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揚想得很簡單，有什么事直說就好了，拐彎抹角的全靠猜未免太累人了。

    顯然他不太能懂小男生的細膩心思。

    畫完之后林樂揚怎么看怎么不滿意，但也只能遞出去，“說好的不許嫌棄。”

    “沒有嫌棄，畫的很好，比我強多了。”李川說。

    林樂揚姑且把它當作夸贊的話，“你還有多久出院？”

    “快了。”李川回答，“出去之后立刻找你，你會嫌我煩嗎？”

    “不會誒，都說了我在這里沒什么認識的人，你來找我當然歡迎?！绷謽窊P說，“只是你不用上學(xué)嗎？這還不到六月?！?/br>
    李川：“……”

    林樂揚歪頭看他。

    李川躲閃一下，“周六日找你?！?/br>
    “果然還是要上學(xué)的吧?！绷謽窊P莫名有了年長的優(yōu)越感，伸長手臂拍拍李川的肩膀，“好好學(xué)習(xí)?！?/br>
    “……知道了?！?/br>
    林樂揚和李川交換了手機號，林樂揚說：“以前的微信登不上了，密碼都不知道是什么，這是新申請的賬號?！?/br>
    “手機也換了？”

    “嗯?！?/br>
    李川的頭像是一只卡通青蛙，一通過申請林樂揚就看到好友圈里幾張手臂冒血的圖片。

    他愣了一瞬，李川也跟著愣了，隨即想到什么低頭快速點了幾下，那些圖片很快就消失了。

    “你……”林樂揚有些不安地看他，“不然明天和我一起回家吧。”

    李川：“……”

    林樂揚：“……”

    林樂揚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你會來找我的對吧？”

    “嗯?！崩畲ㄕf，“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

    “不要再那么做了?！绷謽窊P說。

    “好的沒問題?！崩畲ㄟm當安撫他，“我會聽話的，哥哥?！?/br>
    李川走后沒多久護士就來查房了。

    “最近他在你房間呆得越來越久了?！?/br>
    林樂揚強調(diào)：“他人挺好的?！?/br>
    小護士笑起來，“是嗎？最近是挺好的，以前可不是這樣，從來都是陰沉沉的，和誰都不交流，走路還愛縮著肩，一搖一晃的。”

    林樂揚有些想象不到。

    這天晚上他接到林若柳打來的電話，“我明天有點事不能陪你回去，讓趙瑞宵去接你，可以嗎？”

    “嗯，沒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绷謽窊P掛斷電話，揚躺在床上用手蓋住眼睛。

    “你要辦出院手續(xù)？”護士看向最里面的病床。

    “嗯?！崩畲ㄗ诖策吺帐白约旱臇|西，其實沒什么好收拾的，他能帶走的東西不多，只有自己的幾件衣服而已。

    護士說：“等到明早吧，你的情況這邊也了解，把費用繳清后就可以直接走了?！?/br>
    “好?！崩畲ɑ卮?。

    等護士走后，病床上的男人開口說：“你要走了？”

    李川還是看著自己手里的衣服，白色的t恤已經(jīng)泛黃，連帶一條瘦腿褲。

    他并不打算穿。

    “嗯?！彼卮稹?/br>
    這個病房里除了他之外沒人會回答男人的問題。

    “你要去找他對嗎？”

    三更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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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不歡迎嗎

    林樂揚出院這天李川沒有出現(xiàn)，他心里其實有點失落，但一想到兩個人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總有機會再見面的就沒那么在意了。

    趙瑞宵開了車在外面等，吳旭幫林樂揚收拾隨時物品，林樂揚換了自己的衣服還是有些不習(xí)慣，在鏡子前照了又照，發(fā)尾被他提起又放下。

    他真的比以前瘦了很多，臉頰輪廓明顯，膚色也變白了。林樂揚高中參加長跑，雖然注意防曬，但也不是天然的冷白皮，總歸還是曬黑了一點，看著非常健康，現(xiàn)在的膚色卻透出不見光的病態(tài)。他的骨相擺在那里，瘦下來和林若柳更像了，只是女人的眼睛上翹，他的眼尾相對平滑，看人時沒那么銳氣。

    林樂揚一時間看自己看得怔愣。

    “大少爺，你搗鼓好了嗎？”吳旭倚著門框白眼要翻上天，“知道你是回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走秀去。”

    林樂揚這才轉(zhuǎn)過頭，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怎么問。

    二十八歲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外貌有變化，發(fā)型也變了，是不是連帶性格都變得不一樣。

    話到嘴邊他怎么也說不出口，好像他不說，這些變化都可以忽略掉，就像他住院至今一直不肯細想林若柳為什么沒有來看自己一樣。好像他不問這些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林樂揚本打算自己拎行李，吳旭卻攔住他說：“你這大病初愈的，還是我拎著吧?！?/br>
    “啊對了，你眼鏡帶了嗎？”吳旭又問。

    “帶著?！绷謽窊P從西服口袋里拿出眼鏡盒攤開在手上。

    吳旭低頭嘟囔了一句什么，林樂揚沒聽清，側(cè)頭問：“你說什么？”

    “哎呀?！眳切裰貜?fù)一遍，“說也不見你戴，倒是挺寶貝的。”

    “我能看得清為什么要戴眼鏡？”林樂揚把眼鏡塞回口袋，把手往西裝口袋里放，手里撫摸眼鏡盒上的皮革，插兜往外走。

    吳旭見了痛心疾首：“林小缺，你能有點人的模樣嗎？”

    林樂揚很無辜，“我又怎么啦？”

    “手拿出來好好走路啊，也不怕走著走著摔個狗啃泥！”

    兩個人一路互懟到醫(yī)院門口，趙瑞宵問他倆怎么這么慢。

    “你問他擱鏡子前面照了多久?！眳切褡诟瘪{上一邊低頭系安全帶一邊講，“倒是挺有人緣，一說要走了，好幾個護士來和他告別，還送了什么？剛捂著不讓我看。”

    林樂揚攤開手，給他看藍色的包裝袋，“說了是口罩啊，你要？”

    “那你還拉人家小姑娘到一邊講悄悄話不讓我聽見?！?/br>
    林樂揚這回不答了。其實護士給了他一包藍粉色的頭繩，說是李川讓她轉(zhuǎn)交的，他干脆找護士問李川在哪，結(jié)果護士告訴他李川一大早就出院了。

    既然是和他同一天出院，為什么不告訴他？

    趙瑞宵微微笑了下，“你倆也是挺有精力，離這么遠都聽到你們兩個的聲音?！?/br>
    “是他太粗魯了?！绷謽窊P說完這句往窗外看，隔著車窗灰蒙蒙一片，好像舊時代的老照片，每一個人每走一步都有模糊的剪影。

    十年間城市的變化巨大，趙瑞宵開車走了山洞，林樂揚都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通往他家的路，總覺得應(yīng)該更近一些，實際上開車開了將近一小時。

    林樂揚都要在車上睡著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透過車窗看著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

    “這是哪兒？”他眨著眼又些茫然地問吳旭。

    吳旭：“這是你家。”

    林樂揚又問了一遍：“確定是這兒嗎？”

    “對啊，不然呢？”吳旭狐疑看著他，“你不是吧，連自己家都不認識了。”

    林樂揚從車上下來，尋顧四周，逐漸有了點印象，“這邊變化也太大了吧?！?/br>
    “就那樣吧?！眳切駟査?，“你還記得怎么走嗎？”

    “當然是記得……記得吧，這邊怎么種這么多樹，以前都沒有的，也沒有這個停車場?！绷謽窊P走了一段路，轉(zhuǎn)頭問吳旭，“你家還在這邊住嗎？”

    吳旭有點心不在焉，“嗯？早搬走了，租給別人了后來賣了吧，我也不清楚得問我媽，這邊交通不便利，她又暈車不愿意坐我爸的車?！?/br>
    林樂揚點點頭，憑著記憶往家的方向走，越走心里越慌，道路是一樣的，但是周圍都變了。他很想后退，心里一直有逃跑的念頭，好像他回頭就能一下回到十八歲，這樣一切煩惱都不存在了。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身后只有趙瑞宵和吳旭，除了硬著頭皮繼續(xù)往前走，沒有別的一條路可以選。

    直到站在家門前，他都還是感到不真實。趙瑞宵敲門，門內(nèi)一位婦女把門打開了，說了幾句話，林樂揚既沒聽懂也沒聽清。他瞧著婦女面生，并不是以前的那位阿姨，這也難怪，十年都過去了，怎么可能還是同一個人。

    林樂揚從玄關(guān)處換了雙鞋，所有的拖鞋都是一個款式，都是全新的。

    趙瑞宵走在前面說話：“你jiejie前陣子特意請人重新打掃了房間，置換了家里的舊物，還雇了新的保姆，她這些天沒時間回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常阿姨，她幫你安排?！?/br>
    “為什么還特意請新的保姆？”林樂揚隨口問了句。

    趙瑞宵直言：“是考慮到你現(xiàn)在的情況安排的?！?/br>
    林樂揚的步子一停，點點頭“哦”了一聲。

    他四處轉(zhuǎn)了一圈，房子的吊燈換了、壁紙換了、沙發(fā)也換了，什么都是新的，什么都是陌生的，站在三層閣樓的最上面一層，他想拉開玻璃門進陽臺看一看卻發(fā)現(xiàn)上了鎖。

    林樂揚回頭看，吳旭沒有跟上來，趙瑞宵卻在樓梯上看他。

    “不用擔心我，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死，不會從這里跳下去，再說這才三樓?！?/br>
    林樂揚企圖用輕松的語調(diào)說完這句，可他每講一個字心里的不安都擴大一分。他并不是在撒謊，只是不喜歡他們用這種方式關(guān)心自己，就算遠離醫(yī)院，也要把他當作一個病人似的照看。

    “雖然你這么說，但目前這扇門不能為你打開?！壁w瑞宵往前兩步走上去，他很高，天花板壓下來，好像隨時都能撞到頭。他朝林樂揚說：“抱歉?！?/br>
    “沒關(guān)系，我知道為什么?！绷謽窊P說，“你們擔心我，jiejie也擔心我。下樓吧，我有點餓了，能讓阿姨做點飯嗎？”

    下樓后林樂揚就把外套脫掉了，口袋里的眼鏡被他放在自己房間的書桌上。

    他房間的布置和以前一樣，都擺在老位置，但所有家具都變了一個樣子，有相似的地方卻又可以肯定不是同一樣?xùn)|西。床上鋪著湛藍的床單，明明和醫(yī)院的白被單顏色都不一樣，更柔軟也更舒適，卻有著同一種單調(diào)。

    林樂揚感覺自己像是進了別人家一樣，渾身充滿不自在。

    半小時后吳旭叫他下樓吃飯，三個人坐在桌前，最開始沒什么話講，后來吳旭跟林樂揚說：“過幾天帶你去我們廠子轉(zhuǎn)一圈吧?！?/br>
    林樂揚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