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86節(jié)
不過這是不適合告訴孩子的,不然容易影響剛才她甩錢的偉岸身軀姿態(tài)。 留恒心中卻已是了然,聽娜仁繼續(xù)道:“你阿娘當年給了你jiejie一枚玉令,如今我把這個給你,倒是一來一往,或許冥冥之中,一飲一啄,一切自有定數(shù)。這些錢你也拿著,你阿瑪阿娘留給你的,是叫你成家立業(yè)、王府綿延立身用的。我知道早年為了那水稻你就敗霍了不少,余下的好歹是個念想,你就不要動了,用這些吧。左右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我在宮里也沒處花,這些年光存錢了。你jiejie那邊從前還能用上些,這些年也是只給我進不給我出,好在你這里還有個出去的地,沒叫我這銀票生了蟲?!?/br> 說著,她輕輕一嘆,頗為唏噓的模樣。 便是楚卿并不將這些看得十分緊要,聽了之后還是忍不住看了娜仁一眼,頗為欽佩。 如此心境,果然不凡。 然而留恒并不愿意拿娜仁的錢,二人爭論不休、分別振振有詞,都說得很有道理。 可惜就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后還是各退一步,留恒表示銀錢可以收下,但玉令就不必了。 娜仁甩銀票好歹成功了,便也同意留恒這個提議。 對于留恒打算如何將這《國報》建立起來,娜仁沒打算多問——對孩子們的事業(yè),她從來不多過問,也不會指手畫腳。 這兩個孩子都比她有勇氣,也比她有魄力。 她還多說道什么呢?能幫上什么便幫些什么吧。 只愿他們一切順遂,前路坦蕩。 但最后的最后,她還是忍不住問:“你是怎么說服你皇伯父的?” 說起這話的時候,她不自覺壓低了音量,神秘兮兮……又仿佛做賊一樣。 她心知肚明,若是留恒按照剛才的言辭說與康熙聽,只怕如今宮中便不是這樣風平浪靜了。 嗯……留恒臉上可能已經(jīng)一左一右地套上兩個字,左邊是“逆”右邊是“子”。 不是康熙的逆子,是愛新覺羅家的逆子。 留恒早就預料到娜仁會問這個,輕聲道:“我與皇伯父,自然是另一套說辭。都是教化于民,往哪個方向教化可就說不定了,您說是嗎?” 娜仁會意,忍不住輕笑。 又過了一會,她輕聲道:“我的孩子,愿你成功。希望你常被陽光籠罩,心中有朗朗正氣,愿你前路順遂,也愿你做個幸運的孩子?!?/br> 留恒道:“只要有您在,我永遠都是個幸運的孩子?!?/br> 他這個年紀,說是孩子未免有些幼稚了。娜仁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說,還說得如此真情實意。 當即心中也說不上是熨帖還是酸澀,只笑了笑,揉了揉留恒的頭,便如他小時候一樣。 這一番談話,除了楚卿、瓊枝與竹笑,便沒有第六個人知道了。 留恒是個心中有光的孩子,只要下定了決心,那么一步一步,他總會做到。無論面臨多少風雨、坎坷、困境,他都絕不會退縮。 對于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娜仁再清楚不過了。 也因此,她感到十分驕傲與自豪。 而另一個孩子呢? 皎皎在京中過了年,甫一開春便帶著安雋云與柔維動身離開,準備再度奔赴她的星辰大海。 娜仁已經(jīng)習慣了每年的送別,只在皎皎臨別前入宮的那日里,如從前一般,將新求來的護身符為她戴上,然后笑著囑咐一句,“一帆風順啊?!?/br> 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皎皎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腰,臉頰緊緊貼在她身上,聲音很輕,卻又很堅定地道:“等柔維大了,女兒便回來陪您。” 然后,又微有些懊惱地道:“但或許也不會太近,總歸在國境內(nèi),相見的時候能更多些。” 娜仁卻是一驚,很長時間都沒回過神來——她習慣了別離,也做好了或許她彌留之際女兒都不能在身邊的打算,故而猛地一聽這話,她頗為驚訝。 等回過神來,卻又忙道:“可你外頭那一大攤子——” “我終究是大清的公主,很多事情做起來并不方便,而我的下屬,對這片土地也都留有眷戀。”皎皎笑道:“那就把那些事情,留給柔維去做吧。又或者,看她自己想要走到哪一步。她很有野心,又足夠堅毅,比之我,又少了許多掛礙?;蛟S……她能夠走得比我更遠吧?!?/br> “而我——”皎皎揚起臉,看向娜仁,笑著,分明是為人母的人了,眼睛還是清清亮亮的,笑起來十分好看,“女兒只求能夠陪伴于您,至少,在您晚年,女兒能在您身前侍奉,不離左右?!?/br> “但那可能會有些難。”娜仁對自己的女兒簡直太過了解了,心知肚明皎皎即便回國,也不可能常住京師。 如果皎皎是她所猜測的那個打算,那么皎皎日后定居或者長居的地方,應(yīng)當是南方。 到底天高皇帝遠,富庶之地,與海外接觸也多,更方便皎皎行事。 皎皎輕聲道:“至少同處大清境內(nèi),女兒來去也會方便容易些。這些本不該是如今說給您了,女兒本打算等一切塵埃落定,都安排好了再告訴您。但……女兒不想您沉溺在孤獨之中。” 烏嬤嬤過世,娜仁看起來并沒有沉溺在悲痛之中,但皎皎清楚,她受到的打擊絕對是最大的。 故而她才會將此事說給娜仁聽,好歹叫她心里有個盼頭。 “你們兩個啊——”良久之后,娜仁輕坦一聲,如那日揉留恒的頭一般,也揉了揉皎皎的頭,話語間帶著鼻音,又似是輕笑一聲,“我這一世,最不會后悔的,便是養(yǎng)了你和你弟弟兩個了?!?/br> 皎皎的臉頰在她的衣袍上蹭了蹭,聲音輕輕的,低聲呢喃,“能被養(yǎng)于您的膝下,受您教誨,也是女兒一生最大的幸運了?!?/br> 母女一處,溫情脈脈。 無論前景規(guī)劃得如何,如今,皎皎還是要啟程的。 過了年,天氣稍暖、水路好走的時候便出海,一家人帶著娜仁預備好的各種可以長期儲存的吃食上路,又是一年,冰雪初化的時節(jié)。 然后皎皎或許會在年前或者轉(zhuǎn)年的年前歸來,團聚一場,轉(zhuǎn)年再揚帆啟程。 但若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故,或是婚嫁,或是有人去世,娜仁也會送信給她,知會她一聲,至于應(yīng)不應(yīng)該回來、會不會回來,端看皎皎自己了。 而今年……也確實是出了意外,沒能等到過年,皎皎便回國入京了。 事情要從今年秋狝說起。 娜仁去年便沒過去,又出了那樣的事,康熙今年本來打定了主意要把娜仁拉過去散散心,甚至搬出了遠在草原的博爾濟吉特氏老太太做說辭,說母女一別幾年未見,好歹見一面。 但娜仁出奇的堅定。她今年莫名地不愿離開京師,非常固執(zhí),康熙說了許多次也沒勸動她,最終還是無奈上路。 只臨去前,又對娜仁道:“阿姐你若是想要去散散心,或是想念老國公夫人了,隨時遣人傳信,朕叫人來接你?!?/br> “好,去吧。”娜仁眉眼彎彎地叮囑,“歲數(shù)不小了,路上仔細些。塞外風沙大,好在行宮建成了,熱河那比獵場里宜居些。要隨時注意添衣,參茶可以改用參蜜茶,秋日里愛上火,有一包包配好的決明白菊枸杞茶,記得適時沏上……” 后頭的話是對著康熙說的,也是對著梁九功說的。 梁九功自然仔細記下,康熙對著等諄諄關(guān)懷十分受用,帶著笑聽著。 最后還是娜仁長舒了口氣,道:“好了,時候到了,去吧。我在宮里頭,等著你們回來。” 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幾位皇子齊齊向娜仁施禮,“兒臣們?nèi)チ?,皇貴額娘保重身體?!?/br> 太皇太后年邁,身子骨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她到這邊來吹著風送別,太后近日偶感風寒,也在宮中安養(yǎng)。 故而送到宮門處的,也唯有娜仁帶著眾嬪妃。 嬪妃中隨行的多是老隊伍了,四妃自不必說,還有近年新寵和嬪,并幾個年輕的貴人、常在之流。 來送別的自然是留守宮中的,位份高的多半都沒有和康熙眉來眼去,在他面前獻媚的習慣,除娜仁之外位份最高、就站在前端的寧雅更是老神在在,滿臉寫著:怎么還不走呢。 看得后頭那些擠不上來的低位嬪妃眼熱得很,恨不能以身相替。這樣得天獨厚的位置,你就上去和萬歲爺說兩句?。?/br> 一小答應(yīng)憤憤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在心中很不文雅地暗道:占著茅坑不拉屎,說的就是你——們! 這個“們”里,包含了端嬪與因高位走得差不多,也站在前列的通貴人、定貴人等人。 寧雅對此無知無覺,默默地想:怎么還不走啊,這都快晌午了,娜仁說等會去她宮里吃羊蝎子鍋,這會rou不都煮爛了? 牙口一向很好的佟貴妃滿心悲痛! 第167章 慈寧宮內(nèi)靜悄悄的,殿內(nèi)縈繞著一股子湯藥苦澀濃厚的氣味。寢間內(nèi)的落地罩下垂著明黃色流云卍字不到頭花紋的輕紗帳子,幾個宮人屏聲息氣地候在內(nèi)殿里紗帳下,偌大的慈寧宮,不說咳嗽聲,連宮人間重一點的呼吸聲都不聞。 蘇麻喇已然年邁,早就不為太皇太后守夜了,如今卻親身坐在落地罩外的小杌子上,側(cè)著耳朵聽里頭的動靜。 太皇太后打上了歲數(shù),肺脈便不大好,在娜仁看來就是支氣管和肺子都不大好,這倒是常見的老年病,況太皇太后年輕時也愛肺熱咳嗽。 這一點在娜仁常年鍥而不舍的雪梨銀耳杏仁百合荸薺等等煲湯灌下去之后,本來已有了好轉(zhuǎn)。但打前幾年開始,太皇太后的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年輕時的老病也漸漸重現(xiàn)。 蘇麻喇雖年紀不輕,眼睛也不大好了,但耳朵一直不錯,年輕時候能夠耳聽八方,如今也不差,此時側(cè)耳仔細聽著太皇太后的呼吸聲,少有一頓或是猛地一重一輕,便忙要撩開帳子進去瞧瞧。 娜仁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如此場景,先是一笑,又有些無奈,輕輕開口,“嬤嬤,我叫餑餑房送來的小點吃食,你出來用些吧。我在這里守著老祖宗?!?/br> “您也一夜未睡,怎不在宮中多歇歇?”蘇麻喇同她走出來寢間來,不忘叮囑伶俐細心的小宮女多注意著太皇太后。 二人一直走出暖閣,到正中的明間來,四周宮人又對著娜仁無聲地行一禮道了萬福。蘇麻喇輕聲道:“娘娘別看老奴這把老骨頭了,可正經(jīng)還能支撐些時日呢。您也別仗著年輕生熬,仔細傷了身子。” 娜仁笑了笑,道:“您想想自己前頭說的話,再和后一句勸我的比一比,也是沒有道理的。當然是越年輕的熬起來越輕省些。您就出去吃茶用些點心,我在這瞧著,等會太醫(yī)應(yīng)該就來請脈了,您吃點東西,好好養(yǎng)養(yǎng)精神,等會聽起來不至于腦袋里暈暈乎乎的?!?/br> 說完這話,她又瞄到自己手上捧著的小匣子,反應(yīng)過來,招手將福壽叫了過來,低聲囑咐,“這是我新配的香料,多選用花葉果皮入香,香氣清新,在殿中燃起,或許可以驅(qū)散些藥氣。” 如今慈寧宮上下確實深受藥氣所擾,他們也就罷了,太皇太后雖然每日都昏昏沉沉的,卻也被藥氣熏得頭疼。 可這用藥熏蒸卻也是太醫(yī)開出的方子,不敢隨意撤下。想在不用藥的時候點些香料熏一熏,又怕沖了藥性,問過太醫(yī),常備的幾味香料都不可用,福壽對此十分苦惱。 聽娜仁這樣說,她便是一喜,卻還是微微遲疑了一下,娜仁見狀了然,便對她道:“放心用吧,我問過唐別卿了,他說這些香料都是可用的?!?/br> “唉。”福壽這才放心,笑著接過那匣子,蘇麻喇在旁輕聲道:“又叫小主子您費心了,您有這功夫,多歇歇才是?!?/br> “這會子,能為老祖宗做些什么,便是我最歡喜的了。便是休息,我也休息不安心。”娜仁輕聲道。 言罷,她見蘇麻喇仍然在這,微頓了頓,又道:“小廚房忙著給老祖宗煲湯溫粥,小茶房忙著熬藥,我在我宮里命人熬了一大鍋奶茶帶來。因這天兒熱,給他們的是冰茶,瓊枝在外頭看著分呢。給您留了溫溫的,您就這點心吃,好歹先用些?!?/br> 好說歹說,總算把蘇麻喇勸出去了。娜仁來到內(nèi)殿,在蘇麻喇原本的位子上坐下,對原本守在那里的小宮女輕聲道:“你也出去吃茶去吧,我在這里守著呢。” 小宮女微有些遲疑,娜仁一笑,道:“去吧,你對我還不放心不成?” 她是帶著打趣隨口一句,小宮女卻忙道不敢,恭敬地向她欠了欠身,躬著身退下了。 留下娜仁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殿中,盯著紗帳窗幔上流云卍字不到頭的花紋,心中情緒莫名。 這紋樣是上佳的,可以說是最吉利的了,繡娘這些年進給慈寧宮的紗幔、簾帳,多半都是選用這種紋樣。 太皇太后也喜歡,這樣下來的結(jié)果便是慈寧宮內(nèi)這種紋樣遍地開花。 都說這紋樣吉利,老年人用最好不過,尤其是常年禮佛的老年人??蛇@紋樣,真的就能保佑太皇太后平安熬過這一劫嗎? 娜仁眨眨有些酸澀的眼,告訴如今:如今還不是落淚的時候。 如果神佛真的有效驗,那她愿意為廟里添香油、為神佛鑄金身,可怕就怕在——娜仁目光幽深地盯著那紗帳,仿佛要透過紗帳,看向被落地罩罩在里面的人。 可怕就怕在,此時神佛亦無所能為。 唐別卿說太皇太后若是保養(yǎng)調(diào)理得好,挨過今冬,或許能再有個好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