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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人人都在指責錢將軍帶兵失誤。 潰逃本來就是混亂的,此刻戰(zhàn)敗,上下級的階級性被迅速抹去,普通兵卒們都敢對他這個將軍指手劃腳! 錢將軍滿臉陰鷙。 他年過三十,數(shù)次對陣佘崇明的手下趙識,雙方互有勝負,就這么一直僵持著。 按理,是不該敗的這么慘的。 可荊州兵內(nèi)部大量的精兵被抽走,又碰上了皂衣軍這塊鐵板,接連戰(zhàn)敗后本就意志動搖,還撞上戰(zhàn)意盎然的佘崇明部。 結(jié)果……吃了一場敗仗后被趕進了這片山脈里。 “將軍,咱們不能在這兒多待”,孫大壯抬頭遠眺,樹林茂盛,根本看不出盡頭,“叢林茂密,本來就有瘴氣,再加上豺狼虎豹……進去就是個死字!” 他滿臉凝重,“而且咱們已經(jīng)到宜順了,要是再往前跑,過了這片樹林子,那就進川蜀了!” 孫大壯沒讀過多少書,但別往敵人地盤上撞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 另一個親信鐵牛擺擺手,反駁道,“可現(xiàn)在返回去,直接撞上后頭趙識率領(lǐng)的士卒!” 原本的勢力是荊州皂衣軍—荊州兵—川蜀佘崇明部??少艹缑鞯能婈牄]有把這幫荊州兵趕往皂衣軍那邊,而是繞到了荊州兵的后側(cè),將他們往川蜀之地驅(qū)趕。 于是變成了皂衣軍—趙識帶領(lǐng)的佘崇明部—荊州兵—川蜀佘崇明部這樣的勢力分步。 若是往前沖,直入川蜀。若是往后回,先碰上追趕他們的趙識所率領(lǐng)的軍隊,再碰上皂衣軍。 錢將軍眉頭緊鎖,心煩意亂,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半晌,他一咬牙,“回去,沖過封鎖線,然后突圍”。 “將軍!”,鐵牛一急,“后頭追我們的人那么多,便是沖過了封鎖線,還有皂衣軍等著呢!還不如就在這個林子里先歇一歇,再伺機突圍”。 孫大壯比鐵牛還急,他虎目一瞪,兩只眼珠子活像是要從眼眶里突出來。 “放你娘的狗屁!一旦進了林子里,先不說那趙識是個打仗的好手,鐵定會搜山的。單說,進了深林子里,豺狼虎豹,你打得過哪一個?!” “還不如突圍呢,只要過了封鎖線就是皂衣軍,大不了咱們就投降!” 孫大壯拍拍胸脯嚷嚷起來,“皂衣軍那兒,只要投降就不殺人!還能保住一條命呢!” 鐵?;鹈叭桑巴督?!投降!你對得住被皂衣軍砍死的兄弟嗎?!” “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孫大壯和鐵牛罵罵咧咧,火氣一上來,竟要雙雙械斗起來。 “行了!” 錢將軍面沉如水,“都什么時候了!” 他咬咬牙,環(huán)視四周,四處潰逃之下,兄弟們只剩下幾百個了。 此刻這片林子里全是凄厲的哀嚎聲。有些弟兄傷勢極重,濃烈的血腥氣會迅速引來豺狼虎豹。 錢將軍面露不舍,“兄弟們,是我錢敏之對不住你們!” “將軍,你是要……跑嗎?” “我要回家,嗚嗚嗚” “你別丟下俺們” …… 一時間,遍地都是哀求嚎叫之聲。 錢敏之半垂著頭,“砰”的一聲,雙膝跪地,“是我對不住你們!可還有那些尚且能跑能動的兄弟。我不能讓所有人都死在這里啊!” 錢敏之是副將,主將李鐸被抽去金陵后,一直是錢敏之在掌兵。 他雖心慈手軟,極易猶豫不決。但多年行軍打仗,他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 如今舍棄一部分受傷的人,還能讓另一部分人活下去。 這是錢敏之的決定。 錢敏之雙膝跪地,虎目含淚。 主將給自己的下屬們下跪。 此等情態(tài),對于這些底層士卒們而言,是何等巨大的沖擊力。 孫大壯急急道:“將軍,快起來!是我等拖累將軍了!” 就連跟孫大壯唱反調(diào)的鐵牛都仿佛羞愧的低下頭,“都聽將軍的”。 乃至于連受傷的士卒們都笑道,“將軍盡管去!我等殘軀,還能為將軍攔一攔”。 錢敏之一個身高七尺的壯年漢子,此刻鼻子發(fā)酸。 可情勢逼人,錢敏之來不及煽情,他點齊人馬,發(fā)現(xiàn)還能跑的只有一百四十七人,剩下的全是重傷員了。 敵軍的追殺來的如此迅速。李鐸一被抽走,趙識沒了勁敵,宛如猛虎下山。 “趙將軍!錢敏之等人已經(jīng)逃入了山里”,趙識是佘崇明的左膀右臂,而說話的高弘毅是趙識的親信。 高弘毅偷瞄了兩眼趙識,發(fā)現(xiàn)趙識被大胡子遮住的臉上,啥也看不出來。 高弘毅頓時臉皮一抽,心說將軍跟那李鐸數(shù)次交手后各有勝負,堪稱舊怨深重?,F(xiàn)在李鐸一走,將軍肯不肯放過李鐸的副將錢敏之? 趙識可不知道自己的副將腦子里在跑馬,他看了眼前面的樹林子。川蜀多山林,這種林子與山脈連在一起,綿綿不絕,一旦追進入,自己都有可能迷失在里面。 可要是不追,難不成就這么放過錢敏之? 趙識面色凝重,“傳令全軍,做好防守準備!” 高弘毅一愣,“將軍,咱們不進攻嗎?” 趙識搖搖頭,“錢敏之別無選擇之下,只能夠返回突圍。咱們就守在這里,勢必能夠守到這幫潰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