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起來可曼和白芍都在家，她們給我準備了早餐，從我門口一直跟到盥洗室的門口，白芍還特別貼心地一直在門口等我。

    我刷了牙出來，她還跟在我身后，說：“白小姐，這會兒要吃早餐嗎？”

    我什么都不想吃，胃里感覺很難受，整個人都覺得很難受，飄飄忽忽的，落不到地上?？墒强吹桨咨趾涂陕鼡牡难凵瘢抑缓糜仓^皮，說：“嗯?！?/br>
    聽到我答應(yīng)，白芍高興地笑了起來，說：“那我這就去給你準備?！?/br>
    一個早上，我喝了兩碗粥，還吃了兩碟小菜。平常我心情好的時候，都吃不了這么多。白芍看到我這個樣子，正要盛第三碗粥的時候，她把碗奪走了，她看著我說：“白小姐，夠了。”

    夠了嗎？為什么我不會覺得餓？也沒有覺得飽？我就像一具行尸走rou，不知冷暖，也不懂歡笑。

    我放下筷子，木然地說：“那我去上班了?！?/br>
    可曼急忙跟上來，邊走便取鑰匙。她說：“你等等我，我送你去公司?！?/br>
    我正要說不用，她卻先我一步跨上駕駛座，說：“今天我給你當司機?！?/br>
    “你不用去公司嗎？”我記得可曼最近的工作應(yīng)該挺忙的，寰亞為了造星，給她安排了很多的工作，極大的提高了她的曝光。

    可曼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覺得吧，什么天王巨星，都沒有你重要，老子要送你去上班，誰也別來攔我?！?/br>
    我也沒有覺得多開心，淡淡地哦了聲，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一路上都有些神思恍惚，可曼跟我說了好幾次話，我都沒有注意聽到。在江祁門口，我下車的時候，可曼試探性地問我：“要不然今天不去了吧，我看你精神好像不大好的樣子?！?/br>
    我搖搖頭說：“不，我要去上班，這個世界上什么都不可靠，只有工作最可靠，我越努力，它就會回報我越多?！?/br>
    可曼對我豎起大拇指，說：“恭喜你小姑娘，你已經(jīng)樹立了很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br>
    我頭也沒有回地進了公司大門。

    強打著精神開早會，公司要換新一年的代言人。今天的早會上商討到底要用誰，我們以前用的那個代言人是國內(nèi)知名的相聲演員，他的形象很符合老字號的的品牌調(diào)性，但是整體來說，咱們的廣告和包裝之類的都太過于陳舊，看起來沒有一點新意。

    所以公關(guān)部的同事提出更換代言人，在換代言人這件事情上我們比較謹慎。因為江祁的代言人已經(jīng)用了很多年，如果突然換了，要是大眾的接受度不高，極有可能受到反面的影響。

    會上岳疏提出了一個人，他說：“我覺得靳真真現(xiàn)在在國內(nèi)的發(fā)展勢頭很好，她有很廣的粉絲群，有了粉絲基礎(chǔ)，代言效果肯定會更好。”

    一聽到靳真真的名字，我身體里的那根弦就又繃得緊緊的。好像一不留神就會斷掉一樣。

    岳疏笑著問我：“白小姐，你覺得靳真真怎么樣呢？”

    我猛地一下拍著桌子站起來，說：“要靳真真做我們江祁的代言人，除非我死?！?/br>
    會上的人聽到我這么說，都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大概也沒有想到我的反應(yīng)會這么強烈吧，岳疏想要跟我爭論，剛好站起來。我轉(zhuǎn)身就出了會議室：“我說了，誰都可以，就是靳真真不可以?！?/br>
    難道要我找一個對我居心叵測的人做我們江祁的代言人？我做不到，我的心胸沒有那么寬廣。

    我回到辦公室，覺得腦袋有點疼，仰面躺在辦公椅上，揉了揉酸痛的太陽xue。陳秘書走了進來，遞給我一份資料說：“白總，這份資料，需要你簽字?！?/br>
    我起身翻了翻，在簽字的地方簽下了我的大名。

    陳秘書結(jié)果資料，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跟我說：“白總，我知道這句話不該我說，但是我還是想說出來。在會上，你不應(yīng)該那么對岳經(jīng)理。”

    我當時知道不應(yīng)該那么對岳疏，我和靳真真的恩怨是我們倆的事情，不應(yīng)該遷怒到別的人身上?？墒锹牭浇嬲嫒齻€字從岳疏的嘴里吐出來，我就忍不住自己噴薄而出的怒意，我無法忍受她，哪怕分分秒秒。

    陳秘書又說：“今天上午寰亞已經(jīng)發(fā)出通稿了，說靳真真最近兩年可能都會息影，退出娛樂圈。所以我們根本不可能請到她做代言人。”

    “什么？”聽到靳真真退出娛樂圈的消息，我情不自禁地驚呼了起來：“你說靳真真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出娛樂圈了？”

    “沒錯，而且是寰亞的官方微博發(fā)出來的，消息應(yīng)該不會有假?！?/br>
    我在凌亂的辦公桌上，翻出了我的手機，在搜索框里拼命地搜靳真真的名字?，F(xiàn)在有關(guān)她的消息，熱度最高的就是她今天早上退圈的消息。

    看著那一排排黑色的小字，昨天晚上那種沁入骨髓的寒冷又涌了上來。蘇慕安這么快就為靳真真找好了退路，什么到學(xué)校去進修，根本就是蘇慕安和靳真真的一排謊言，他就是想保護靳真真，讓我知道她已經(jīng)退圈了，別再針對她。

    他以為這樣能把事情對靳真真的傷害降低到最小。

    我笑了起來，我像個瘋子一樣哈哈大笑。陳秘書問我：“白總，你怎么了？”

    我把手機猛地一下扔了，它畫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直奔辦公室門口。

    剛巧有人推門而入，那個手機就正好砸進他的懷里。蘇慕安的反應(yīng)很快，他用雙手接住了我的手機，看了看陳秘書，又看了看我，大概也能明白幾分，臉色微微一沉。

    陳秘書看到蘇慕安，忙對我說：“白小姐，我先出去了。”

    我指著大門，對蘇慕安說：“滾出去。”

    陳秘書腰背一直，飛一樣地逃出門去。

    蘇慕安站在門口，默然不語。

    我又說了一遍：“蘇慕安，你給我滾出去。”

    他朝我走來，解釋道：“如斯，你聽我說?！?/br>
    我走到窗前，冷冷地說：“你什么都不用說了，我不想聽，你趕緊給我滾出去?！?/br>
    蘇慕安鍥而不舍地朝我走來：“昨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靳真真會打你?！?/br>
    我沒有說話。

    “要是我知道她會打你，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她傷害你?！?/br>
    我眺望著遠方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的城市啊，卻讓人覺得那么孤寂。我緊緊地抱著雙臂，說：“可是她還是打了?！?/br>
    我指著自己的臉，說：“她打在這里?！?/br>
    我又指著自己的心口，說：“可是這里卻最痛。臉上這一巴掌是她打的，可是心里的這道傷口是你拿刀捅的?！?/br>
    蘇慕安上來，想要抱住我。我的身子往旁邊一側(cè)，他雙手落了個，僵在空中，良久都沒有放下去。

    他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斯，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br>
    “你們都不是故意的。靳真真不是故意的，可是她還是讓人跟蹤我綁架我。張青崖也不是故意的，但他還是奪走了我的孩子。你也不是故意，可你還是幫著靳真真來傷害我?！?/br>
    他看著我，眼里又是疲憊又是憔悴。我想起以前，每每看到他這種眼神就覺得心疼，心疼他太過勞累，可是現(xiàn)在我卻沒有任何的情感，只覺得心里一陣陣發(fā)痛。

    “如斯，張青崖我已經(jīng)送到警察局了，他會受到最嚴厲的判決?！彼f。

    我轉(zhuǎn)過身，看著他，問道：“那靳真真呢？”

    他開了口，喃喃說：“她……”

    我笑了笑，說：“她今天已經(jīng)宣布息影，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到國外去進修。她這個始作俑者逍遙法外，而張青崖這個背鍋的去坐牢。蘇慕安，我倒真不知道，原來你對靳真真這么好，為了救她，連跟了自己好幾年的下屬說往警察局送就往警察局送?？墒?，如果你跟靳真真的感情那么好，你當初為什么要來招惹我?！?/br>
    蘇慕安的嘴唇動了動，他說：“不是這樣的，我不是維護靳真真，而是因為這件事情還有很多的疑點，在這些疑點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你昨天太沖動了，我怕你會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來?！?/br>
    我冷冷地笑了起來，說：“她殺了我的孩子，你還讓我不要輕舉妄動。蘇慕安，我現(xiàn)在算是看清楚了，就因為那個孩子不是你的，是易東揚的，所以你沒有一點憐憫之心。你根本就不會理解，我是怎么樣含辛茹苦懷胎十月，我為了他受了多大的苦你知道嗎？所有人都不喜歡他，易東揚，許世蘭，他們都不想我把他生下來。我背著巨大的思想包袱，執(zhí)意留下他。他只有七個月，我懷了他七個月。我每天都和他在一起，感受到他在我的肚子里一天天的長大，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那是我的孩子，你讓我怎么不激動，你讓我怎么不輕舉妄動？你又不是孩子的父親，你當然能夠冷靜了……”

    “白如斯！”蘇慕安忽然吼了一聲，打斷了我的話頭：“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

    我看向他，說：“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么。你不是我孩子的父親，你不會理解我的痛苦，所以你才偏幫靳真真。你們認識多年，你對她了如指掌，你知道她不會做這些事情?？墒沁@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她還是殺了我的孩子。而且我相信，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靳真真根本就不會傷害到他?！?/br>
    想到這一點，一陣巨大的寒冷，將我緊緊地包裹住，我在風(fēng)浪的中央，冰冷沉浮。

    如果不是蘇慕安的話，靳真真就不會把目光對向我。如果不是她懷疑我和蘇慕安在一起的話，她也就不會派人跟蹤綁架我，我的孩子現(xiàn)在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不是化作一灘污血，不知道已經(jīng)流向何方。

    我的心口有個巨大的窟窿，無論怎么樣都修補不好了。

    都怪蘇慕安，他來招惹我，惹惱了靳真真，害死我的孩子?？晌疫€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和他在一起，我悔我恨。

    我渾身顫抖地撲向蘇慕安,“你滾，你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了，都怪你，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一切都好好的。你為什么不在你的世界里好好呆著，你為什么要來招惹我？你不是那么相信靳真真嗎？以后你都去找她，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了。”

    蘇慕安被我瘋狂的樣子給震驚了，他抓住我的雙手，令我動彈不得：“如斯，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很難過。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我極力擺脫他，我走到電話面前，撥通了安保部的電話：“來兩個人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br>
    蘇慕安還想靠近我，可是他現(xiàn)在就像一只刺猬一樣，一碰到他，我的渾身就疼，好像受了不能愈合的傷，痛得我難以呼吸。

    我躲開他，說：“蘇慕安，我求你了，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我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瓜葛了，你走，你走開。”

    安保部的員工很快就到了我的辦公室：“白總，有什么事情嗎？”

    我擦干臉上的眼淚，指著蘇慕安說：“我不想看到他，你們快把他帶走。我這輩子都不想看到他。”

    安保部的兩個員工面面相覷，最終還是走向蘇慕安，說：“先生，白總這是請您走呢。”

    蘇慕安看向我,眼中忍不住的疼惜已經(jīng)溢于眼底。我別開眼不去看，他說：“如斯，你先冷靜一點，過兩天我再來看你?！?/br>
    說完，他就自己走出了我的辦公室。

    空空蕩蕩的辦公室，安靜得就連我自己的呼吸都能聽見。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總覺得身體里的某一部分空了，什么都沒有了。

    站起身，拿了包，走出辦公室。

    陳秘書問我：“白小姐，您看起來好像不是很精神，有什么事情嗎？”

    我搖搖頭：“我想休息一下。”

    陳秘書又問：“需要派人送你回去嗎？”

    我又搖了搖頭：“沒關(guān)系，我自己可以。”

    陳秘書還要再說什么，我已經(jīng)走遠了。

    我這會兒還不想回家，可曼和白芍還在家里。要是她們看到我這副樣子，肯定會很擔心的。我開著車，在城里漫無目的走，我沒有十分親近的人，也沒有定期消遣的地方。靈魂被抽空，身體也無處安放。

    最終我決定到陵園去看望爸爸。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看過他了，他一定很想我吧。

    這個時間點，陵園的人很少，走在里面，幾乎看不到有幾個人。我在門口買了話，別人上墳都是用菊花，可我買了康乃馨。因為mama生前最愛的花就是康乃馨，她離世之后，爸爸就繼承了她的愛好，也對康乃馨情有獨鐘。

    我把花放在他的墳?zāi)骨埃熬鸵呀?jīng)為自己置辦好了墓地，就在mama的旁邊，離得很近。照片上他們兩個人都朝著彼此的方向微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墳地，倒像是家里的客廳照片墻。

    我伸手撫摸墓碑上爸爸笑起來的面容，死后能和mama葬在一處，他可能也是很開心的吧。我記得爸爸mama的感情一直很好，在我很小的時候mama就去世了，這么多年爸爸沒有重新娶妻，在外面也沒有感情糾葛。他對mama的感情一如往昔。

    記得我以前問過爸爸，為什么給我取名字叫白如斯。他說這個名字是mama給我娶的，mama希望我以后能遇到一個如爸爸愛她一樣愛我，如爸爸關(guān)懷她一樣關(guān)懷我，如爸爸寵她如掌中珠一樣寵我的男人。

    所以我叫白如斯。

    一想起這些往事，我就心酸不已。我還是辜負了爸爸mama的期望，我沒有找到一個愛我護我關(guān)懷我如爸爸的男人，我把自己的生活過得皺巴巴的，到處都很糟心。

    我撫摸著爸爸mama的遺像，早已泣不成聲：“對不起，爸爸mama?！?/br>
    聲音哽咽，話在喉嚨里，和哭聲混作一團。

    “白小姐?！痹S星奧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身后。

    聽到他的聲音，我止住哭聲，可眼淚卻是忍不住的。我一面抹淚，一面轉(zhuǎn)頭看向他：“許先生。”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看起來莊嚴肅靜。

    他看了看爸爸mama的墳?zāi)?，一臉歉意地問我：“這是白小姐的雙親嗎？”

    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我很抱歉。”許星奧說著，一面上前，把他懷中的菊花放到爸爸mama的墳前，說：“我起初不知道白小姐的父母也葬在這里。”

    “你這是？”他帶著花，又在墓地，是干什么的。

    他笑了笑，說：“今天是我母親的生辰，所以我到這里來探望她。卻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白小姐。”

    “你mama也葬在這里嗎？”我擦了擦眼淚，問他。

    “對，就在那邊一點?！?/br>
    我看著爸爸mama墳前的鮮花，突然說：“這個花也是你送給你mama的？”

    許星奧說：“沒關(guān)系，只不過是一束花而已，我相信我的mama沒有這么小氣，會因為一束花就生我的氣?！?/br>
    “那怎么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