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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前,一俱由師憫慈cao控的尸器趁著夜色從天而降,只將一個滿是鮮血封函扔在澹臺微面前。 里面是上清尊者澹臺觀止的頭顱。 這是師憫慈最后的示威與通告,這顆頭顱就是在告訴所有人,千年蓬萊,即將遭厄。 蓬萊宮中所剩全部弟子集中在太極臺前,澹臺微已將玉石俱焚,焚毀蓬萊宮之事通知了所有弟子。蓬萊三尊中僅剩的澹臺蓮和澹臺微站在晨曦之中,向著蓬萊宮行最后的注目禮。 “師姐……”澹臺蓮著向面不改色的澹臺微顫聲喚道。 “我說過,就算蓬萊保不住,那也由我們親自焚毀蓋棺。不肖他師憫慈來毀蓬萊宮!” 澹臺微充滿血絲的雙眼看向那流血的木函,她靜默道:“其實師兄這次被急召至靜肅庭時,便已經與宮主商議交待過身后之事了?!?/br> 澹臺蓮顫了顫。 “他說死生皆是天命,若他澹臺觀止之鮮血可以激勵蓬萊萬千弟子之心,他死得其所?!?/br> 澹臺微輕聲說。 “師憫慈這樣做,無非是想在最后關頭潰散我蓬萊軍心。我蓬萊宮……就是焚毀在我們手中,也斷不能為師憫慈所踐踏!” 澹臺微轉過視線,看向太極臺下所有蓬萊弟子。 所有弟子都安安靜靜站在太極華表前,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蓬萊沒有任何退路,澹臺微玉石俱焚破釜沉舟的決定早已為所有人知曉,焚燒蓬萊宮的龍焰業(yè)火已經點燃,這也許是眼前這巍巍壯闊的千年蓬萊宮最后的夜晚。 此刻的蓬萊寂靜的可怕,只有遠處滔滔不息的海浪聲,所有人都在等著澹臺微說些什么。 “我們,送送這蓬萊罷?!?/br> 澹臺微咽下唇邊鮮血,凝視著蓬萊宮華美的拱檐與那莊雅的石柱,她撫摸著太極華表顫聲說:“就最后一次,看看蓬萊的長鯨吞海,四季之島,虹霓之淵吧……” —— “虛海終無涯,遼極浩渺煙” “煙水霖霖,絕茫人間。” “滄浪藏仙蹤,吾祖藐艱險” “大川中辟蓬萊間……” 微帶著沙啞與蒼桑的女聲響起,那首為送別而生的,沉郁哀婉的東周大曲再一次響起,仿佛是將死的帝王在自刎前最后一夜聆聽他心愛的女子唱歌。澹臺微的聲音滄桑卻又有力,如同箭簇一般,幾乎要穿透云層。 —— 天垂其驪曰虹霞 墟生其精曰云淵 朝見長鯨吞日月 夕看青岑飛白鷴 化生萬物,澤被清都。 一念蓬萊,一世蓬萊 愿生此長此,留此葬此 蓬萊不韙,仙都不滅。 不負,不滅 蓬萊不韙,仙都不滅。 不負,不滅…… 無數(shù)聲浪隨著澹臺微道的聲音升起,在蒼茫的夜空和海浪映襯下遼遠而沉郁。這歌聲便如蓬萊宮每一次晨會時所唱的那般親切,只是這是千年蓬萊最后一次聆聽這首大曲了。 終于,臺下蓬萊弟子再忍不住,由拼命壓制的啜泣直變成嚎啕大哭,淚流滿面地跪倒在地。 悲金悼玉,玉折蘭摧。 澹臺微壓下眼淚,起手捏訣,這當是她一生中所捏的最難的一個法訣。龍焰業(yè)火瞬間化成無數(shù)箭簇升至夜空!那一瞬間無數(shù)的火苗升騰而起,將整片天空瞬間映亮! 然而只是一瞬間,火苗迅速俯沖而下,無數(shù)火焰擊打在蓬萊宮頂上,火焰以可怕的速度吞噬著一切!四季島上奇珍異草,百里桃林,雪蓮之海瞬間化作飛灰,不過頃刻,千年蓬萊便已陷入一片火海!雕梁畫棟與巨大的門拱塑像瞬間被大火吞沒,巨大的垮塌之聲響起,襯著遠處海潮之聲,像是蓬萊宮臨終前最后的柔婉哀鳴。 沖天的火光映在所有人通紅眼中,臺下蓬萊弟子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再無法抑制悲傷,所有人都已哭至力竭。只有澹臺蓮在太極臺邊,依舊努力地唱著,即便荒腔走板,也依舊面不改色地直至唱完。 “縱是焚盡蓬萊宮,只要人心皆在,蓬萊依舊是蓬萊?!?/br> “蓬萊猶在?!?/br> 澹臺微閉了閉眼睛,的身后,傳來青年徐徐的腳步聲,她苦笑一聲,只聽這腳步她便知曉身后所來者是誰。這腳步聲與她思念了二十余載的大師兄沒有一絲一毫的差別。 “仙都不韙,仙都不負……當年你們唱這兩句的時候,都嫌棄這首門歌不夠大氣……” 當年澹臺天風與澹臺微剛入蓬萊時,宮主親授門歌之時,澹臺天風咋著舌頭撓著眉毛吐槽:“這什么破歌?還不負不負的……聽著好像個怨婦思春?!?/br> “師兄,切莫胡言亂語,該叫宮主聽見了?!卞E_微小聲勸阻,擔憂地看向澹臺天風俊朗而英氣的側臉,少女臉紅如二月蔻丹。 一晃已是經年后,君歸未歸,二十年春已過。 澹臺微闔眼輕嘆,一切依稀如昨,往事歷歷在目。 “殊不知啊,這首歌,便是初代宗主在早已預料到結局之時給蓬萊所作的。蓬萊本該是天道設立在東海之上壓制震海柱內邪祟的走狗,這數(shù)千年里,不過是天道一個盡職盡責的看門之犬……可當這個仙門叫‘蓬萊’二字起時,他便不再是走狗了……” 澹臺微的眼神堅定起來。 “天下風骨,自當蓬萊!” 身后的青年朗聲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