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傾酒。下
蕭恕大跨步出了倉庫門,從后備箱里撈出瓶水,喉結滾動,就著寥寥月色,一股腦兒灌了小半瓶進肚。 他稍有潔癖,拿濕巾細致的擦手,每個指節(jié)都擦過去,然后用了張新的蕩過外露的手臂,最后不忘仔細的給手機屏幕做了遍清潔。 倉庫里馮洲龍正高聲解釋,“我們恕哥讀書多,比較有文化,說話客氣,但他真不是那個客氣的意思,望你們周知。” 土狗非常想說,我還躺在地下呢,他什么人我還不了解了?用你說這屁話了? 有條未讀消息,蕭恕硬是垂眼通讀了三次,才讀懂他爹蕭馳發(fā)來的這長段話是個什么意思。 [小恕,爸爸有個過命的好兄弟,喬叔叔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他還抱過你的。他前段時間意外過世了,走之前托孤給我,讓我?guī)兔φ疹櫵畠?。他女兒在一中讀高一,跟你一個班,因為西四胡同的房子離一中最近、最方便,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介意她搬進去住嗎?如果你覺得有人住進去不方便的話也沒有關系,我可以在附近給她租一個房子。] 蕭馳這話說的小心翼翼,來來回回,跟套娃似的,基本上努力避開可能會觸發(fā)蕭恕雷點的禁區(qū)。 然而蕭恕根本不在乎,他大馬金刀的跨坐進駕駛位,頭抵著椅背,神色自若的回過去:[你老婆怎么個看法?] 晚上十點多,蕭馳秒回:[……你阿姨覺得我不應該照顧兄弟女兒。] 狹長的眼尾稍挑,蕭恕留下行:[我不介意,讓人搬進來吧,額外租房怪麻煩的。] 西四胡同那套四合院現(xiàn)在只有蕭恕一個人住,二進二出,統(tǒng)共十一間房。 蕭恕的想法很簡單,繼母唐媛媛怎么不開心,他怎么來,反正關上院門,誰也不認識誰,不耽誤。 **** 喬卿久再一次見到那位給自己扔創(chuàng)可貼的帥哥是在隔天清晨。 凌晨五點半,整座城市還浸在熹微的晨霧里,花葉上泛著晶瑩露水。 喬卿久肩上披著校服外套,打著哈欠,坐在離一中步行三百米的肯德基二樓窗邊。 正低著頭……奮筆直書的補作業(yè)。 面前放著兩杯咖啡,其中一杯已經(jīng)快見底了。 喬卿久晚上睡的早,作業(yè)一筆沒動,理科卷子倒是完全可以早自習去現(xiàn)抄。 只是偏巧不巧,昨天還留了份語文卷子,八百字議論文,他們班主任是語文老師,空著交上去,就是等死。 解決辦法是有的,讓周音給班主任打電話,說自己昨晚病了,請假或者因病沒完成作業(yè)。 可要讓喬卿久等周音睡醒,同周音講這事的話,喬卿久寧愿選擇等死。 閉著眼都能想象到周音錯愕的眼神,她會無比驚訝的問,“你昨晚到底干什么了,為什么沒寫作業(yè)?你不會是想學壞了吧?” 周音在某種程度上,是自私的,她永遠先在意自己那點兒情緒,不會思考,不在乎他人。 起碼今天早上,喬卿久不想跟周音打照面。 她住的離一中遠,公交車直達也要四十分鐘,平時自己上學的時候周音剛醒。 家里呆著壓抑,喬卿久便先打車到了學校附近,這個點兒開門的只有便利店跟肯德基。 她自認自己不是個有偶像包袱的人,但也沒坐在便利店門口,讓人圍觀寫作業(yè)的習慣,所以喬卿久來了肯德基,還特地選了二樓窗邊最靠內的位子。 書讀了小十年,在編造應試作文這件事情上,喬卿久如火純青,她先是掃了眼論題。 然后翻到前面開始寫閱讀題,腦內回憶著幾個能用得上的經(jīng)典事例。 蕭恕單手托著餐盤上樓,習慣性的往最里面走,便看見了昨天在巷子里摔瓶的那個姑娘——占了自己平時座的位子。 倒不是蕭恕對她上心,只是這姑娘長相辨識度忒高了些,雖然低著頭,可握筆的手上貼著創(chuàng)可貼。 喬卿久寫的正歡,倏爾有小片陰影落在卷面上,她抬頭,撞進雙深邃的眼眸里。 這個頭仰的突然,連帶著蕭恕也愣了愣。 片刻后蕭恕勾唇,曲指骨,輕敲了下桌子,把怔住的人喚回神。 他指著對面的位子,啞聲問,“能坐嗎?” “隨你?!眴糖渚眯πΓ浡暣?,然后繼續(xù)低頭跟語文卷殊死搏斗,沒半分理人的意思。 蕭恕坐在對面,慢條斯理的把培根蛋法風燒餅的從紙袋里擠出來,用油紙包著往嘴里送。 他吃東西向來很安靜,除了酥皮跟牙齒碰撞時候發(fā)出的細微“咔呲”聲之外,多數(shù)時候都是筆尖劃卷面的聲音占了上風。 女孩子寫的相當認真,蕭恕視線光明正大的落在她身上,也渾然不察。 臉是真的小,長發(fā)披散別再耳后,額間的碎發(fā)順著臉頰的弧度垂墜下來,膚色白皙、脖頸細長,校服被她披在肩上蓋著,內搭是件淡粉色圓領緊身衣,露出完美的一字鎖骨,再往下是姣好弧度。 蕭恕不經(jīng)意間吞咽口水,默默在心里唾罵自己半句。 肯定是折騰一宿出了幻覺。 但凡是個人,看著認真寫作業(yè)的女孩子,都不該有其他想法吧。 他這樣想,然而目光依然沒能移開,蕭恕斜著坐,手臂撐在椅背上,長腿伸在座位之外,整個人都呈現(xiàn)一種松散且玩世不恭的模樣。 喬卿久已然寫好開頭,另起一行,筆鋒頓停。 清甜的聲音響起,“你看夠了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