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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日,南陽皂衣軍彈盡糧絕,只能依靠喝水飽腹。 第十二日,或許是發(fā)現(xiàn)了皂衣軍的虛弱,北齊攻勢更兇。左側(cè)城墻終于被北齊的人力式投石機轟塌了一段。 彭正宜帶人死守塌陷處,死傷一千八百余人后終于擊退了北齊。 這一戰(zhàn),北齊付出了死傷四千五百余人的代價。 第十三日,北齊以騎兵沖鋒,悍不畏死,直沖昨日城墻垮塌處。 拿到沈游首級,賞金千兩!封侯萬戶! 及至中午,彭正宜饑餓之下,體力不支,不慎被人重傷,姚爽接替,馬平泰在城墻上指揮以輔助姚爽。 傍晚酉時一刻,擊退北齊大軍。 至此,皂衣軍累計死亡三千七百五十二人,重傷兩千三百余,還剩下能戰(zhàn)的輕傷員一千九百余人。 第十四日,北齊徹底見到了皂衣軍的虛弱,連日的饑餓,高強度的戰(zhàn)斗,讓許多輕傷員根本拿不動刀槍了。 府衙內(nèi) 姚爽跪在沈游面前,第一次對著沈游磕了一個頭。 “請先生出城” 馬平泰啞著嗓子,也說道,“請先生出城”。 此刻尚且還有一千余輕傷的,若是棄城而逃,拼死突圍之下,尚且還能將沈游護送出城。 然而沈游搖搖頭。 “先生!今日已經(jīng)是第十四天了,雖不知外面戰(zhàn)局如何,但我等拖延時間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姚爽的聲音啞的不像話,然而沈游比他的聲音還要啞。 她的傷口本來只是被劃拉了一刀,結(jié)果連日cao勞,傷口發(fā)炎化膿,偏偏藥物短缺,她又要將藥品留給重傷員,以至于沈游從昨日開始持續(xù)低燒。 但她盡量吐字清晰,“一來此刻突圍,棄城而逃,不一定能夠出去”。 “先生!”,姚爽厲聲道,“我等必拼死送先生出城!” 沈游搖搖頭,繼續(xù)說道,“二來拖延的時間總是越長越好的。況且,他們的攻勢越兇,除了是因為我們在變得虛弱,更大的可能是因為……其余各地的皂衣軍正在馳援趕來”。 自從沈游被圍困在這里,她的消息就徹底斷絕了。沈游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僅僅只能猜測而已。 然而即使只是猜測,沈游也要說出來,為了鼓舞人心、安定軍心。 “最重要的是……”,沈游笑笑,她憔悴染血的面容上展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坦然,“我被北齊士卒砍去頭顱,是可以振奮北齊人心的”。 “要想破此招,唯一的法子就是我重傷被援救或者……干脆身死于此”。 對于沈游而言,不論最終是生是死,但誓死守衛(wèi)南陽是必須的。 “因為我若被援救成功,意味著北齊五萬大軍都無法置我于死地”。 沈游咳嗽了兩聲,笑起來,“天命在我!” 沈游若活著出去,北齊只怕要謠言四起,人心渙散。 “但假使我無法被援救,那必定也要身隕于此!” “因為我若是棄城而逃,成功突圍了,只怕要以八千皂衣軍之命來換我一人茍且偷生!我沈平章何德何能!” “而我若是棄城而逃卻被抓,只會打擊皂衣軍的信心。但若是死戰(zhàn)到底,最終埋骨南陽……” 她的眼睛很亮,像燒著一團星火。 “那對于皂衣軍而言,便是……哀兵必勝!” 因為十四載春秋里,沈游從無到有,篳路藍縷,披肝瀝膽,一手創(chuàng)立了皂衣軍,安定了大半個天下。 立法度、興文教、恤孤苦。 北安江東,南定百越,西叩劍門,東踞滄海。 以沈游在皂衣軍中巨大的威望,若她為了誘敵,死守南陽,即使最終依然被北齊砍下了頭顱,鞭撻了尸身,也不能成為北齊炫耀、打擊皂衣軍軍心的資本。 相反的,沈游的死只會激起皂衣軍巨大的憤怒。民憤沸騰之下,整個南方都將厲兵秣馬,全力北上,跨過黃河征討秦承嗣。 沈游大笑起來,像是持續(xù)的低燒、饑餓、疲憊都無法摧垮她的精神—— 我沈平章養(yǎng)望十四載,始用于今日! 第221章 “先生來南陽,以身為餌,奪取中原,如今先生又要以命做賭,劍指京都”,馬平泰笑起來,“我敢不奉陪?!” 沈游便也笑起來,她看向姚爽。 姚爽眼前一陣陣發(fā)昏。連續(xù)四天的饑餓讓他宛如瀕死之人,四肢無力、胃部連火燒火燎的感覺都沒了。 仿佛回到了少年逃荒的時候。 可他咧開嘴,又是慣常那副微笑的樣子,“先生當(dāng)年救我一命,如今我將命償還給先生,倒也算公平”。 “誰要你的命?” 你二人若能活,總要活下去的。 沈游笑起來,“走吧,今明兩日應(yīng)當(dāng)是最后一戰(zhàn)了”。 說著,她用衣角擦了擦臉上的血跡。 要死了,也得死的體面些。 等到沈游登上城門的時候,北齊大軍再度集結(jié)于此地。 經(jīng)過陸續(xù)戰(zhàn)斗,北齊只剩下近兩萬人馬了,這還是算上了后勤中的死囚等。 然而即使是減員超過半數(shù),這兩萬人馬也不是一千余皂衣軍能夠抗衡的。 兩萬大軍看上去只是一個簡薄的數(shù)字,然而實際上,漫山遍野都是敵軍,襯得那一千余皂衣軍宛如海浪里的扁舟,大水漫灌下的螞蟻。稀稀落落,渺小無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