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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幕,是七歲的他打開宮門,手里的小皮球掉在地上,眼前是一雙骯臟的繡花鞋,一只鞋子掉了一半,露出瘀血的青紫色的腳跟。七歲的景倚淵哆嗦著向上看去,就看見了母親無神的雙眼和吐出的舌頭。多可笑,多可憐。 世人說,十三皇子驍勇善戰(zhàn),武功卓絕,可事實是,他誰都沒有保護好。 他在劇痛中將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他看見白色的巨龍不停地悲慘嘶吼著,他知道那是白秋涯,那巨龍不停地用身體撞擊著礁石,它早已他知道他現(xiàn)在痛苦萬分。 真像當(dāng)年他那自盡的母親。 她當(dāng)年,也該是如此無助吧…… 該是如此痛苦吧…… 五感仿佛都在慢慢地離自己遠去,他模糊的視線里,蓬萊弟子們舉起長劍,無數(shù)劍光向那白龍刺去…… 景倚淵顫了顫身子。 下一秒,人們吃驚地發(fā)現(xiàn),那龍背上鮮血淋漓的人影站了起來。 這一次,他絕不后退! 他要守護的東西還未曾離他而去,事情還有一線轉(zhuǎn)機!他要拼盡全力守護! 立身之處,即為所向披靡! 景倚淵咬牙站了起來,他右手執(zhí)劍,劍光凜寒如電,男子渾身血污,卻是用盡渾身氣力,仰天大喝: “我以十三皇子景倚淵之名!” “命爾等諸臣!” “不可傷白秋涯一根寒毛?。?!” 他要守護白秋涯。 亦是守住自己那未曾磨滅的少年精魂。 巨浪滔天,雷聲滾滾,雷鳴之聲不絕于耳。 再沒有蓬萊弟子敢動一下。 “傷白秋涯者……” “我景倚淵無論生死,定要追其責(zé),報其仇!神鬼皆弒!不死不休?。。 ?/br> 血rou之軀橫擋在妖獸與人類面前,那一刻曲遙才覺得,景倚淵像極了九五至尊。 最先以君臣之禮跪拜景倚淵的,是蓬萊宮主澹臺宗煉。 他以臣子的身份底下頭顱,跪于神劍斟海之上,海風(fēng)將他青藍色的長袍卷起。 隨后三千蓬萊弟子動作整齊劃一跪在蓬萊震海柱前,震海柱前是一片獵獵的海水云崖紋,仿若向旭日朝圣的云霞。 曲遙亦是,昊天鏡亦是。 巨龍似乎在拼命抵抗著什么,它不停地嘶吼著,扭動著巨大的軀體,它巨大的爪子狠狠嵌在血rou里,巖漿一般的龍血蜿蜒而下。 那通紅的眼中,有液體宛如溪流一般緩緩流淌。 那巨龍竟是在哭。 景倚淵顫抖著用盡氣力抬起手,輕輕撫摸著白秋涯的眉目眼簾,就像是撫摸那個干凈溫柔的少年。 “秋涯……加油啊……我們可……不能輸……” 就在方才,巨龍的尾刺刺進了景倚淵的肺里。 此時景倚淵說每一句話都那樣困難,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般凌遲著他的喉嚨。景倚淵此時此刻已經(jīng)成了個血人,可他用頑強的意志強撐著撫摸著白龍的龍鱗。 “我還沒帶你,去看人間啊?!?/br> 景倚淵輕聲說,仿佛夢囈一般,那夢囈只有白秋涯一個人聽得清。 “我……我這一生……顧及的太多了……身份也好……地位也罷……我想要的很多東西,都不敢去爭取……” “可……”景倚淵的口中再度嘔出血來:“可我……我想為你拼一次命。 “之后和你去人間,然后和你在一起。” 景倚淵的手臂無力地滑了下去。 “像個凡夫俗子一樣愛你,卻愛的純粹熱烈至極?!?/br> 白龍在蒼穹之下奮力嘶吼,空氣中的氣流在激烈地碰撞!雷鳴在耳邊炸裂開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弟子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原來是那逃竄到地面上的海墮開始襲擊人類……一個蓬萊弟子瞬間便被咬掉了半個身子!頓時血流如注,然而血腥味卻吸引了更多的海墮涌上前去。蓬萊的弟子此時早已死傷無數(shù),但也只能倉促應(yīng)戰(zhàn),卻在剛剛擺開劍陣的架勢之時,又有無數(shù)海墮涌來……澹臺宗煉等人此時早已無力□□前去營救弟子們,只能靠他們自己苦苦支持…… 然而就在這時,一條巨大的龍尾掃過來!將那條作亂的海墮生生拍在礁石之上,打個粉碎。 澹臺宗煉震驚地看過去,那原本當(dāng)是神志不清的白秋涯此刻卻在努力地保護著岸上的蓬萊弟子們。白秋涯還沒有擺脫魔化,他的心智此刻還是混沌的,可它依然憑著最后一點頑強的神智,拼命保護著岸上的人們。 逃竄上岸的海墮數(shù)量多的驚人,白秋涯的神智依舊不清,它一邊嘔著血,一邊撕咬著那些怪物,一邊又替蓬萊宮抵擋那些海墮的攻擊。 “那巨龍……是在幫助我們么?”一個蓬萊弟子自沙灘上強撐起身子,顫聲問道。 “是啊……可……它不該是兇獸么?” “為什么?它為什么幫助人類?”一個弟子顫聲道。 “那白龍……究竟和十三皇子是什么關(guān)系?” 一瞬間,驚異和猜忌的情緒蔓延開來。 “啐!管那么多干嘛!”曲遙聽罷,皺了皺眉頭,此刻勉強用澹臺微的傷藥止住了血,也不顧是不是會崩開傷口,他爬起來,指著那巨龍大聲喝道:“蓬萊今日遭此大劫,卻又否極泰來!連兇獸此刻都要守護蓬萊,只能證明蓬萊今日亡不了!你我今日都死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