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 黃柔想帶幺妹在新家住到開學的，但顧學章說新家具氣味太濃了，聞多了對孩子不好, 他每天過來幫她們開門窗通風，讓她們先回牛屎溝去。

    黃柔雖然還沒聽過啥裝修污染，但事關(guān)閨女身體健康, 還是寧可信其有。

    就這樣，顧學章又拿到了她們的新家鑰匙。

    這么多年從未接受過異性幫助的黃柔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已經(jīng)不一樣了。這種什么事都有人搞定的感覺, 會上癮。

    “干啥呢？”顧三拉住她的手。

    “哦，這是昨晚的剩菜，一個星期沒人在肯定不能要了。”早知道, 昨晚幺妹想吃完的時候她就不該阻攔, 還以為今兒也要吃呢。

    “別倒，我吃?！?/br>
    黃柔臉一紅，他手還沒放開, “我一個人在紅星都沒地兒吃飯?！?/br>
    “那你食堂呢？”

    “沒食堂?！?/br>
    黃柔一愣, 沒想到那么大的單位居然沒食堂，不過想來也是，趙紅梅就說過，他們每天都得騎自行車回家吃飯呢?！澳悄悴皇怯蟹孔勇?？買個爐子, 簡單的做兩樣。”

    顧三盯著她, “我不想自己做飯?！?/br>
    黃柔臉一紅, 知道他下句要說啥, 甩開他的手。

    “讓叔叔來我們家吃飯叭, mama？”幺妹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 頭發(fā)壓得翹翹的, 毛絨絨的，她的眼睛還沒睜開，使勁的揉著。

    所以，應該沒看見顧三拉她的手。

    黃柔松口氣，“怎么這么快就醒啦？”平時睡午覺都是一個多小時的。

    幺妹抱住mama的腿，磨蹭磨蹭，像小獸似的溫柔的依賴的試探，“我想要mama陪我睡?！?/br>
    “乖，mama要干活呢，我們就在外面，你不用怕的呀?！?/br>
    小丫頭其實還沒完全醒過來，猶豫一下，“叔叔也在嗎？”

    顧學章忙答應：“在，熱的話幫你紗窗打開怎么樣？”不知不覺，對著這樣的小糯米團子，他的聲音也溫和不少。

    小地精這才放心，由mama抱回床上繼續(xù)睡。

    在新環(huán)境里，沒人陪她還是有點不習慣。紗窗打開后，有風柔柔的吹進來，室內(nèi)的悶熱仿佛找到一個出口，全都“呼呼”的往外跑。

    她舒服的翻個身，忽然聽見外頭有小草草在說話。

    “又打小孩了呢?！?/br>
    “那丫頭也是可憐，沒娘的孩子像根草。”

    小地精的瞌睡瞬間就醒了，她怎么沒聽見哭聲呀？因為她下意識覺著，小朋友被打了就是會哭噠。

    “那胖丫頭聽見我們說話啦，我聽金銀花說她就是那個……那個……”

    “對，我能聽見你們說話，我叫崔綠真?！彼来芭_上，發(fā)現(xiàn)說話的是兩株大大的松樹，葉子尖尖的像針一樣。

    “崔綠真，你們家新房子真漂亮！”有一株高高的松樹踮起腳尖，一眼就能看到臥室里去。

    “是我叔叔裝修的喲！”

    然而，大松樹們似乎對她嘴里的“叔叔”不感興趣，而是繼續(xù)剛才的話題，“那小丫頭真可憐，一個星期了，就沒一天不被揍的，以前還有她哥在，現(xiàn)在哥哥也不在，不就……”

    幺妹急了，“哪個小丫頭呀？”

    大松樹指指她們對門，“就401那家?！?/br>
    崔綠真是一只善良的（愛多管閑事的）小地精，索性也不睡覺了，噠噠噠跑下床，“mama，有，有人，有小朋友被打啦。”

    她的出現(xiàn)，打斷了兩個大人之間的微妙氛圍。

    黃柔不以為意，“不聽話的小朋友就是會被mama揍的?！?/br>
    幺妹紅著臉，不知道是太熱了還是太急了，“不是，是小可憐！”

    這回連顧三也笑了，點點她頭頂?shù)男⌒齼海澳阒郎督行】蓱z呀？”

    兩個大人這樣的態(tài)度，明顯就是不信她的話，幺妹急了，氣鼓鼓的跺腳，“就在401，它們不會說謊噠！”

    黃柔見她憋紅了臉，這才正色道：“真的？”401確實有人，而她還沒來得及帶她去拜訪鄰居，她怎么知道的？

    “真噠mama，她哥哥不在家，她就被揍啦，好可憐喲?！?/br>
    顧三和黃柔對視一眼，這年代的人都挺有正義感，還沒開始奉行“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態(tài)度，遇見打孩子啥的還是會勸一下，更何況他還是個軍人！

    “你們在屋里待著，我去看看?！?/br>
    “咚咚咚?！?/br>
    “咚咚咚。”

    一連敲了兩遍，那銅綠色的鐵門才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來。

    女人嘴巴大張，“你，你怎么來了？”

    顧學章挑眉，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劉珍，劉惠的親小妹，當時在牛屎溝有過兩面之緣的。

    當然，她現(xiàn)在還記著顧三的警告呢，警惕的四下一看，“我沒出去亂說啊，冤有頭債有主誰亂說你找誰去！”她以為是黃柔跟他的事兒傳開了，男人來找她秋后算賬呢。

    要別人，顧三可能還不一定信，這劉珍，一看可不就是會打孩子的主嗎？一把推住她要關(guān)的門，“沒事你心虛啥？”

    “誰心虛了？哎呀你快走吧，我是真沒把你們的事往外說，我劉珍對天發(fā)誓，要嚼過你們舌根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讓我生孩子沒屁眼行了吧？”

    天地良心，男人那陰狠狠的目光她一輩子也忘不了，至今連劉老太都還不知道呢！

    幺妹忍不住好奇心，悄咪咪跑出來，跟著顧三進了對門的客廳。跟402不一樣，401沒陽臺，陽光也不夠好，陰冷陰冷的，屋里也亂七八糟堆了許多爛衣服破鞋子，好像住了挺多人的樣子。

    顧三直接開門見山，“你是不是打人孩子了？”很明顯，被打的肯定不是她親生的。

    劉珍眼神閃爍，“我自個兒家的事，管得著嘛你！”

    別說，這女人的死鴨子嘴真是又臭又硬。

    幺妹用靈力感受了一下，指指小臥室的方向。顧三大跨步過去，一把推開門，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

    小小的鋼絲床上只鋪著一張破破爛爛的草席，一個幾乎是赤身裸體的小孩躺在上頭，上半身青一塊紫一塊，很明顯是被人又擰又掐弄出來的，看淤血程度應該是最近一個星期內(nèi)的傷。而她雙腿從膝蓋往下，那都是觸目驚心的雞蛋大的血泡，一個個脹鼓鼓亮晶晶的。

    顧三在部隊上見過，這是被燙出來的，可能是開水，也有可能是熱油。

    他拳頭緊握，“怎么還不給她送醫(yī)院？”

    “我……送醫(yī)院不要錢吶？給抹點兒醬油就行，她那死鬼爹又不在，我上哪兒給她弄錢去，再說了，也怪她自個兒，灌開水也不看著點兒……”

    黃柔也過來了，眼睛被那可怖的水泡刺得生疼，“這才幾歲的孩子你就讓她灌開水？”

    幺妹雖然也是小可憐，可家里人從不讓她碰這種事，就是友娣和春月也不行，她們太咋咋呼呼了，只能讓穩(wěn)重的春暉灌。

    劉珍被她問得啞口無言，早上她想跑奶粉喝，水在爐子上開了，可她還在床上躺尸呢，就使這孩子去，誰知她人小力氣小，壺把兒又是銅的，燙手極了。一急想把壺甩出去，結(jié)果沸騰騰的開水就潑腿上了。

    一想到下午胡雪峰出差回來看見丫頭燙成這樣，還不得怪她？劉珍越想越氣，就狠狠地揍了她一頓。

    要不是她隱忍的哭聲被大松樹聽見，這小丫頭就得在家里躺一天呢！幺妹眼圈都紅了，拉了拉床上的小姑娘的手，“jiejie你疼嗎？”

    “jiejie我叫崔綠真，我們家住402，你叫什么名字呀？”

    “胡，胡菲。”聲音細細的，軟軟的。

    “胡菲jiejie。”幺妹回頭，“mama叔叔，我們快送胡菲jiejie去醫(yī)院吧！”

    黃柔回家，找了一條幺妹的洗干凈還沒穿過的小內(nèi)褲，輕輕的給胡菲穿上，上半身包一塊大圍巾就出門了。幸好顧三的摩托車還在樓下，幾分鐘就給送到縣醫(yī)院了。

    這么嚴重的燙傷，急診科醫(yī)生給他們罵了一頓：“怎么做父母的你倆??？這還是你們親閨女嗎？這么大灌啥開水？你倆斷手斷腳還是怎么著？現(xiàn)在到處都住滿了人你讓我怎么給你騰床位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得，顧三還是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的。

    可他居然有種變態(tài)的舒適。

    “怎么啦老張？消消火氣，喲，顧哥，黃老師！”走過來的年輕醫(yī)生，正是上個月一起吃飯的年輕人，叫聶衛(wèi)國，是郝順東的朋友。

    顧學章趕緊把小胡菲的事情說了，看能不能給優(yōu)先安排床位，優(yōu)先用藥，就怕拖久了傷口感染，沒有足夠的抗生素那可是會死人的。

    這忙聶衛(wèi)國自然得幫，給她在外科騰出一個床位。因為水泡實在太大了，還有四個在膝關(guān)節(jié)和踝關(guān)節(jié)上，必須全面消毒后抽取水泡內(nèi)積液，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好。顧三還有事就先走了，黃柔和幺妹留下來照顧胡菲。

    說“照顧”，其實小姑娘特懂事，就喝一點點水，上一次廁所，能不麻煩她們都盡量不麻煩。

    “jiejie還疼嗎？”

    小姑娘吸氣，“不疼啦?！?/br>
    幺妹看著敷上燙傷膏的傷口，崇拜道：“jiejie真勇敢，如果是我，我肯定得哭鼻子啦，我mama說我是個，是個小嬌氣包。”

    “嘻嘻，meimei也勇敢呢！”

    原來，這胡菲就是當初送她奶油冰棍的胡峻的meimei，跟著爸爸搬來401住，劉珍上上個月剛跟胡雪峰領了結(jié)婚證，是她后媽。

    黃柔其實一開始就認出劉珍來了，可忙著送孩子上醫(yī)院也懶得同她啰嗦。這不，眼看著傷口處理好了，也沒發(fā)燒，她扭著腰來了，“哎呀菲菲，mama來晚啦，肚子餓了吧？”

    胡菲害怕的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幺妹可是才剛被人夸勇敢的，雙手叉腰擋住劉珍，“謝謝阿姨，胡菲jiejie已經(jīng)吃過飯啦，我mama做噠！”

    劉珍本來也就是做個樣子，空著手來的，“那多謝嫂子啊，咱們本就是親戚，現(xiàn)在又成了門對門的鄰居，可就親上加親啦，以后一定要常來常往啊?！?/br>
    黃柔應付她兩句，心里挺看不上的。

    雖然說，黃花大閨女給人做后媽是挺委屈她的，可這婚事不是她上趕著求來的嗎？據(jù)說劉家人都不同意，是她死皮不要臉跑人家里不回去才勉強同意的，現(xiàn)在她虐待人原配的子女，就不虧心嗎？

    所以啊，以后這401的“鄰居”還是少來往的好。

    “這是我們墊出去的醫(yī)藥費，一共五塊六毛二，給我五塊五就行?！彼咽論?jù)遞過去。

    劉珍傻眼了，他們送來的孩子憑啥她出醫(yī)藥費？有本事送就要有本事出錢啊！

    正要撒潑，聶衛(wèi)國進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趕緊的拿錢，我們醫(yī)院不是慈善機構(gòu)，你老公哪個單位的？敢欠賬我們找他單位去！你這后媽也不知道虧心！”

    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罵惡毒后媽，還沒生過孩子的劉珍漲得臉紅脖子粗，又不敢真不拿，只好扣扣索索掏了半天，“只有三塊，剩下的讓我老公給?！?/br>
    黃柔一板一眼，讓她寫下欠條。

    當然，走之前，她也不忘警告劉珍：“孩子身上的傷，我們已經(jīng)報公安同志，他們已經(jīng)做了記錄，要再有下一次，新傷加舊傷你就等著坐牢吧，到時候你老公的工作還能不能保住，我可不知道?！?/br>
    得，這可把劉珍嚇得腿都軟了。

    她哪里知道，父母打孩子也能報警？村里誰家的不打呀？不都是往死里揍的嗎？大河口公安咋就這么閑??？可憐劉珍她橫她尖酸刻薄，可那是在六甲村啊，真來了城里她也得夾緊尾巴做人！

    主要是胡雪峰的工作來之不易，啥招兒都給使盡了才搞到的工作，她要敢給他攪黃了，他可饒不了她。

    其實，這年代的警察還真不管家長打孩子，只要不是特別過分。黃柔只不過是嚇唬她的，希望能讓她收斂兩分，小姑娘也能安生一段時間，等她爸爸回來就好了。

    ＊＊＊

    回村待了一個星期，周天中午，幺妹又跟mama回新家了。

    經(jīng)過一個星期通風，屋子里已經(jīng)聞不到一絲新家具的氣味了。顧學章走之前還把家里給收拾得干干凈凈，飯桌的鐵皮水壺里還灌了滿滿一壺開水，倒出來不冷不燙，夏天喝正合適。

    黃柔給閨女滿滿的泡了一杯麥乳精，雖然吃過中飯才來的，但走了山路，小孩子肚子餓得快。

    “咕唧咕唧~好喝mama?！弊爝呉恍∪憾际前椎模詡€兒用小手帕擦了擦，“mama我肚肚好脹呀！”

    “讓你吃那么多，自個兒上廁所去?！?/br>
    幺妹屁顛屁顛去了，當然，因為只有她跟mama，上廁所她都是不關(guān)門的，mama要在她眼睛看得見的地方才行。

    “mama我明天就上學啦，你會不會想我呀？”

    “mama你會有多想我呀？有一百分那么多嗎？”

    “要是我想mama了怎么辦呀？”

    “老師會給我講故事嗎mama？”

    “放學我去哪里等你呀mama？”

    ……

    千聲萬聲“mama”，黃柔不僅不煩，還說不出的滿足，這是被她全身心的依賴和需要的感覺，一輩子的辛苦都值了。

    “咚咚咚?！?/br>
    “mama我去開門喲！”

    黃柔坐小板凳上，正在洗換下來的衣服，“慢點兒。”

    門口站著的是三個人，一個男人帶著兄妹倆。

    幺妹眼睛一亮，“胡菲jiejie你來我家玩兒嗎？”

    胡菲的腿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小孩新陳代謝快，傷口結(jié)痂后就能穿長褲了。她害羞的笑笑，“我爸爸說要來謝謝你們?！?/br>
    幺妹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不喜歡的那個叔叔就是胡菲的爸爸。

    “快請叔叔進來。”黃柔在水龍頭下沖了沖手，把他們讓進屋。

    胡家兄妹倆都非常懂禮貌，“阿姨好，謝謝阿姨?！?/br>
    黃柔把從家里帶來的花生放盤子里，讓他們吃。那是在小地精庇護下長出來的大花生，里頭花生粒足足有成人指節(jié)大，紅色的薄衣包裹著，被奶奶用鹽水、八角、茴香、花椒各種大料煮得又香又軟，吃進嘴巴里香得不像話！

    胡雪峰眸光閃爍。

    這年代花生可是稀缺品，她們能一次性拿這么多出來招待客人，可見這條件……并非劉珍說的啥孤兒寡母。

    哪個孤兒寡母能買這么大的房子，還裝修這么好的？而且，以他看，這小女孩對吃花生一點兒興趣也沒有，說明她要么平時就吃夠了，要么是惦記著更好的東西呢！

    孩子嘛，是最好看透的。

    胡峻倒是沒那么多復雜的彎彎道道，他一面自個兒吃，一面貼心的給meimei剝好，放小手里給她慢慢吃。

    幺妹想了想，如果自己吃花生的話，肯定會噎喉嚨的，忙噠噠噠跑廚房去倒了兩杯溫開水端過來。當然，她還悄悄放了好幾大勺雜糖進去，攪吧攪吧。

    “那幾天我跟著書記上北京出差去了，把孩子留在家里，哪知道這小丫頭一點兒也不懂事，自個兒玩開水燙了自己，多虧你們把她送醫(yī)院。這是剩下的醫(yī)藥費，謝謝你啊，黃老師?！?/br>
    黃柔一愣，這明顯是劉珍怕?lián)熑钨嚭⒆由砩系摹?/br>
    畢竟也不算啥多深的交情，她索性也就不戳破，萬一到時候人老婆枕頭風一吹，她還落不了好。

    畢竟，遠親不如近鄰，寧可得罪同事，也別得罪鄰居。對胡菲，以后多看顧兩眼吧。

    她坦然的接過錢，又聊了幾句，胡家父子帶著依依不舍的胡菲就回去了。

    幺妹臉上的失落超明顯。這兒不像在牛屎溝，永遠有春芽和小彩魚當她的跟班，因為兩頭跑，在這兒時間不久，她還一個新朋友都沒交上呢，胡菲勉強算一個。

    第一個新朋友就這么坐一會兒會兒就走了，唉！

    401，劉珍回娘家了，胡雪峰進房間寫材料去了，胡菲咂吧咂吧嘴，“黃阿姨家的水好甜呀哥哥?！?/br>
    真是甜到讓她回味無窮。

    胡峻點點頭，“是挺甜的，菲菲你好好聽話，等以后哥有錢了也給你天天吃花生喝糖水?！?/br>
    在他小小的心里，能吃上這兩樣東西，那就是地主老財般的好日子了。

    “好的哥哥，你也要聽爸爸的話喲?！?/br>
    胡峻扯扯嘴角，看向他爸的方向不出聲，沉默一會兒忽然道：“哥哥想把魚送給黃阿姨可以嗎？”

    胡菲咽了口口水，“好的。”

    其實，為了買這套房子，他們已經(jīng)大半年沒沾過葷腥，他也是饞不住了，為了給meimei找點吃的才回六甲村的，誰知道他忙著捉魚的時候meimei卻被開水燙傷……所以，這魚更應該給meimei補身體的。

    但他覺著這次多虧了黃阿姨幫忙，所以就算再想吃他也要報答她。

    魚黃柔肯定是不要的，可胡峻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又非常真誠，好像不收挺對不起他的。幺妹也拽了拽她的袖子，“mama你做吧，做好了讓哥哥jiejie過來吃，我mama做的大草魚超好吃噠！”

    可這成年人手把掌大的兩小條，真的能好吃嗎？

    她表示懷疑。

    黃柔一想也對，聽說這胡雪峰常跟著領導應酬，今兒劉珍又不在，兄妹倆說不定還得餓肚子呢，就當幫他們做吧。

    ”行，那小峻去把meimei喊來，阿姨給你們做好吃的?！?/br>
    這是兩條鯽魚，燒湯最香了。

    黃柔讓孩子們在家里玩著，她帶錢出去黑市買了一斤豆腐，二兩豆芽?；貋淼臅r候發(fā)現(xiàn)胡峻已經(jīng)幫她把爐子給點著了，蜂窩煤都燒半紅了，小伙子怕熏到新房子，是專門提到樓道里發(fā)的。

    她剛夸了兩句，他又不聲不響把魚給殺了，“唰唰”的刮魚鱗，動作利落極了。

    幺妹和胡菲則進了小房間，里頭全是她的家當，啥珍珠項鏈珍珠手串兒，還有沒還回去的公主裙現(xiàn)在也默認是她的啦，雖然小了點兒，但不吃東西的前提下還是能穿上的。

    別看胡菲瘦瘦小小，可她心靈手巧，會扎很多種辮子，不知哪兒搞來的毛線，給幺妹編了一頭的幾十股小辮子，打扮得小公主似的。

    倆人脫了鞋爬床上，對著大鏡子，是照了又照，美了又美！

    鯽魚用蔥姜蒜爆香，炸至兩面金黃，加大大一鍋水，再切入豆腐豆芽。一會兒，一整鍋湯就變成nongnong的奶白色，隨便放點鹽巴調(diào)調(diào)味，鮮得能讓人吞下舌頭去。

    另一口鍋則攤了六個薄薄的雞蛋蔥花餅。胡峻是十歲出頭的半大小子了，應該能吃下兩個餅子，幺妹和胡菲預計每人一個，剩下一個誰要沒吃飽還能添補一下。

    一切，黃柔都計劃得好好的。

    誰知飯菜上桌的時候，有人敲門了。

    胡峻離得最近，趕緊去開門。心里也是打著鼓呢，會不會是爸爸回來發(fā)現(xiàn)他們不在？他們也是瞅準了爸爸出去應酬才過來的。

    “叔叔！叔叔快來喝魚湯，我mama燉的魚湯超香噠！”

    顧三看著一桌子的小不點兒，拎了拎專門去益民飯店打包的還冒著熱氣的烤鴨，得，今晚又要開大葷了！

    烤鴨胡家兄妹是第一次吃，幺妹很大方的分了一只鴨腿給胡菲，倆人也不怎么吃餅子，就一口鴨腿，一口鯽魚湯，時不時還要跑回房間玩一會兒……玩得不亦樂乎。

    崔綠真覺著，她交到一個很好很好的好朋友啦！

    胡峻倒是非常崇拜顧學章，一個勁問他部隊上的事兒，說到打靶訓練他直接雙眼冒光。

    黃柔看著一大一小越聊越投機，默默的又去給他們烙了六張雞蛋餅，她現(xiàn)在手里還有兩千多塊錢，大魚大rou吃不上，但主食至少管夠。

    而今兒的顧學章，還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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