她在你身上幾乎傾注了她所有的青春?！甭曇羝届o，蘇拂衣也沒抬頭，就這么低頭看著茶杯里的茶水，說道“偌大一個京城，你自己看看她跟那些小姐公子們，有多少聯(lián)系？連阿澤都是派人叫她，她才出去?！?/br>
    無措地張了張嘴想反駁些什么，陳萍萍最終只能囁嚅著說道：“我以為，長卿一直喜靜，才不去外面。”

    聽到這個回答，蘇拂衣忍不住揉了揉青筋蹦的十分歡快的額角，她不知道是該罵陳萍萍在這方面不動腦子，還是吐槽裴長卿這些年來的努力全都是白費。

    緩了很久，蘇拂衣才深吸一口氣，微笑著問道：“你見過誰家孩子七八歲正好是最能瘋的時候，老老實實待在屋子里研究藥理，要么就是去采藥折騰你的腿？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叫‘七八歲討狗嫌’嗎？”

    越說越激動，蘇拂衣最后一臉困惑地看著陳萍萍，問道：“陳萍萍，你是當(dāng)真沒動腦子嗎？還是說你壓根就不想動這個腦子？”

    說到這兒，蘇拂衣直接搖頭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話：“不對，你絕對不是不懂情情愛愛，不然的話當(dāng)年你跟寧才人那件事就不會有。所以現(xiàn)在看來你就是在逃避！你就是覺得阿裴是個小姑娘！我問你，你是不是想著小孩子嘛，可能過幾天就好了？陳萍萍，你到底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前傾著身子看著陳萍萍仿佛像是一尊雕塑一樣沉默不語，蘇拂衣一拍額頭忍不住罵：“陳萍萍你個瓜娃子，你一天天的都在想撒子嘛！阿裴在你身邊多少年了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

    一口氣喝干了自己杯中的水，蘇拂衣一邊拿著茶壺給自己續(xù)水，一邊忍不住埋怨：“我聽外面人天天說你陳萍萍能洞察人心。你這倒好，是知道人家小姑娘的意思了，結(jié)果呢？你這不胡鬧嗎?！笨粗惼计家琅f沉默不語，蘇拂衣自己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蘇拂衣深知不管自己說什么，現(xiàn)如今的局面已經(jīng)沒有辦法改變了，只能嘆口氣緩和了自己的語氣：“她知道你一直念念不忘小葉子?！?/br>
    猛地抬頭看向蘇拂衣，陳萍萍捧著茶杯的手一抖，突然有了一絲慌亂：“她怎么會知道小葉子？”“這丫頭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只是她不說，也裝作不知道而已?！备鷳c帝學(xué)了一到無奈的時候就捏鼻梁的毛病，蘇拂衣撇撇嘴“她又不傻?！?/br>
    “長卿她……知道多久了？”

    掐著手指頭算了算，蘇拂衣最后還是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具體多長時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少說也有兩年了。那孩子心里能藏事，也能忍。”哼笑一聲，蘇拂衣低頭用手指輕撫著杯沿，聲音低沉沙?。骸瓣惼计迹阌肋h(yuǎn)都不會知道，阿裴回京之后我看見她的第一眼是什么樣子的?！?/br>
    看見陳萍萍微微側(cè)了側(cè)頭，蘇拂衣往后一靠，靠在硬邦邦的欄桿上，深吸了一口氣：“她回京之后能直接面圣，其實全靠著自己的那個離經(jīng)易道吊著一口氣。不然為什么回京的日子比預(yù)計的晚了許多，你沒想過嗎？”

    陳萍萍上一次聽說裴長卿重傷成這個樣子，還是在范閑剛剛?cè)刖]多久在牛欄街遭受程巨樹的刺殺那個時候。但是那個時候其實裴長卿本身受的傷并不重，主要是因為有些脫力再加上外傷有些嚴(yán)重，本質(zhì)上沒受到什么大的傷害。

    借著燭光看著蘇拂衣似笑非笑的表情，陳萍萍感覺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一點點捏緊自己的心臟，他聽到他自己在問：“長卿怎么了？”

    “以身試藥說的多好聽啊?！编托σ宦暎K拂衣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諷自己，也像是在嘲諷陳萍萍“你知道她從江南回來，身上多添了多少道傷口嗎？你當(dāng)初還說等她從江南回來，讓她找個好人家嫁了，你怎么這么絕情啊陳萍萍？”

    一想起裴長卿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就感覺自己的心臟也在一抽一抽的疼，蘇拂衣想了想自己下午從皇宮里帶出來的那堆補品，應(yīng)該做成什么樣的菜肴才能哄著裴長卿吃下去，輕聲開口：“她胳膊上新添了三十六道傷口，每一道傷口里都有不同的毒。我嘗試著把里面的毒清除掉但是失敗了。也就意味著阿裴可能一輩子都要帶著這些毒，這些毒已經(jīng)讓她沒有辦法生育，你覺得一個沒有辦法生兒育女的姑娘，在誰的府上都會被欺負(fù)吧？”

    握著茶杯的手連骨關(guān)節(jié)都有些泛白，陳萍萍不可置信地?fù)u搖頭：“長卿她，怎么會這樣？她明明應(yīng)該，應(yīng)該嫁一個很好的人，然后生兒育女?！?/br>
    看著陳萍萍魔怔般的目光，蘇拂衣露出一抹假笑：“還記得那一小瓶藥嗎？阿裴給了你除了行走之外的健康的身體，然后毀了她自己。她恨不得把她的命都給你，然后你呢？你干的那些混賬事還少嗎？”

    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重了，蘇拂衣深吸一口氣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最后涼涼的看著陳萍萍，滿臉的失望：“她本來這次去江南就沒打算說活著回來。說句實話，陳萍萍，我當(dāng)真之前不知道你有這么大的本事能讓阿裴做出這個決定?！?/br>
    這時候徹底知道自己做錯了，陳萍萍努力克制著讓自己的手不要抖，慢慢的放下茶杯，嗓音有些干澀：“我的錯?！?/br>
    暴躁地揉了揉頭發(fā)，蘇拂衣干脆也放下自己的茶杯，走到陳萍萍的榻前用和裴長卿一樣的姿勢蹲下來，說道：“你現(xiàn)在再說什么都沒用，我現(xiàn)在只是很好奇一件事情，我覺得這個問題你最有資格來回答我?！蓖ｎD了一下，蘇拂衣說道：“陳五常，陳萍萍，陳院長，你告訴我你當(dāng)真就那么希望看見阿裴嫁給別人嗎？”

    靜靜地注視著蘇拂衣清澈的雙眼，陳萍萍移開視線佝僂著身子把臉埋進(jìn)雙手中，聲音有些發(fā)悶：“但是我不能給長卿一個完整的我自己?！?/br>
    一臉臟話的瞪著陳萍萍，蘇拂衣暴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fā)而后扒拉著陳萍萍毫無知覺的雙腿給自己騰了塊地方，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覺得，阿裴像是那種在乎你這種小問題的人嗎？”

    看著陳萍萍仍舊把臉埋在手里沒出來，蘇拂衣抹了把臉感慨：“我覺得我現(xiàn)在就是天生的勞碌命，cao勞完阿裴cao勞你，我求求你倆了能不能在一起讓我少點麻煩？”說著，蘇拂衣一臉假笑：“你倆當(dāng)真是用來折磨我的?！?/br>
    “蘇小姐……”

    “成成成，你先別說話?！睌[手示意陳萍萍閉嘴，蘇拂衣揉揉臉把自己的面部表情調(diào)整好，而后恢復(fù)了一臉鄭重的表情，說道：“這樣吧，我問你答。你不用跟我說其他的一切外在原因，就說你自己的真實想法，行不行？”

    看著陳萍萍點頭答應(yīng)了，蘇拂衣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來吧，第一個問題，你喜歡阿裴嗎？或者是說你對她有感覺嗎？”“有?！闭J(rèn)認(rèn)真真的把自己內(nèi)心對裴長卿的每一種感覺都拉出來剖析一遍，陳萍萍一臉肯定。

    “完美！”拍了一下手，蘇拂衣接著問道“下一個問題，你覺得是阿裴了解你多一點呢，還是你了解阿裴多一點？”

    “長卿了解我多一點吧，畢竟我連她的生辰都沒記住過?！币徽f起這件事，陳萍萍細(xì)細(xì)的嘆了口氣，說道“阿裴連我平時吃的零嘴都不會斷?！?/br>
    點點頭表示了解，蘇拂衣終于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你自己都說，阿裴了解你勝過了解她自己了，你覺得她會在乎你的這點問題嗎？”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蘇拂衣歪歪頭：“那個小丫頭，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叛逆得多。”

    “……長卿，叛逆？”一直就不覺得叛逆這個詞能套在裴長卿身上，陳萍萍有些疑惑“為什么會是叛逆？”

    撐著膝蓋站起身，蘇拂衣轉(zhuǎn)頭看了看從窗戶中透出來的光，輕聲說道：“阿裴的秘密，等她哪天愿意告訴你的時候，你自己就會知道了。畢竟那可是一個人才輩出的時代呢?！闭f著，蘇拂衣踱著四方步走到窗邊補充道：“當(dāng)然了，我該說的都說了。至于你是不是真的想看她嫁人，那就是你的事了。”

    微微把窗戶開了一條縫，蘇拂衣感受著只有清晨才會吹來的涼風(fēng)，在窗框上敲出了一段雜亂的旋律：“我該走了?！薄暗鹊取！苯凶×讼胍俺鋈サ奶K拂衣，陳萍萍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那，長卿還有可能恢復(fù)記憶嗎？”

    把手撐在窗沿上，蘇拂衣腦海中過了一遍裴長卿現(xiàn)如今的身體狀況，搓搓手指上的灰塵，輕聲回答：“我不知道。阿裴能不能想起來現(xiàn)如今全要看她自己，她身體里的毒什么時候徹底清除干凈了，可能什么時候就能想起來了。”

    “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一輩子?！眹@息著留下這句話，蘇拂衣對著回來的影子微微抬手示意，而后自己也翻窗而出，離開了監(jiān)察院。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裴長卿心情頗好的洗漱完畢后，推開自己屋子里的窗戶，聽著沿街的叫賣聲，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想到當(dāng)時在江南看到的場景，又想起自己和葉重離開江南時百姓夾道歡送的場景，最后再看看京城中安穩(wěn)祥和的場景，裴長卿笑著沖樓下看著自己的孩子揮揮手，笑著問道：“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

    “裴jiejie早上好！”仰頭看著笑瞇瞇的裴長卿，小孩子也用力的揮揮手，喊道“我們要去學(xué)堂啦！”“要去學(xué)堂啊?！泵佳坶g是掩蓋不住的溫柔，裴長卿趴在窗戶邊說道“路上小心呀！”

    “裴jiejie再見！”

    目送著孩子的身影跑出自己的視線，裴長卿這才直起身子把窗戶關(guān)上，沖身后的蘇拂衣點點頭：“小師叔來啦?！?/br>
    微微頷首，蘇拂衣把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低頭擺弄著托盤里的碗碟，聲音有幾分慵懶：“那個孩子是隔壁張大娘她孫子，已經(jīng)晚了一年上學(xué)了?！薄熬┏且膊惶健！弊聛砗吞K拂衣一起吃早飯，裴長卿發(fā)表自己的看法“雖然瘟疫這件事情過去了，但是恐怕還會有其他的事情冒出來?！?/br>
    放下碗筷，蘇拂衣看了看裴長卿眉宇間的愁緒，伸手倒了杯茶：“我，你，老李，我們只能救下這世間千千萬之一的人，只能最后說一句問心無愧。”

    “神廟不除，天下不平。”

    “那你也得好好在這兒好好養(yǎng)身子。”挑起半邊眉毛，蘇拂衣歪著頭看著裴長卿，扯扯嘴角“我這回可不會慣著你，吃晚飯過會兒吃藥，別想跑?！?/br>
    被蘇拂衣壓在抱月樓前前后后調(diào)理了一個月，裴長卿終于被下達(dá)了解放令，可以出門活動了。

    站在抱月樓門口感受著久違的熱鬧，裴長卿轉(zhuǎn)頭對站在樓梯上的蘇拂衣眨眨眼睛，而后撒著歡兒的拎著給陳萍萍配好的補身子的藥包，融入了人群之中。

    到了監(jiān)察院才知道陳萍萍今天不在，裴長卿鼓了鼓臉，笑瞇瞇地對給自己回話的人道聲謝，之后站在監(jiān)察院的門口，輕聲問道：“那你說，陳萍萍會在哪兒？”

    沒有聽到回答，裴長卿也不生氣，轉(zhuǎn)身把手往身后一背，用食指勾著藥包溜溜達(dá)達(dá)地走出了監(jiān)察院所在的那條街：“不至于這么絕情吧？你們難道不是他派過來的嗎？都在抱月樓待了三天了，我就問問陳萍萍在哪兒都不行嗎？”

    直到自己走到巷子口都沒有聽到回答，裴長卿撇撇嘴抬頭看了一眼貌似是空無一人的房頂，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懶洋洋地說道：“你們這是當(dāng)真讓我把你們一個一個的揪出來問嗎？我還不想這么不友好哎。”

    說完了這句像是警告般的話語，裴長卿翻了個白眼，大步走向了自己常去的那家茶館。

    “你說，長卿發(fā)現(xiàn)了那些暗衛(wèi)？”原本應(yīng)該坐在監(jiān)察院里的陳萍萍此時正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裴長卿經(jīng)常來的那家茶樓里，聽著影子的匯報“這丫頭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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