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方便的法子是直接以流民的身份進入民夫營。但這樣的人不能太多，并且一旦知道官府在抓人，流民們只會四散奔逃。所以不太可能一地有許多流民等著被抓。

    因此傅越才會從金陵出發(fā)，而像干瘦男子這樣在臨近南平的時候被抓自然也是有的。

    按理，情搜科人員出動的時候為了隱秘，基本只與上峰單線聯(lián)系。人與人之間對面相見不相識才是正常的。

    然而有些氣質(zhì)、行為習(xí)慣對于傅越這樣的同僚而言是無法遮蓋的。比如出招干脆利落、粗通醫(yī)理、遇事下意識觀察四周等等。

    還有，這個人跟傅越一樣，選擇擊倒了鐵牛來立威，至少要讓民夫營里的人不至于隨意欺凌他。也是為了方便行動。

    此外，傅越不信這個小小的營帳里恰好能碰上個臥虎藏龍的高手。

    傅越閉上眼，假如這位是情搜科的話，他是恰好碰上了還是情搜科的人手都滲進了民夫營，以至于頻率高到一個營帳五十人里有兩個情搜科的。

    “干什么！干什么呢！”

    負責管理這個營帳的小兵王五進來點名了。一進來就看見鐵牛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

    “沒”，鐵牛啞著嗓子回答道。

    他當然不肯讓外頭的兵大爺們知道這里發(fā)生了械斗。說白了，營里的事是內(nèi)部的事，一旦他引入了這些把他們抓起來的仇人們，他鐵牛就徹底別想在這里混了。

    再說了，真要是發(fā)生了械斗，兵大爺們可沒心思聽你分辨誰對誰錯誰先動手，雙方都要挨一頓打。除非有人暗地里交點糧食，否則告狀簡直等于平白無故的找打。

    “官爺，咱們鬧著玩兒呢”，冷眼旁觀了整場局面的方勝笑著打圓場。

    點名的王五心知里面有齟齬，但他也懶得搭理這些破事。反正也沒人把糧食分給他，他自然睜只眼閉只眼，權(quán)當自己沒看見。

    “行了行了，要點名了”，王五拿著名冊，一個一個的點過去。

    傅越本來還奇怪這些兵的識字率似乎挺高的。直到他有一次瞥見名冊末尾附注著各種奇怪符號。這才意識到感情這些點名的士兵都不識字，全靠自己標注的各類符號來認人。

    王五將所有人員點齊，確定沒有遺漏的，這才離去了。

    傅越這才知道，那個干瘦男子叫溫三。

    傅越在民夫營里待了五天，這五天他們不需要再搬運輜重，難得有閑暇坐在營帳里發(fā)呆聊天。

    與此同時，分配給他們的糧食也日益減少。傅越知道這是因為大軍尚未開拔，既要節(jié)省糧食，又不想他們逃跑，干脆少發(fā)點糧食，從一天一頓粟米飯變成了一天一碗清可見底的稀粥。

    傅越不怎么cao心自己吃不飽這個問題，他反倒替秦承章?lián)?，他的兵怎么會效率如此低下？這都五天了還不發(fā)兵攻打明州？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起來！起來！把你們的輜重都拿好！”

    負責輜重管理的小兵嗓門喊的震天響。傅越一挑眉，心知五天過去了，這接風(fēng)宴可算是弄完了。

    他即刻前去小吏處領(lǐng)取自己要背負的輜重。這一次，他們伍正好押送一輛運糧車。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傅越笑起來，心知這是大軍很快就要開拔，攻打明州的意思。

    整個明州除卻叁明府之外，其余縣基本是一盤散沙。原本抵抗能力就不強，有的些縣里的賊子甚至腆著臉，大開城門以迎王師。

    攻克明州格外順利，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大半明州的疆域已經(jīng)收入了秦承章手中。

    廖永年和范太監(jiān)近期堪稱春風(fēng)得意，捷報頻傳令皇帝龍心大悅。廖永年和范太監(jiān)只要一想到奪下明州后的賞賜，做夢都能笑醒，只覺得對方那張晚娘臉都順眼了許多。

    不過這看上去跟吳綬沒太大的關(guān)系。就算實際上帶兵打仗的是他，功勞也被廖永年和范太監(jiān)搶走了。

    在大齊官場，立功了是上峰領(lǐng)導(dǎo)有方，功勞屬于上峰；辦砸了是下屬失職無能，黑鍋扔給下屬。

    “將軍，馬上就要啟程前往高橋縣了”，龐大海吞吞吐吐試探道，“……您這是怎么了？”

    居然坐在營帳里發(fā)呆。

    吳綬苦笑，功勞被奪他也認了。反正別管是文臣還是太監(jiān)，都是逐臭而來的蒼蠅，只等著鍍層金身好升官發(fā)財。

    當年攻打南平之時，他們的兵力十倍于南平守軍。吳綬試圖圍而不攻，耗盡城中糧食。這樣一來，不費一兵一卒就可拿下南平。

    可朝中那些蠹蟲們源源不斷的參他，什么“怯懦而不盡”、“貪生怕死茍且偷生”，最為毒辣的當屬那一句“挾兵權(quán)以自重”。這一句，直戳皇帝肺管子。

    圣旨一道接一道的來，道道都在催他速速發(fā)兵。踩在他頭上的主帥連廣志不僅不為他美言，反倒厲聲呵斥他。

    最后的結(jié)果是南平一戰(zhàn)，十萬大軍死傷七萬有余，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尸體堆在一起，令吳綬極度痛苦。許多同袍昨日還在說笑，今日就喋血沙場。若是死了有意義也就罷了，可偏偏他們其實是不用死的??！

    吳綬每每思及此處，總是郁憤難當，卻又無能為力。

    “將軍，別想了”，龐大海心知將軍這是又想起南平一戰(zhàn)了。

    “再過兩日就到高橋縣了，拿下高橋縣咱們的任務(wù)就算是完成了”，龐大海指了指天上，壓低了聲音道，“等頭上那二位婆婆高升，再換個好糊弄的來，咱們也算是清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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