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臺有樹 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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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年里長高了很多,但是還是很纖瘦,所以不好買太大的,可腰身合適的,又有些短。所以買裙子時,甚至還需要再將成衣的裙擺往下再放一放尺寸才能懸在鞋面上。 當看到冉冉換上花色配白色內衫的羅裙時,喜兒拍手說好看,不過又說冉冉挑的裙子顏色素了些,不夠鮮亮。 冉冉現(xiàn)在有些受師父的影響,覺得以前穿得太艷的衣服的確有些鬧眼睛,這般柔和些的顏色穿在身上,心也變得寧靜不少。 丘喜兒可不覺得,小姑娘不穿鮮艷的顏色,豈不是辜負了花期? 因為是師父掏銀子,她便挑了顏色鮮亮的藕荷色,做成了大擺長裙,離得遠遠一看,猶如盛開的飽滿喇叭花。 兩個小姑娘嘰嘰喳喳挑衣服的時候,大師兄去鞋鋪給布鞋加牛皮底子去了,這樣鞋子也耐磨好走些。 至于二師兄原本跟著她們挑衣服,后來實在沒意思,便想出去走一走,可剛走出門,就覺得有水滴在臉上,甚至還滲到眼睛里…… 他納悶地抬頭看了看屋檐,水似乎是從那里滴落下來的,然后他便鉆入一旁的書鋪子里去買書。 冉冉拉著三師姐買完衣服,便去找二師兄,轉過街角時,正好看見二師兄背著竹書框,沖著一條巷子口又笑又點頭。 因為角度的關系,冉冉看不見巷子里,也不知道二師兄對面站的是什么人。 于是冉冉徑直走了過去,恰好二師兄轉身,他倆差點撞個頂頭碰。 “小師妹,你怎么毛手毛腳的,這么突然沖過來,撞到了人可怎么好!”白柏山回過神來,立刻拍著胸口道。 冉冉越過他的肩頭看,他的身后是個死胡同,壓根沒有人…… 冉冉看不出個究竟,干脆問:“二師兄,你方才跟誰說話呢?” 白柏山不耐煩地說:“不過是有人問路,人不就在……” 說著他回身要指,卻發(fā)現(xiàn)身后空無一人,他也愣住了。 就在這時,丘喜兒跑過來喊:“你們快過去,那邊有猴戲雜耍,大師兄給我們占了個條凳,可以坐著看呢!” 于是兩個應聲跑去,少年人總是貪玩些的,而那條空巷子里,似乎還有水珠不停地滴落…… 看過猴戲,他們便跟二師叔匯合,一路上了茶茗山,而師父倒是早他們一步上山去訪了故人。 原本他們以為,師父不過帶他們在野山坳里泡一泡,可萬萬沒想到,茶茗山上居然是一片修建得甚是雅致的茶屋湯池。 也許是見他們在望鄉(xiāng)關出生入死的,實在艱難,師父居然如此貼心,帶他們來到這種有錢人才能消遣的別墅品茶泡溫泉。 這座山以盛產茶葉聞名,所泡的溫泉也是茶湯加上各種草藥調和的,對于調養(yǎng)身體甚好。 在此處經營湯池的老板年過四十,身材中等,聽二師叔說,他也曾是沐清歌的徒弟。 這位老板姓曾,全名曾易。當初沐清歌魂散之后,正道們遣散了靈犀宮弟子,而他也就此被轟攆下山,輾轉來到此處經營泡澡的熱湯池。 當冉冉看到這個斯斯文文,一臉書卷氣的中年人時,在他略帶皺紋的眉眼間依稀還能看出曾經是美少年的風采。 這位曾師叔見到來訪的蘇易水時,并沒有像秦玄酒一般橫眉冷對,倒是很熱情地接待了蘇易水,并沒有將他們安排在客房,而是住到了顯然是他自己居住的后院之中。 看到薛冉冉和丘喜兒兩位女徒弟的時候,曾易來回看著兩個女孩子,最后將目光落到了蘇易水的身上,似乎在詢問什么。 蘇易水并沒有回答,而是讓晚輩們見過了師叔后,便尋了借口,差遣走了三人,只留下了冉冉,然后對她道:“這是你十四師叔,你要對他道一聲謝,因為你用的棍子就是他做的?!?/br> 曾易眼神直直看著冉冉,半響不說話,直到冉冉乖巧地舉著茶杯奉茶給師叔喝,他才恍惚回神,連忙接過了茶杯,略顯激動道:“你……不必這么客氣,你喜歡吃什么,我馬上讓廚房給你做!” 冉冉覺得這位十四師叔可真是個親切長輩,但她也不好自來熟地隨便點吃的,只是靦腆一笑。 可再抬頭時,卻看見這位斯文的師叔的眼里一不小心滾出了淚花。 他看到冉冉錯愕的表情,連忙用衣袖擦拭眼角,強忍激動道:“今日風有些大,迷了眼睛……你快些坐,我這就去給你端些瓜果來吃?!?/br> 冉冉抬頭看看窗外溫陽和煦的天氣,也不知廳堂里是什么時候刮起的風,迷了十四師叔的眼兒。 不過他抬手拭淚的時候,冉冉再次吃了一驚。只因為他從寬大衣袖子里露出的手……只有手掌,卻一根手指都沒有! 待得師叔出去后,冉冉在廳堂的香木茶案前服侍師父飲茶。 她一邊燒水燙杯,一邊好奇地問:“師父,曾師叔的手是怎么回事?” 蘇易水看了她一眼,緩緩講述起曾師叔的事跡。 這位曾師叔據(jù)說曾經是個制造兵械的高手。他制造的兵器千金難求。不過當年因為父親得罪了權貴,禍累全家,家人便將他送到了西山修真避難。 當時的沐清歌覺得曾易白凈斯文,怪招人稀罕的,于是慷慨收留了他,甚至還尋來上古神兵譜讓他研修。 他雖然沒有修煉筑基辟谷,但是制造的兵器卻是巧奪天工。只是后來沐清歌死后,他被些有權勢的壞人抓住,迫著他制造兵器。 可是他寧死不肯,就這般被人一根根地斬斷了手指。后來幸好蘇易水及時趕到,才算是救下了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沒了手指以后,做不了兵器,反而斷了世人的妄念,只在這里經營湯池維持生計,過得也算平靜。 冉冉聽了心有戚戚,低聲道:“所以那根彈簧機關棍,是曾師叔被迫害前所制的?那般的心靈手巧,現(xiàn)在卻不能再做,豈不是可惜?” 聽了冉冉低語,蘇易水倒是輕笑了一下,說:“你看看那棍子上的銘文?!?/br> 冉冉低頭細看,發(fā)現(xiàn)那銘文上居然還有兩個如花朵形狀的“冉”字! 若是曾師叔老早前的成品,他怎么知道以后會用這棍子的人叫冉冉呢? 很快冉冉就知道了答案。當她陪著師父去后院屋舍里找?guī)熓鍟r,正好看見曾師叔在一處工坊里做著物件。 不過他并非用手,而是脫了鞋襪后,將腿架在桌子上,用十根細瘦的腳趾靈巧地拼接著各種打磨好的零部件…… 工坊里也到處都是精美的鳴鐘、妝匣一類的器物,應該都是師叔做出來的。 曾師叔看冉冉和蘇易水來了,連忙放下腳上的活計,穿好鞋子起身相迎。 他見冉冉好奇地打量一個妝匣子,便微笑著用沒了手指的殘掌打開,里面居然傳來了悅耳的絲竹聲,一個個惟妙惟肖的小玉瓷人端著耳環(huán),指環(huán)從盒子里紛紛站起,魚貫而出,仿佛隨著絲樂翩然起舞一般。 “這是我新做的,你喜歡便拿去玩吧?!闭f著他把妝匣推到冉冉面前。 冉冉雖然不識貨,但也猜到這種巧工價值一定不菲,她怎么好意思收?連忙擺手說不用。 可是蘇易水卻淡淡道:“你師叔一番誠心相送,不必回絕,收下吧?!?/br> 師父發(fā)話,冉冉這才收下,好奇地反復打開蓋子,兩只大眼睛晶晶亮亮地琢磨著匣子里的機關。 蘇易水倒是談起了在望鄉(xiāng)關的歷險,隨便代徒兒感謝他送出的兵器很好用。 曾易認真問道:“用得順手嗎?我跟易水先前通信時,大致問了你的身高,便按照信里的身高尺寸做了那棍,可現(xiàn)在看你,似乎長高了很多,看來那棍子還要稍微做些調整,用起來才更襯手?!?/br> 冉冉上西山快要一年了,的確長高了不少。她想到自己的棍子原來是十四師叔給自己特制的,心里不由得一熱。 他原來是用雙腳代手,制造出這么多精巧的玩意,心里更是佩服極了。 天才就算是身處逆境,也照樣可以逆轉乾坤,當然這須得如磐石般的毅力才可做到。 只是她的師兄弟那么多,為何只有她一個得了師叔的愛垂,有了這么精巧的兵器? 當冉冉問起時,曾師叔愣了一下,然后道:“我也給他們做了,只是還沒來得及送你師父……” 冉冉聽了,這才安心點了點頭,不過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本正經地對十四師叔說道:“請師叔放心,我絕不跟人說這棍子從何而來。不過師叔您以后也別做這個了,依我看只做些妝匣、自鳴鐘一類就很好?!?/br> 畢竟師叔已經沒了十根手指,若因為恢復了神技,又招惹來居心不良者的覬覦,豈不是又要噩夢重演? 而曾易聽到了冉冉人小鬼大地說這些,趕緊正襟危坐,恭謹說道:“這么多年來,我再未曾制過一件兵器……只是自己閑不住,做些小物消磨時光。不過您說得對,我以后一定學會藏拙,不會再賣弄招搖……” 冉冉一聽師叔都用上敬語了,連忙也正襟危坐道:“師叔,您是生氣了,在嘲諷徒侄多嘴不懂事嗎?” 曾易一臉悵惘,在被蘇易水不留痕跡的瞟了一眼后,他強笑著道:“你說得在理,我只是想到師父生前也曾幾次訓斥我太過賣弄,不懂得收斂鋒芒,她常說,她若在時,自然會庇護我們這些弟子平安,可若她不在時,豈不是傾巢之下無完卵??上耶敃r年輕氣盛,聽不進去這個,只一心造出更讓世人側目的神兵利器,光宗耀祖。沒想到最后,她老人家的話一一應驗。我總算是嘗到了教訓,只是沒想到代價竟然如此之大……她一定對我……失望極了!” 這是冉冉見到的除了師父以外,沐清歌的第二個徒弟。 人都道沐清歌貪財好色,以貌取人,可她怎么覺得沐情歌收的徒兒都是極好的。 就沖著曾師叔所述,沐清歌可以這般語重心長地教育徒弟。便可知,她雖然沒有教出什么像樣的神仙大能,可最起碼收的徒弟都善良耿直,足以做個君子。 秦玄酒只因為師父的囑托,就可以放棄前程,固守西北寒暑二十年。而曾易寧可十指盡斷,也不愿助紂為虐。 至于師父蘇易水,為人更不必說,西山行醫(yī)數(shù)載,雖然藥費貴了點,為人也憊懶了些,一年里只收治那么幾個病人,但是治病救人濟世懸壺的美名絕對貨真價實了! 如此看來,沐清歌雖然壞了名頭,晚節(jié)不保,死得有些不光彩??捎羞@些堂堂正正做人的弟子。倒比那些看似冠冕堂皇,實則烏煙瘴氣的名門正派們要強上許多。 想到這,她便出言安慰道:“若是沐仙師知道了你的事情,也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聽了冉冉這話,曾師叔倒是收起了悲切,一臉驚喜道:“真的?” 冉冉用力點了點頭,總算是哄得曾師叔破涕而笑。 不過等到晚上,她跟著丘喜兒一起泡溫泉湯池子的時候,倒是看到了丘喜兒新得到的兵器――就是一把尋常的戒刀,雖然刀柄上有精致的花紋,刀身也還精巧,但是完全沒有冉冉用的那機關棍那般驚艷出塵。 曾師叔也許是經常做妝匣子,很懂得迎合女子的心思,光是刀柄上掛著的兩個精致的玉蘭花吊鈴,就讓三十姐很滿意,她一邊靠在池邊泡著溫泉,一邊擺弄著刀,直言這刀柄的花紋顏色很好配裙子…… 至于大師兄和二師兄得到的則是雙刀,還有一把佩劍,除了刀柄精美外,也無什么出奇之處。 似乎師叔在給另外三位徒侄做東西時,靈感耗盡,也不怎么上心了。 不過三個同門并不知曾師叔以前的事跡,更不知道冉冉的兵器也是曾師叔相贈的,所以大家一起謝過曾師叔慷慨相贈后倒也其樂融融。 冉冉覺得曾師叔對沐清歌很是恭敬。他居然沒有像酒老仙和秦玄酒那般,對蘇易水橫眉冷對,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同門之中,關系有好有壞也是常態(tài)。也許當初曾師叔跟師父相處得甚好,所以才結下了如此長久的友誼。 不過她跟二師兄最近相處得就不是那么融洽了。二師兄最近似乎心事重重,在湯池養(yǎng)傷的這段時間里,經常一個人不知所蹤。 回來的時候,又都是哼著小曲,一副春風得意的神色。 因為這里挨著一處繁華小鎮(zhèn),所以冉冉偷偷跟丘喜兒猜測,二師兄應該是一個人跑下山玩去了。 也不知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引得他連連下山,居然也不跟她們說一聲。 冉冉也義憤填膺地點了點頭。師父對徒弟們一向放羊,不太管他們的功課。來到此地以后,他又經常跟曾師叔呆在后院工坊里久久不出,所以更加懶管徒弟了。 而兩位師叔又奉命出去辦事了。二師兄現(xiàn)在是解了圍套的狗兒,總是往外跑。 這天吃過早飯之后,白柏山又借口腹痛,離了打坐練氣的三個同門,一個人回去休息了。 待他一走,丘喜兒一骨碌爬起來,對著冉冉和高倉說道:“走,咱們偷偷跟著二師兄,看看他是不是下山玩去了?!?/br> 高倉耿直道:“這樣不好吧,萬一師父來檢查我們的功課那該如何是好?” 第35章 丘喜兒不以為然:“師父什么時候來查我們的功課過?我們快去快回,自然不會被他發(fā)現(xiàn)?!?/br> 冉冉倒是無所謂,她也是年紀小貪玩的時候,而且?guī)煾敢矝]說過不讓她們下山的話,二師兄應該是去鎮(zhèn)上了,離這里很近,若是去逛逛,正好可以給爹娘買些禮物。 畢竟這是她生下來第一次出遠門,上次去逛街時,看到了一匹適合娘親的布料子,可惜只剩下半匹,不夠扯裙子。 老板跟她說,過幾天還上貨,她正好可以去看看。出去游學一番,若是空手回了西山,實在有些無顏見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