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陛下，更深露重，該歇息了”，秉筆太監(jiān)劉福彎腰低頭，輕聲勸道。

    全天下再也沒有比他更希望秦承章好的了。誰讓他們做太監(jiān)的，一輩子榮華富貴都系在主子身上呢。

    “歇什么！”

    全場宮婢太監(jiān)肅然噤聲，生怕呼吸聲招來陛下的注意。

    秦承章雙目赤紅，煩躁不安。他在殿中來來回回的踱步。

    殿內(nèi)燈火通明，全然沒有半分夜深的景象?？汕爻姓碌男?，竟比外頭的夜色還要深重。

    皂衣軍圍城已然半月了，這半月里看上去雙方相安無事，實則城中的氣氛開始隱隱緊張起來。

    黑云壓城、風(fēng)雨欲來。

    因為揚(yáng)子江入秦淮河，也就是接近內(nèi)城定遠(yuǎn)門和外城城墻的地方，秦承章在此地設(shè)立的水寨，此刻皂衣軍已是旌旗遮天蔽日，水軍船只頭尾相連，幾乎鋪滿了整個水寨前的江面。

    這擺明了是要強(qiáng)攻??！

    秦承章急得嘴角起了好幾個燎泡，眼珠子里全是紅血絲。即使已經(jīng)決定死守金陵城，可他依然低估了自己面對強(qiáng)敵時的心理壓力。

    在京都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強(qiáng)敵在側(cè)，于是焦躁難安，最終棄了京都，逃往了金陵。

    可這一次，他沒有退路了。

    “去傳蔡興懷”，秦承章到底下定了決心，啞著嗓子說道。

    “是，陛下”，劉福應(yīng)了一聲，急匆匆的吩咐了其余小內(nèi)侍。

    明明整個大殿里有各色宮人伺候著，卻靜的沒有任何聲音。人人都收斂了呼吸，恨不得自己就此消失。

    “都下去”，秦承章吩咐道。他要跟水軍統(tǒng)領(lǐng)蔡興懷談事情，這些宮女侍衛(wèi)太監(jiān)們便不合適待在這里了。

    眾人齊齊回道，“是，陛下”

    宮婢內(nèi)侍們心里都緩了一口氣。先不說忠心不忠心，再怎么忠心的人，也受不住喜怒無常的陛下。此刻能夠下去，自然是好的。

    獨獨劉福心里發(fā)苦。一會兒陛下若是發(fā)火生氣，不是摔東西就是拿他撒氣。

    “陛下，蔡大人到了”，劉福再怎么無奈，都知只好老老實實的稟告。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蔡興懷年近三十五，正是壯年，虎背熊腰，一把大胡子，彎腰下跪的時候還看不出來，站起來活像一頭熊。

    “不知陛下急召臣夤夜入宮，有何要事？”

    這話問的不是很恭敬，奈何蔡興懷剛從被窩里被內(nèi)侍挖起來，腦子還不清不楚的。

    索性秦承章還能壓得住自己的脾氣。如今得力的水軍將領(lǐng)沒幾個，蔡興懷不一定是最有能耐的，但他是目前這些水軍將領(lǐng)中戰(zhàn)功最多的的。

    秦承章就算是為了自己的皇位考慮，他都不能對蔡興懷太橫。

    “免禮免禮”，秦承章勉強(qiáng)扯出個笑意，“皂衣軍已于水寨前聚集，不知蔡愛卿可有把握退敵？”

    這話問的！

    蔡興懷滿心滿眼的為難，這種事情哪里說的好呢？！但他又不敢說“沒把握”，只好站在原地結(jié)結(jié)巴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秦承章原本就心火旺，這下子更是猛吸了幾口氣，強(qiáng)忍著憤怒道，“朕問你話呢！”

    “啟稟陛下”，蔡興懷趕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臣雖無萬全把握，但皂衣軍若要攻進(jìn)水寨，便要先踏過臣的尸體！”

    “好好！”，秦承章壓著火氣贊嘆道，“蔡愛卿驍勇，極擅水上作戰(zhàn)，忠肝義膽，不愧為朕的肱股之臣！”

    蔡興懷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能混上水軍統(tǒng)領(lǐng)，也不是傻子，趕緊磕了個頭，“承蒙陛下厚愛，臣萬死難報！”

    “死倒不必了，你替朕守好水寨大門即可”，秦承章轉(zhuǎn)身對著劉福說道，“賜蟒袍一件、黃金百兩”。

    蔡興懷倒也沒多少激動，他每日于水寨前巡邏，知道皂衣軍的船只全是上等的戰(zhàn)船，人員訓(xùn)練有素，根本不是他手底下一幫子疏于訓(xùn)練的兵可比的。

    他們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占據(jù)了天險，揚(yáng)子江寬闊，水流湍急。只要讓皂衣軍別越過岸，牢牢的將皂衣軍堵在河對面就行了。

    但蔡興懷內(nèi)心的隱憂一直揮之不去。

    就算這一次堵住了，下一次呢？

    這一年擋住了，下一年呢？

    陛下龜縮在金陵一動不動，北方有秦承嗣，南方有皂衣軍，別管誰得了天下，反正不可能是秦承章得。

    蔡興懷不是傻子，眼看著秦承章毫無前途，再加上陳廣志那件事，可見秦承章是何等的涼薄，以至于他如今不僅戰(zhàn)意全無，還焦躁難安的想給自己找條退路。

    可若是主動反叛，忘恩負(fù)義真小人的名頭，戴上便摘不下來了。說到底，他這水軍統(tǒng)領(lǐng)還是被秦承章提拔的。

    君王的知遇之恩，讓他心生感激之后，是無盡的惶恐。

    尤其是，陛下要的不僅僅是防守……

    “蔡愛卿，若能擊退皂衣軍，乃至于擊殺幾個皂衣匪首，愛卿前程遠(yuǎn)大?。　?/br>
    蔡興懷只好佯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臣，愿為陛下效死！”

    “好好好！”

    秦承章布滿血絲的眼珠子興奮的轉(zhuǎn)動起來。聽聞皂衣軍周、沈兩賊，加上其余的亂臣賊子，都聚集在了金陵城外。

    若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整個皂衣軍頃刻之間土崩瓦解，南方都能再歸他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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