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時間轉(zhuǎn)溯回一個禮拜前。 帝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二場大雪, 小區(qū)的尖頂別墅覆蓋在皚皚白雪下,樹枝與電線裹上銀裝,城市的各式聲響都在這片雋遠的白色中軟化, 給人一種不真實的寧靜感。 紀初謠白天剛從學校領了成績單回來。 岑易冬令營的結果在清北一經(jīng)宣布, 就有帶隊的諾頓老師將捷訊第一時間傳回學校,掀起翻天轟動。 紀初謠跟班上的所有同學一樣,給他發(fā)去了祝賀短信。 岑易沒回, 應該是在忙著。 紀初謠在房間里收拾回r城的行李, 窗外的天色一點一點變暗。 到了傍晚, 天邊又開始落下點點白雪。 百科競賽聚餐的照片被她裝進相框里,放在書桌上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把相框蓋上,以免不在家的時間落了灰。 想了想, 幾秒后, 又重新立了起來。 她拉開椅子, 在書桌前坐下。 可能是考完試的這兩天太閑了, 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冒出點給岑易發(fā)短信的念頭, 卻又怕打擾到他。 聊天記錄里克制著你來我往的幾條信息,在他回復前,絕對不敢發(fā)去太多。 明明想要和他分享的事情好多好多—— 最后卻只能挑揀著壓縮在短短的兩行文字里。 照片里兩人肩膀相抵,帶了點不為人知的親昵, 隱藏在八人的歡欣里,毫不起眼。 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見面了。 紀初謠在心中默默算了算日頭。 幾分鐘后,岑易回了她的信息,并且主動給她撥語音。 紀初謠有點雀躍, 同時又小心地掩飾著這份開心。 他們的聊天內(nèi)容并不愉快, 沒一會兒便不歡而散。 紀初謠猜, 應該是因為她沒把回r城的事提前告訴他, 所以他生氣了。 紀初謠穿上外套,清北離家兩個小時的地鐵距離,不算太遠。 晚上見一面就好了。 她撐著他之前給她買的透明傘出門,題著“菜”字的商標沒摘下,在風中飄蕩。 走進地鐵站,在等地鐵進站的那兩分鐘里,她給岑易發(fā)了短信。 她可以坦白地承認自己是故意的—— 她問他,集訓前跟她說的那句想對她說的話是什么。 她有些想聽。 因為同樣的話,一會兒見面她也想說給他聽。 但他沒認,并且說她記錯了。 紀初謠最后沒上地鐵,帝都的地鐵站已經(jīng)支持手機刷碼,一趟沒乘,出閘機時,系統(tǒng)自動扣了1塊8。 她踩著松軟的雪地,走在人行道上,時間久了,鞋面潮濕。 回家的路上,她把那段信息來來回回看了很多次,直到說好的晚飯出去吃,最后卻又坐在家里的餐桌前,才漸漸明白他的否認意味著什么—— 岑易應該是喜歡過她的,只是現(xiàn)在又不喜歡了。 年少的喜歡循環(huán)往復,如今這份喜歡變成了她一人份的。 她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畢竟他生日那晚兩人還那么要好。 不過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她每天接觸了解他的途徑只是寥寥幾句短信。 他在集訓營里認識了那么多優(yōu)秀出色的人。 他見過那么精彩的世界。 一個人時無論怎樣都好,兩個人時卻最怕對方的成長快于自己,距離太遠,中間的拉扯便斷了。 因為沒有坦誠布公過,所以收回時也格外的輕松利落。 十七八歲的年紀里,這似乎是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 紀初謠卻瞬間被鋪天蓋地的失落感淹沒了。 晚上她去了jiejie的房間。 紀明熙每晚都會練兩個小時的琴。 外出前夕也不例外。 她陷在單人沙發(fā)里,也不說話,當個安靜的聽眾。 那晚的古典鋼琴樂格外歡快,中和她的難過,似乎剛剛好。 第二天早上,紀初謠便收整好心情。 飛機因為風雪延誤了兩個小時,但最終還是踏上了航線。 回到r城的日子格外忙碌,陪林父林母一起買年貨,輔導林開允的作業(yè),和石高陽約在網(wǎng)吧打半夜的游戲,帶jiejie在古鎮(zhèn)四處閑逛…… 臨近年關,r城的年味很重,是在大城市看不到的那種喧騰熱鬧。 但因為過于歡快,紀初謠又開始無法抑制地總想起岑易。 他今年回家過年了嗎。 他和他爸爸的關系好點了嗎。 有人給他發(fā)紅包嗎。 …… 想問的問題太多,而兩人的聊天記錄,已經(jīng)中斷一個禮拜。 誰也沒主動找起誰。 除夕日。 紀母和林母下午便開始在廚房里忙著準備年夜飯,紀父和林父出門去買酒水和炮仗。 她和jiejie領了林開允到外頭貼門聯(lián)和福字。 她看到jiejie接了通電話,和對面的人互道新年快樂。 無意偷聽,但發(fā)現(xiàn)打電話的人是黎川后,紀初謠在邊上多站了會兒。 岑易今年在黎川家過年。 不久前他又和家里父親鬧了一通。 長輩的紅包發(fā)來,因為名不正言不順而收不得。 這回大概是真正意義的凈身出戶。 …… 紀初謠心想,朋友便朋友吧。 她還是想做那個在岑易孤單無聊時,可以陪他說話的人。 到了晚上,紀初謠總算找到時機,在jiejie和林開允放煙花時,給岑易發(fā)了條短視頻,同他說了新年快樂。 其實她想說的祝福有很長,但只有這樣才最像“朋友”。 沒兩分鐘,岑易也回了她一條視頻。 視頻里的煙火很漂亮,紀初謠卻專注于窗戶玻璃上岑易不太清晰的側影。 他們是真的很久沒見了。 像她這樣年紀的人談“想”這個字眼似乎是件很可笑的事。 但在萬家燈火和漫天華彩中,她是真的有些想見岑易。 ———— 大年初二。 紀、林兩家起了個大早,林父找朋友借了輛大車,包括紀爺爺在內(nèi)的八個人將車子擠得滿滿當當,朝郊外駛去。 z鎮(zhèn)的景觀很美,但地方不大,他們租了棟民宿別墅,打算玩兩天就回去。 到z鎮(zhèn)時幾近中午,把行禮放到住的地方,林母在網(wǎng)上找了家有名的農(nóng)家樂,大人們餐桌上嘬點小酒,聊點瑣事,一頓飯吃得慢慢悠悠。 林開允吃得快,沒一會兒便坐不住,拉著紀初謠和紀明熙一起去外頭的花園野圃玩。 紀明熙想拍田園照,紀初謠看邊上有花店,就進去幫忙買了捧二十塊錢一扎的簡易花束。 回去時林開允已經(jīng)小大人模樣地拿起手機給紀明熙拍照,因為他個子矮的緣故,給紀明熙拍得尤顯腿長,比p圖軟件還好用。 于是兩人一個敢拍,一個敢夸,樂在其中。 紀初謠站邊上看他們,笑了會兒,拿在手上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easy:圖片.jpg】 【easy:阿菜,快來接駕!】 紀初謠看到信息時怔了怔,仔細辨別了下岑易發(fā)來的圖片,是r城高鐵站無誤。 不解,茫然,心臟大亂。 她給他回了信息,對面發(fā)來一長串的省略號。 【easy:就說怎么辦吧。】 【easy:可憐我一個人舉目無親,身無分文,人生地不熟……唯一認識一個你,還跑路了?!?/br> 【easy:讓我今晚在橋洞下面凍死算了?!?/br> 彼時岑易坐在充斥暖氣的咖啡廳里,喝著熱飲,說著最不要臉的話。 紀初謠卻信了。 【韭菜園:你沒訂住的地方?】 岑易格外理直氣壯。 【easy:大過年的,你讓我上哪兒找空房源去?!?/br> 物美價廉的房源確實不好找,所以他最后訂的是幾千塊錢一晚的高級套房,按著黎川的頭反悔說要跟他aa。 【韭菜園:……你什么都沒準備,怎么還來r城了?!?/br> 【easy:我這不是以為有你在么?!?/br> 有你在。 可能岑易的意思只是“出門在外,有朋友好辦事”,但紀初謠此刻實實在在因為自己沒能在r城而感到懊惱了。 【韭菜園:[紅包]】 【韭菜園:你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我讓人來接你。】 對面靜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去忙別的什么事了還是怎么的,總之過了兩分鐘才回她一條語音,非常耐人尋味的一個“行”字。 岑易其實是有點意外,他沒想到紀初謠真的會像霸總一樣對他說出“我讓人來接你”這樣的話。 他覺得自己也挺狗的,竟然還挺享受這種“被特別照養(yǎng)”的感覺。 正好今年有存錢大業(yè)要進行,和黎川商量了下,便把晚上的酒店退了,坐在餐廳里等紀初謠說的那個“人”來接他們。 石高陽接到紀初謠的電話后,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高鐵站。 他出門時,他媽正在收拾剛進貨的一批雜志。 他隨手撿了片瓦楞紙板,做了個簡陋“接機牌”,就跑到了紀初謠給他發(fā)的位置。 “易,易,易……” 石高陽找到人后,激動口吃得最后那個“神”字怎么也說不出來。 岑易幾分鐘前看過紀初謠給他發(fā)的照片,雖然紀初謠已經(jīng)提前給他打了預防針說是他忠實粉絲,但看人手里抱的五彩斑斕的接機紙板,還是沒忍住失笑了下。 他將圍巾往下勾到下巴處,主動沖人伸手:“石高陽是吧,你好,我是岑易?!?/br> 石高陽頓時狗腿地嘿嘿笑了,飛速跟偶像握了把手。 岑易側身介紹了下:“這個是黎川,接下來兩天請多關照了。” 石高陽搗蒜點頭:“沒問題問題,謠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三人往外走,車站外停著石高陽他叔搬貨用的五菱車。 石高陽幫他們把行李搬到后面貨箱,用繩子固定,這才拉開車門邀請兩人上座。 岑易和黎川第一次坐這種后面帶露天車廂的車子,一時還挺新奇。 石高陽叔叔正抽著煙,看到他們上來,將煙熄了,開窗通風:“你們就是陽陽朋友啊……城里小孩就是長得白白凈凈,怪好看的?!?/br> 石高陽催促道:“叔你一會兒不是還要去拉貨嗎,趕緊把我們送回去,就不耽誤你了?!?/br> 石高陽叔叔應了聲“好嘞”,發(fā)動引擎開車。 石高陽坐副駕駛位,時不時回頭找岑易和黎川說兩句話,雖然他現(xiàn)在初見偶像內(nèi)心有點尷尬,但怕不說話氣氛更尷尬。 末了掏出手機給紀初謠發(fā)信息。 【你大爺:接機順利!】 【你大爺:不過謠姐你怎么沒跟我說易神還帶了個朋友一起過來?!?/br> 【韭菜園:?】 【韭菜園:誰?!?/br> 【你大爺:叫l(wèi)i ,不知道哪個li ,哪個,跟易神差不多高,差不多帥,不過應該不是打游戲的,我沒見過?!?/br> 【韭菜園:哦,這個也是朋友,叫黎川。你先幫我照顧著他們,要花錢的地方跟我說?!?/br> 【你大爺:小意思,放心交給我吧。】 紀初謠收起手機,覺得有些奇怪。 岑易出門不訂酒店,黎川難道也跟著他瞎鬧嗎,感覺他當了這么久的學生會會長,不是那么不穩(wěn)重的性子。 不過想到兩人是一起出行,紀初謠心底浮現(xiàn)的那點岑易是因為她才來r城的念頭也隨之消失了。 有點失落,但近些日子的心理建設似乎開始發(fā)揮效果。過了會兒,便壓下了。 一下午,紀初謠逛景點時不斷收到石高陽的短信匯報。 【你大爺:謠姐!我真是太愛易神和川神了!他們不僅教我寫作業(yè)!還帶我打游戲!】 【你大爺:淦!這個世界上還能找到像我這樣的人生贏家嗎!】 【你大爺:啊啊啊??!好想開窗吼兩嗓子?!?/br> 到了晚上,紀初謠和紀明熙躺在民宿的榻榻米上看星星。 林開允稍顯可憐,只要是外出玩耍的日子,他就會被林母押著要求完成一篇學校布置的日記。因為半個小時前胡亂應付瞎寫了一篇,被林父虛晃兩拳嚇唬了下。最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用橡皮擦掉重寫。 姐妹倆看人太慘,時不時幫忙報兩句。 落地窗是璀璨的星空碧穹,手機被抱枕壓著,悶住了全部震動聲響。 岑易的信息一條一條彈進來。 【easy:阿菜,你怎么沒跟我說南方的冬天那么冷?!?/br> 【easy:凍死了?!?/br> 【easy:不過你這朋友真的挺搞笑的,人也很好。】 【easy:晚上在他家里吃飯,說是除夕夜的剩飯,但吳媽廚藝是真不錯,好吃?!?/br> 【easy:一會兒睡覺打地鋪。我懷疑你朋友是把我和黎川當豌豆王子了,鋪了好幾層被子。】 …… 【easy:阿菜,我后天的車票走。】 【easy:你到底還回不回來了。】 【easy:貓咪打架.gif】 岑易靠床坐在地板上,信息絮絮叨叨地發(fā)出好多條,沒等到回復,反而等來秦煙的電話。 他挑挑眉,看黎川在教石高陽.物理題,于是拿手機去了陽臺。 電話接通后秦煙開門見山:“我在你小黎阿姨家,她說你和黎川去外地玩了?” 岑易應得懶洋洋:“是啊?!?/br> “真是翅膀硬了,出去玩也不知道跟我發(fā)個短信說聲?!?/br> 秦煙念叨了幾句又奇怪道:“之前小姑問你去不去馬來西亞,你不還說準備imo沒時間嗎。” 岑易背抵金屬欄桿,單手搭在上頭,身后是無邊星河。 他道:“報告,因為你兒子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是來見她的?!?/br> ※※※※※※※※※※※※※※※※※※※※ 感謝在2020-10-31 22:54:36~2020-11-01 19:56: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涼涼涼涼 2個;夏iu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neverland 5瓶;cheeseeeee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