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菊一開始只是看著，并沒有親手接觸過，當(dāng)看見吳鳳英把錢一把一把裝兜里的時候, 她徹底的傻眼了, 她干一個月也不一定有這么多錢。

    她開始懷疑之前的認(rèn)知, 以為辛辛苦苦上班掙得多，可跟賣衣服一比, 她那點工資根本不夠看。

    夜里睡覺的時候她跟男人說了，“真是不看不知道，好家伙, 半個小時的時間好幾百塊錢，衣服一擺，人家搶著要，我以前一直以為大家都很窮，沒想到買衣服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大方，難怪爹媽不跟我們說，那么多錢哪能說出來，要是大家都有了心思不去上班可咋辦？”

    林寶順之前覺得服裝生意應(yīng)該有賺頭，和上班差不多，人自由，時間自己支配，可沒想到能賺這么多，他生了心思，甚至想跟顧城一起去做。

    這個念頭他只是想想就作罷了，對她說：“不管你會不會被裁員，都跟媽去賣衣服，你好好跟秀秀求求情，賣個怪，都是一家人，她不會一直跟你置氣，你這婆娘要是以前聽我的，哪里有這么多麻煩?！?/br>
    李紅菊自覺理虧，不敢反駁，順著男人的話說：“放心吧，我這次知道輕重了，一定好好跟小姑說，你不是說想學(xué)車嗎，我也一塊兒說了，要是小姑不答應(yīng)，我天天去討好，她的心就是石頭我也給捂熱?！?/br>
    三房兩口子這樣打算的，楊梅心思還要多，她本就是服裝廠的，知道衣服的成本很低，轉(zhuǎn)手一賣就能翻幾倍，可惜了他們廠子的衣服都是往北方偏遠(yuǎn)地方運(yùn)，吉市這邊的衣服反而是從南方那邊來的。

    廠子里有很多婦女都在悄悄的賣衣服，只不過她們在外面進(jìn)貨，或者廠子里一些作廢的衣服悄悄拿走，自己加一下工，再拿去賣。

    在楊梅看來，廠子的那些服裝根本比不上南方那邊的，沒有那邊的時髦，樣式?jīng)]那邊的新穎，顧客買衣服開口就是問從哪里來的。

    她倒是想自己單干，可進(jìn)的貨不行，生意也不會好，所以她必須跟吳鳳英合作，不，確切的說應(yīng)該是跟顧城合作。

    顧城是林家的女婿，她是林家的媳婦，要是想要合作不吃虧，還能有好處，除了把小姑哄高興一點，沒有其他的法子。

    楊梅有點后悔，當(dāng)初小姑兩口子搬出去的時候，她說什么都改攔住，唉，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如今只能從小姑那里下手了。

    妯娌兩個空閑的時間是一樣的，獻(xiàn)殷勤的時候湊到了一塊兒，誰也不肯讓，生怕對方比自己多干一些得到小姑的好感。

    這幾天租的小地方，被兩個嫂子里里外外打掃的干干凈凈，每天的雪被她們鏟了，還把雪堆送去了外面，院子里干凈干燥，和外面的陰冷大相徑庭。

    院子里的棗子樹她們怕被凍死，用不要的布包著，說是樹穿了衣服就不冷了，這就算了，臥室里的她們也進(jìn)去，被套被她們洗了，換洗的衣服她還沒來得及拿到河邊，下班回家的時候，衣服晾在竹竿上。

    就連顧城換洗的貼身衣服，她們都洗。

    林秀秀想說她們幾句，兩人一副受教的樣子，緊張的看著她，要認(rèn)真聆聽的模樣搞得她頭大，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們勤快就算了，隨著家里的活沒啥干的了，兩人開始爭，就為了誰倒垃圾居然吵起來了，垃圾桶被她們搶過來搶過去。

    她在院子外面聽見的就是她們搶垃圾倒，踢開了門，里面的兩人安靜了，垃圾散落了一地，臟兮兮的，臭的不行。

    她冷著臉，語氣不善，“還有完沒完，滾滾滾，別在我家礙眼。”

    楊梅和李紅梅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決不罷休，兩人又爭搶起來，要把垃圾收拾干凈，兩人不吵，無聲的搶活干。

    林秀秀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fā)，索性不管她們了，進(jìn)了屋子把門拴上，眼不見心不煩。

    兩個嫂子打得什么主意她清楚的很，不就是想要跟媽一起賣衣服，兩人要不是有利可圖哪能這么熱情，她心里有怨，又怪不上她們，所以才會那么糾結(jié)。

    想著冷臉幾次，她們自討沒趣，就不在她跟前晃了，現(xiàn)在這架勢，她要是不答應(yīng)，她們恐怕會繼續(xù)糾纏。

    天快黑了，林秀秀沒聽見外面的動靜，悄悄打開一條縫，沒看到人，這才松了口氣。

    這兩個祖宗，總算消停了，她抬腳往廚房里走，當(dāng)看見兩人像黑白無常在廚房里游蕩的時候，林秀秀啊的一聲尖叫，嚇得半死，“二嫂三嫂你們……”

    楊梅：“小姑咋了，是不是崴腳了？”

    李紅菊：“小姑來了，飯做好了，你想啥時候吃都行，等你吃完了我洗碗。”

    林秀秀拍了拍胸口，有氣無力的說：“你們倆還是快回去，天快黑了，路不好走?！?/br>
    “沒事，這點路閉著眼都能走回去?！?/br>
    “皮糙rou厚，不礙事，不好走也能走出一朵花來?！?/br>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

    林秀秀懶得搭理她們了，饑腸轆轆的，擺好飯菜讓她們一起吃，兩人擺了擺手，說啥都不肯吃，坐在一旁看著，等著她吃完好洗碗。

    她受不了，把兩人趕走了，走的時候她們還說明天要過來，她頭都大了，“別，千萬別?！?/br>
    顧城回來的時候，林秀秀幫他熱飯，吐槽：“二嫂和三嫂真是的，看樣子我不松口她們不罷休，以前沒看出來她們兩個毅力那么好?！?/br>
    顧城笑了笑，“她們想做生意，盯上了，要是頭熱只有幾天，我還不放心交給她們?！?/br>
    “你打算讓她們做？”

    “嗯，要是不讓，她們一直煩你，你就煩我。”最后一句話顧城故意提高了音量。

    林秀秀一怔，反應(yīng)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她確實被她們煩到了，沒地方訴苦，全發(fā)泄給他了。

    “三嫂也真是的，她想做生意就算了，一直跟我說三哥想學(xué)車，讓五哥教他就好了，你那么忙她還一直說讓你教，怎么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我看就是看你好說話，事情全推到你頭上了，盡添亂?！?/br>
    她一邊說話，一邊把飯菜送到他手里，嘴巴喋喋不休，說到不如意的地方嘴巴沒把門的說別人，根本沒有絲毫顧忌。

    顧城吃飯的時候應(yīng)和她兩句，要是她氣到了他就說兩句好聽的話，哄的林秀秀心情舒暢。

    她沒有發(fā)現(xiàn)和顧城相處越來越像老夫老妻，沒能一開始的糾結(jié)和不安，愿意把小脾氣和缺點沒有保留的暴露在他面前。

    顧城飛快的吃了兩大碗飯，拿起外套又要出去，跟她道：“你跟五哥說一下，讓他教教三哥，亮子要回家去了，可能幾個月不會過來，到時候我缺個幫手，讓五哥跟我一起開車?！?/br>
    “嗯，我知道了。”林秀秀眉頭擰起，拉住他的衣袖，“你整天在忙什么，送貨要整天送嗎？”

    “想去看看嗎？”

    他就是逗她，隨口一說，知道她對這些不感興趣，哪料她眼睛一亮，期待的看著他，“可以嗎，不會耽誤你嗎？”

    “不耽誤”

    顧城沒有急著出去，等她把碗洗好，給她穿成了一個球，見她要脫，按住她的手，“別，夜里溫度低，你要是不多穿點我就不帶你過去。”

    “你怎么這樣啊?！绷中阈悴粷M的嘟嘴，雙手晃了兩下，動都動不了，不用想，她肯定有兩個球大，“你抓著我點，一點都不利索，我要是摔了全怪你。”

    顧城身后攬過她的腰，右手與她右手十指相扣，帶著她出了門。

    吉市作為省會，比很多地方都要繁華，火車站那邊更是成了跑南闖北必經(jīng)之地，晚上到了八點，那邊還有很多人。

    在火車站外面，有很多拉人的車，他們沒活干的時候，幾個人湊在一起取暖，奢侈一點的吃個熱乎乎的rou包子，簡直是人間美味。

    顧城騎著自行車帶她過去的，到了火車站外面后，把車子放在了熟人那邊，牽著她的手找了一處風(fēng)口小的地方。

    顧城怕她冷，把軍大衣敞開，讓她抱著他的腰，然后再用軍大衣她裹住。

    是真的冷，林秀秀顧不上害羞，把腦袋埋在他的胸口，外面冷風(fēng)呼嘯，她沒有被吹到，整個人暖烘烘的，總算緩解了被凍僵的身子。

    “天都黑了，在等什么？”她問。

    顧城揚(yáng)起手，看了看時間，和她的手表一起買的，她的那塊精致小巧，他的這塊要粗大些。

    “等貨，快了?！?/br>
    在他說完這句話幾分鐘后，熟悉的大貨車來了，顧城揚(yáng)了揚(yáng)手，車子停下，林子亮從里面探出腦袋，“城哥——咦，嫂子你也來了？”

    顧城把她送進(jìn)車子里，隔絕了外面的冷風(fēng)，對著開車的林子亮道：“你過來歇會兒，我來開?！?/br>
    林子亮不客氣，跟他換了位置，累了一天，他沒什么心思說話，靠在一旁閉上了眼。

    林秀秀心里想這樣睡得著嗎，不出兩分鐘，身邊的人發(fā)出了鼾聲。

    林秀秀：“……”

    她多看了林子亮幾眼，發(fā)現(xiàn)他臉上全是疲憊，仿佛從林子亮身上看到了顧城，很多時候，顧城也是像這樣，靠著就睡著了。

    車子在一個岔路口旁邊停下，不一會兒轟鳴的火車聲由遠(yuǎn)及近，在前面的小站上停留了幾分鐘，等火車開走以后，鐵軌旁邊冒出了一群人。

    顧城叫醒了林子亮，跳下車，對著車?yán)锏牧中阈愕溃骸澳憔驮谶@里等著，我很快回來?！?/br>
    林秀秀什么都不懂，怕給他添麻煩，點頭如小雞琢米，聽話的不得了。

    明明滅滅的黑夜里，林秀秀看到顧城和那幾個人碰了頭，他們說了什么她聽不清，只看見那些人手里全是扛著大袋子，來到了車旁邊，把袋子全部放到了貨廂里。

    十多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埋著頭來來回回的運(yùn)貨，林秀秀親眼看著空蕩蕩車廂被裝滿。

    顧城和他們小聲嘀咕了幾句，帶著林子亮回來了，兩人上了車之后沒有交談，開著車就走。

    林秀秀好奇的問：“那些是什么人？”

    “出苦力活掙錢養(yǎng)家的人，他們白天在廠子里干活，晚上接點私活?！绷肿恿猎谝慌越忉專菹⒘似?，他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精神，嘴巴叭叭個不停。

    林秀秀以為貨拿到了，應(yīng)該就完事了，最多送到之前那邊的倉庫里，然而她想錯了，這才是剛剛開始，只見顧城開著車，繞了吉市大半個城。

    每次到了巷子那種人口聚集特別多地方，顧城鳴笛，林秀秀剛開始不知道他這是干什么，直到從黑暗中跑出幾個女人。

    女人們的年紀(jì)大小不同，大多數(shù)都是中年婦人，也有一小部分跟秦香草上下年紀(jì)的，她們小心翼翼的四下看看，見情況對勁才朝著車子跑過來。

    顧城和林子亮跳下車，給她們拿貨，她們拿到貨以后，也沒說話，往剛才冒出的地方去了。

    林秀秀看得目瞪口呆，一切像個無聲電影，這種默契絕對是經(jīng)過很多次形成的，甚至他們彼此之間信任，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不管上面的規(guī)定怎么樣，至少在很多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顧城靠著兩個人，一輛車，打通了一條產(chǎn)業(yè)鏈，這條鏈子上都是最初那批擺地攤賣貨的人。

    而這批人在幾年之后，都是腰包里有點錢的老板，本事大點的，就是大老板，沒什么本事的，就是小老板。,,,..

    第48章

    一直忙碌到大半夜, 如果不是林秀秀在車?yán)? 怕她明天上班起不來，顧城還會更晚。

    回去的路上, 林秀秀看著車廂里還有一大半多的貨，問道：“這些還送嗎？”

    “送, 明天放到倉庫里, 那邊還有很多人等著要貨?！?/br>
    難怪他平日里那么忙, 現(xiàn)在市面上明顯的供不應(yīng)求, 有些地方漸漸的取消了票, 但是購買的數(shù)量有限制，顧城能搞到這么多貨, 都是從別人牙縫里擠出來的。

    “車子怎么來的？”她好奇的問。

    其實從一開始看見貨車的時候她就想問，和機(jī)械廠的車子不同, 要比機(jī)械廠的小一些, 她以為是別人廠子里的, 可這些日子這倆車被顧城到處開, 沒有還回去過, 所以才有這個疑問。

    不等顧城說，林子亮已經(jīng)興奮的說起來，“這是黎叔的, 借用一段時間, 等把廠子里積壓的貨全部賣出去，黎叔說會幫著搞一輛車，到時候城哥就有自己的車了?！?/br>
    林秀秀迷惑了, “貨？不是沒有貨嗎？你們今天晚上拿的貨都是偷偷摸摸的，怎么還有貨？”

    “嫂子你還不知道？”林子亮埋怨的看了一眼顧城，認(rèn)為城哥應(yīng)該跟嫂子說清楚，便解釋道：“今天晚上的貨是我跟城哥的私貨，賺點外水，白天黎叔那邊會來貨，我們還得去火車站那邊等著，這些日子我跟城哥輪流接貨。”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子亮一臉的幽怨，“招待所真的沒家里住著舒服，城哥自己要守貨的時候，還不許我回去睡，你說他缺不缺德？”

    林秀秀捂著嘴巴笑，其實她問過顧城，為啥林子亮不回來住，畢竟林子亮在他家里睡了幾晚，她就怕招待的不好，讓客人不來了，原來背后還有這種事。

    其實想一下就明白了，顧城要是不回來住，她跟林子亮住在同一屋檐下算咋回事，就算顧城信任林子亮，應(yīng)該也不會讓兄弟和他老婆接觸太多。

    三人回去之后，匆匆的收拾了一下就去睡覺了，林秀秀躺在床上，不知道為什么一點都睡不著，聽著耳邊均勻的呼吸聲又不敢翻身，怕把他吵醒。

    腦子里全是所看到的一切，按照林子亮說法，顧城賣的貨全部是積壓貨，那個叫做黎叔的人應(yīng)該算是他的貴人，不然不可能提供貨又借車，從中掙得錢全是空手套白狼。

    而且顧城還在賺外快——誒，外快是每天一車的貨，這樣算下來顧城每天賺的錢——林秀秀簡直不敢想了，難怪顧城說要有合適的在學(xué)校旁邊買房子，她絲毫不懷疑，顧城買房子的錢夠了，說不定還不會影響他生意所需要的資金。

    林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