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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點我很確定”,周恪急促的喘息了兩下,他眼底稠濃的恨意終于壓制不住了。 “秦承嗣眼睜睜看著我祖父戰(zhàn)死的!” “秦承嗣是廣王之子,廣王的封地在南平,他又因夜闖周府,被定性為圖謀不軌,以至于早早的被剔除出了太子之爭,京都事變的那一日他根本不可能在京都,應(yīng)該在南平才對?!?/br> “十月二十日,胡虜?shù)竭_京都開始攻城,五日后,我祖父戰(zhàn)死。而同一日,秦承嗣異軍突起”。 “南平在南方,距離京都足有千里。傳訊兵在驛站不斷換馬,尚需五日才能到達。秦承嗣當時不過一介藩王之子,手上卻握有軍隊,怎么敢大搖大擺前往京都?可若要掩藏行跡,便絕不可能五日到達京都!” 周恪語氣越來越急,“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提前將士卒化整為零,一點點送入了京都。潛伏下來,只等著胡虜入京!” “也就是說,他知道會有胡虜入京?;蛟S是他勾連胡虜,或許是他提前收到了消息,但無論如何,他沒有通知朝廷,而是借助這場戰(zhàn)事奪位”。 周恪厲聲道,“他能夠救京都卻不救,因為他就是要逼迫秦承章南逃,要秦承章失盡北地民心!要這些像我祖父那樣、不支持他奪位的硬骨頭們都死在京都!要京都城破,他再來力挽狂瀾,當個救世主!” 周恪胸膛起伏數(shù)次,已經(jīng)是極為憤怒了。 “女人、銀錢、糧食……都成了胡虜?shù)膽?zhàn)利品。京都失陷,被胡虜燒殺搶掠,宛如一座空城。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運氣好的,成了胡虜?shù)呐`,尚能茍延殘喘,運氣不好的,當了‘兩腳羊’,連具全尸都沒有?!?/br> “京都事變中死去的百姓人數(shù)高達幾十萬人,遍地都是白骨,棺材價比黃金。家家服喪,戶戶縞素,哭聲綿綿,月余不絕,哀傳千里,天地同悲,皆因他一人私念!” “此人不死,天理難容!!” 周恪猛的喘了兩口氣,他憤怒到了極致。 “至于所謂的力挽狂瀾,那不過是因為胡虜多數(shù)是搶一票就走。便是沒有秦承嗣,他們過不了幾日,一樣要退出京都的”。 “于公,若讓這種人坐天下,簡直堪稱蒼天無眼;于私,我祖父因他亡故,我不報此仇,枉為人子!!” 周恪雙手青筋暴起,淤積了十余年的仇恨在今日宣泄而出。 沈游輕輕的摩挲了兩下周恪的脊背,沉默了片刻才說道,“謹之,你若要親去德州,我不勸你。只希望你別被怒火、仇恨沖昏了頭腦”。 “你放心,我等了十幾年了,只會更小心更謹慎”。 周恪是個耐心很好的獵手,他可以花兩輩子的時間來打倒皇權(quán),自然也可以花費十余年的時間來復(fù)仇。 “秦承章的人頭我已經(jīng)見到了,現(xiàn)在只差秦承嗣的了”,周恪輕聲道。 …… 周恪一走,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了沈游身上。她要負責統(tǒng)籌各地的軍事物資運轉(zhuǎn)、民政、人事等等。 這邊要賑災(zāi)放糧,那邊要征兵收稅,新收攏的地方還要剿匪……幸虧許多事情都已經(jīng)成了定例,否則沈游能忙死。 然而看上去無事的周恪壓力絲毫不比沈游小。他要統(tǒng)籌整個黃河以北的事宜,尤其是軍政。 周恪晝夜疾馳,不過三日便到了德州。 這三日,劉三俊因為收到了軍令,不曾動作,以至于北齊和皂衣軍就這樣僵持了下來。 “明日念這份檄文”,作戰(zhàn)會議上,周恪直言道。 “派幾個嗓子嘹亮的,對著城門口喊。再用投石機、孔明燈將這些紙張投入城中”。 劉三俊接過來一看,素來處變不驚的臉上竟是大驚失色。 那紙上赫然就是京都事變的時間線全過程。 京都事變的時候他們都在瓊州,有的甚至還在當流民,根本沒有加入皂衣軍。再加上地理距離的限制,無人關(guān)心最北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如今一梳理時間線,頓覺疑點重重。 如果京都事變死的那么多人都跟秦承嗣有關(guān)系的話,那此人簡直罪孽深重。 劉三俊看完,將這些紙張分發(fā)給了底下的眾將領(lǐng)。 “竟有此等無恥之人!” “此賊該殺!” “為了坐上皇位,拿百姓人命當階梯,實該千刀萬剮!” 一時間,群情激奮。 劉三俊只是說道,“有此文,德州可克矣!” 第二日,投石機、孔明燈、輪番上陣,就為了把檄文灑遍全德州。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秦承嗣暴怒,他一手推倒了案幾上的筆墨紙硯,在原地走了兩步,又抬腳踹翻了案幾。 “伯英,你速速派人去將這些紙張都收繳起來,焚燒殆盡”。 “啟稟陛下”,徐伯英是秦承嗣的伴讀,對于秦承嗣當年的事隱隱約約知道一些。 秦承嗣當然沒有里通外敵,但他坐視胡虜入京卻是真的。 “陛下,城中源源不斷盡是此文,收不盡,繳不完”,徐伯英低下頭。 況且若是真的收繳了,仿佛是心虛一般。 “敢問陛下,此檄文說的可是真的?” 陳嘉脾氣耿直,此刻大踏步進來,連禮都沒行,一進來便即刻質(zhì)問秦承嗣。 “放肆!” 秦承嗣大怒,“你一介臣子,竟敢對君父不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