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頁
時元的意識里瞬間閃過兩個詞: 器修,偃師。 只不過尋常偃師是以礦石機械鋼鐵之類打造神器,而這個位偃師顯然走的不是正路,他的法器,是以死人改造的。 早已風干的骨頭架子上,裹著一層像是張刷了桐油的紙。那尸器自己矯正了剛剛被打歪的骨頭架子,依舊cao著一口京津話諷刺道: “怎么著,時大夫,您總不能以為,我一直在用真身和你說話吧?” 時元只覺頭皮發(fā)麻,他后退兩步,跌坐在地。 “你……離我遠點?!睍r元顫聲說。 “不是,咱倆現(xiàn)在都是死人……怎么?你一個鬼,還能怕鬼不成?”那尸奴看著時元說相聲般賤賤地道。 時元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栗,他像個渴求溫暖的冷極之人一樣抱緊膝蓋縮成一團……如今河對岸就是曲遙,曲遙離他那么近,他只要沖過河,呼喚那個人的名字,他就能得到溫暖…… “曲遙……曲遙……”他顫抖著念著那個名字。 “省省力氣吧,明兒還得起大早趕路呢?!蹦鞘骼浜叩馈?/br> 時元拼盡全力起身,轉(zhuǎn)身踉蹌著逃開,卻在一只腳踏進河水里的時候頓住了。 晚風將他頭上的兜帽掀開,月光此刻清澈而澄明,將那張支離破碎的恐怖的臉映進河水里。那上面猙獰的縫痕與恐怖的創(chuàng)傷一覽無余。 時元顫了顫,終于跪在水中。 那條河只短短幾十尺寬,成年人只要幾步便能跨過去。 可這幾步于他而言,卻是太長了。 那是陰界到陽界的距離,或是一生的距離。 時元跪在水中,緊緊握住那把名為“齊眉”的匕首。那一瞬間他一把拔出匕首,卻是突然悲哀地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死了一次了。 他連自盡都做不到。 夜風里,身后那具尸器詭異的笑著,笑聲里帶著無盡的嘲諷。 朔月的光輝是那樣凄慘。 曲遙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這一夜睡得斷斷續(xù)續(xù)浮浮沉沉,夢里似乎重現(xiàn)了好多他歷過的曾經(jīng)。一幕幕如露如電,可轉(zhuǎn)瞬間又消逝的空無一物…… 第二日天一放亮,四人便起了個早,趕那剩下的幾十里路。因著拎著晃晃實在過于顯眼,畢竟一只海鷗突然出現(xiàn)在離海十萬八千里的廣陵城這實在令人疑惑,于是曲遙便將晃晃寄養(yǎng)在了郊區(qū)一家農(nóng)戶里,留了些銀子給晃晃買魚吃,幾個人安頓好了晃晃,便繼續(xù)趕路。 然而,就在趕路時,四人遇上了個難題。 那鶴影寒潭雖然是把長劍,可容納三個人已是最大的極限。一柄劍上根本站不下四個人,故而怎么帶上師憫慈一起同行這是個難題。 “算了,你們兩個站在前面,我背著這拖油瓶站在劍尾好了?!鼻b尋思了半晌,撓了撓頭,最終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 “那就麻煩曲兄……”師憫慈覺得可行,便非常自然地準備爬上曲遙的背,卻被一個沉郁冷漠的聲音打斷了。 “不妥?!?/br> 曲遙一愣,但見他師叔站在劍尖上,頭也沒回便冷聲說道。 寧靜舟明顯感覺這倆個字一出,氣壓瞬間都低了好幾個度…… 然而那沒心眼子卻是一點眼力見都沒,一臉無所謂道:“沒事的師叔,這小道長也沒幾斤,也不沉……” “我說,不妥?!?/br> 聲音徒然變得冰冷異常。 澹臺蓮回過頭,狠狠地壓著氣場,回頭看了一眼曲遙。曲遙一見那眼神,神情里全是決然和冷厲,曲遙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被驚的豎起來,一股醋酸味直沖鼻孔…… 那無比狠戾的眼神旋即轉(zhuǎn)到了師憫慈身上,落在了師憫慈攀著曲遙肩膀的那只胳膊上頭…… 師憫慈當下立刻心領神會,猛地后退彈開……他哆嗦著看著澹臺蓮道:“小道絕無此意!小道就是說著玩玩,小道還是換一個人……” 然而寧靜舟在長白宗處留下來的傷口未愈,此刻還背不得人,更不能馭劍。曲遙現(xiàn)在倒是有了震旦,但這劍是碎的,沒準升到半空就能自動解體。澹臺蓮是不可能背師憫慈的,就算是澹臺蓮同意,便是打死師憫慈他也不可能上去…… 然而最后的最后,四人依舊排除萬難成功起飛,師憫慈也還是被成功地帶上了天…… “憫慈兄,你且忍忍,一會兒也就到了,切記不要亂動,掉下去就撈不回來了?!鼻b一臉悲憫道。 “我謝謝您?!睅煈懘葟娦新冻鲆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但見師憫慈身上懸著根繩,被吊在半空,如同一只吊在竹竿上的粽子。 于是四人緩緩起行,澹臺蓮位于首位,身后跟著他的兩位高徒,底下懸著拖油瓶,四個人,三張站票,一張吊票……非常和諧。 空中飛了兩個時辰,總算看見了廣陵的城門,然而沒飛多遠,那鶴影寒潭竟停在了原地,不能再向前飛行了……澹臺蓮微微皺了皺眉頭道:“廣陵城外居然設了結(jié)界?” “什么?”吊著的師憫慈向下看去,震驚道:“小道來時,還未出現(xiàn)這種東西,只是當初城門守衛(wèi)查的極嚴罷了……” 幾人向下方城門定睛看去,但見那城門周圍守城的都不是普通士兵,盡是國都來的玄甲鐵騎,那些鐵騎軍莊肅冷硬如同機械一般,個個手執(zhí)利刃,看上去兇悍無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