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有劫 第110節(jié)
剛行到半路,季雪庭便忽然間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與此同時,他懷中裝著吳青的那魂瓶也重重地顫抖了一下。 是魂楔! 也許是因為手頭已經(jīng)有了兩枚魂楔,如今季雪庭人在半空,卻本能地捕捉到了無目鬼魂楔的氣息。而那股氣息的來源是…… 季雪庭猛然抬頭,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白云環(huán)繞的山頂。 那里是…… 心念一動,季雪庭控制下的鶴車在原地驟然一轉(zhuǎn),變了個方向。 流羽長老皺起眉頭,有點驚訝地開口道:“太師叔祖?你這是要去主峰云宮?可是師尊他如今還沒有回來?!?/br> “我知道?!?/br> 季雪庭道,然后就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丶苤Q車奔向截云山的主峰。 在怪石嶙峋,嵯峨險峻到連修仙之人也必須乘坐鶴車或者飛劍才可抵達(dá)的山頂,矗立著宛若皇宮般金碧輝煌的樓閣。 那正是截云山中唯有大長老級別以上之人才可踏入的絕密之處,也是截云山的掌門主宮。 季雪庭下了鶴車,抬頭望了一眼牌匾上的“云宮”兩字,然后便笑著同滿臉愕然,顯然還壓根摸不著頭腦的流羽長老說道:“掌門師兄應(yīng)當(dāng)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回來,截云山如今山門大開,想來也是因為凡間有要事發(fā)生,流羽師侄日理萬機(jī),實在沒必要留在這里陪我這個脫離凡俗之人,你自行離去便是,我?guī)е疫@兩位同僚在云宮中等一等我?guī)熜帧!?/br> 他這話說得只差直接趕人了,若是還有別的選擇,季雪庭當(dāng)然不希望這般粗暴無禮。 可是,無目鬼的魂楔在云宮之中這件事情實在太出乎季雪庭的意料,讓他也更無暇去顧忌太多,只想趕緊探明真相。 “可,可是——太師叔祖,云宮乃是截云山一派禁地,向來只有掌門和太師叔祖還有大長老才可踏入,無事絕不可擅闖。太師叔祖您不是他人,進(jìn)云宮自然是理所當(dāng)然,可這兩位……” 流羽長老異常為難地看向了季雪庭身后兩人。 “這兩人都是天庭之人,怎么,連他們也不能踏入云宮?”季雪庭反問道。 “這兩位可都是在天庭有名有姓的仙官?!?/br> 他補(bǔ)充了一句。 “可他們并非截云山之人。截云山山規(guī)規(guī)定,非截云山門徒,一旦違規(guī),乃是……” “殺無赦。”季雪庭替流羽長老說道,他揉著額角,面露無奈,“就這破規(guī)矩,當(dāng)初師兄咬著筆桿子死活編不出來的時候還是我?guī)兔ο氲哪?,誰知道幾千年后竟然管到我自己頭上來了?!?/br> 季雪庭嘀咕完,轉(zhuǎn)頭看了看天衢又看了看魯仁,然后長嘆了一口氣。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為難,這樣吧,我只帶一個人進(jìn)去,”他指了指天衢,“這一位乃是上仙之尊,玄穹之上,天帝金闕都去得,總不至于連凡間宗門中的所謂禁地都去不得。況且他也不是外人,而是我的麾下一員?!?/br> “???” 說完季雪庭又指了指魯仁,道:“這一位乃是天庭通明殿第一書吏魯仁魯仙君,你若是不放心就讓他在這里陪你好了??傊?guī)熜只貋?,萬一要找你麻煩,我來擔(dān)責(zé)就是了。” 說完不等流羽長老回答,他便一把拉住天衢的手直接往云宮內(nèi)走去。 流羽長老面對這么一位太師叔祖本就氣弱,如今見季雪庭已經(jīng)退了一步,也不好真的拿那山規(guī)相逼,只得面露苦色,任由那兩人走了進(jìn)去。 其實在季雪庭看來,這座不給人進(jìn)的所謂截云山重地實在沒什么好看的。他那位師兄向來品味低俗且狡詐jian猾,越是這種這也不給看,那也不給進(jìn),看似十分重要的地方,按照他師兄的脾氣,里頭就越是不可能有什么真正要緊的東西。 而云宮中也確實如同季雪庭猜想的那般,踏入門口結(jié)界之后,原本金碧輝煌看著唬人的云宮便倏然換了個模樣。 一座破破爛爛的小院,一間茅草屋。 這才是它的真身。 季雪庭從懷中掏出裝著吳青的魂瓶,解開了那鬼影封印,然后敲了敲魂瓶。 “吳青,這里是不是就是魂楔所在的地方?”他問。 吳青的聲音立刻就傳了出來:“是這里……季仙君,要不你放我出來吧,你若是不確定,我能幫你再算一算。” 季雪庭立刻回道:“抱歉,吳青小公子。這地方乃是我?guī)熜衷O(shè)的禁地,我將你偷渡進(jìn)來已是違背門規(guī)了,若是還讓你出來,我?guī)熜重M不是要打斷我的腿?勞煩吳青小公子在魂瓶里安安分分分再待一會兒,至于那魂楔,我自會取來。” 說完他便重新封住了吳青五感。 封完之后,還總覺得不太踏實,又額外補(bǔ)了一道封印,這才把魂瓶重新放入懷中,打算推門進(jìn)入茅草屋。 不過到了這一刻,季雪庭卻忽然發(fā)現(xiàn)天衢上仙并未跟上。 “天衢上仙?” 他回頭問道。 天衢這才像是忽然回神的模樣。 “無事,我只是覺得云宮竟然是如此面目,有些出乎意料?!?/br> 天衢沖著季雪庭說道。 他看似正常,可腦海中想著的,卻是季雪庭之前隨口說的那句“況且他也不是外人”。 明明早就告誡自己絕對不可再對季雪庭有什么非分之想,又過了那般為爐鼎為器皿的一夜,天衢本應(yīng)心死才對,可季雪庭方才那句話,卻又重新把天衢仙君那顆心從死地里拽了出來,握在拳中不輕不重地擠壓著,叫天衢是舍不得,放不下,痛得很,又快樂得要命。 【阿雪說了,他對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這是心魔在他心中的竊竊私語。 【可大家都說,越是隨口說的話就越是真話】——這是另外一只心魔的。 ………… 心魔們在天衢心中吵個不停,連帶著被他掛在胸口以靈氣滋養(yǎng)的那顆卵也開始微微發(fā)熱。 天衢按住了自己胸口,一邊努力念著靜心凝神平復(fù)情緒的咒語,一邊還要強(qiáng)裝正常,同季雪庭搭話:“就連這門口菜地里的白菜,似乎也長得格調(diào)不凡,與凡菜不同?!?/br> 季雪庭沉默地瞥了菜地一眼:小白菜東倒西歪,已經(jīng)快要被周圍的野草活生生壓死了。 這茅屋與小院,正是當(dāng)年子虛老人與他和師兄一起生活的地方。 門口那半畝菜地,卻是季雪庭親手開墾的。 季雪庭看著菜地里茂盛的雜草和東倒西歪的白菜苗,心中一片清明,知道自己離開之后,恐怕幾千年來師兄也沒認(rèn)真打理過這地方。 “天衢上仙,正事要緊。” 他冷冷說道,接著便懶得再管那人,徑直推門,走進(jìn)了茅屋之中。 然后他便看到,茅屋里那張墊了腿的八仙桌上,直接擺著他要找的東西——無目鬼的魂楔。 作者有話要說:季雪庭本意:這也不是別人是我自己家員工,進(jìn)總裁辦公室看一看也沒事啦哈哈哈。 天衢:他說我不是外人??。〔皇峭馊瞬痪偷扔谡f我是內(nèi)人?內(nèi)人不就等于愛人,愛人不就等于我們兩個天長地久白頭偕老相親相愛??? 第96章 第三枚魂楔被雕成了吊墜模樣,看著倒依稀像是一棵樹,只可惜就跟之前一樣,吊墜雕得慘不忍睹,季雪庭完全是憑借著前兩枚魂楔中的記憶猜出來這玩意究竟是什么的。 但無論模樣多丑,青木木精的木芯散發(fā)出來的氣息卻不會騙人。 它就在那里,在截云山的云宮之內(nèi),像是什么不緊要的小東西一般被隨意丟在桌上。 此時天衢也緊跟在季雪庭身后進(jìn)入了房中。 銀瞳凝視在魂楔之上,白發(fā)仙君眉頭皺起,上前一步,有意無意將季雪庭攔在了自己身后。 “阿雪,你小心些?!?/br> 天衢輕聲道。 眼前魂楔看似毫不設(shè)防,但以天衢的眼卻看得十分清楚,整間茅屋之中早已設(shè)下層層繁復(fù)毒辣的禁制術(shù)法,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fù)。 更叫天衢在意的是,此間諸多禁制,竟然都是走的詭異莫測,陰毒狠辣的路數(shù),若說是云宮內(nèi)固有的防護(hù),實在與截云山在凡間給人的出塵印象不符。 季雪庭瞥了天衢一眼,見其略有些緊張,頓時了然。 他嘆了一聲,輕輕推開了天衢。 “無妨,我?guī)熜帜莻€人慣來如此,不然,他當(dāng)初也不會與君道一那樣的人廝混在一起?!?/br> 季雪庭對著天衢解釋道,他的語氣輕松,望向魂楔的目光卻異常凝重。 提起截云山的掌教真人,世人多半都是十分恭敬,尊稱一聲“乾真人”,并且無論對其信服與否,也都得承認(rèn)截云山乾真人德高望重,舉世聞名。 卻很少人知道,季雪庭的這位師兄,實際上姓金,名乾多,早些年未能求仙問道時,有個外號叫作錢眼子。 而且,知道乾真人真名的人寥寥無幾,知道他真實性格的人,就更少了。 不幸的是,季雪庭恰好就是其中一個。 金乾多此人天生便是個愛攬財,愛經(jīng)商的性子,若非陰差陽錯入了修真界,本該是個在凡間快快活活做買賣的人。奈何他機(jī)緣巧合開竅踏入修真一途,經(jīng)商是肯定經(jīng)不了了,這愛算計的毛病卻日益嚴(yán)重。 放眼整個修真界,恐怕也就只有君道一這種奇葩人物可以與之為友了。 一個是隨心所欲,恣意妄為的修真敗類,一個是錙銖必較,雁過拔毛的怪胎。昔日子虛老人沒少為這位師兄掉頭發(fā)。 “我?guī)熜痔焐闶莻€愛算計人的性格,所以設(shè)下的禁制也是如此,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損人利己,恨不得將落入禁制中的倒霉蛋連骨髓都吸干。對于世人來說,這恐怕便是陰狠毒辣吧。” 一邊說著,季雪庭一邊探出手,熟練地自半空中鉤出一根細(xì)如蛛絲的“絲線”。季雪庭晃了晃指尖,“細(xì)絲”隨之?dāng)嗔眩谫咳蛔兓玫闹浼y之中,季雪庭順勢又鉤出了另外一根“線頭”……他就這么一根“絲”一根“絲”地慢慢拆解下去,微藍(lán)的光漸次閃耀,證明在季雪庭的動作下,這復(fù)雜到不可思議的陣法正在一點點被破解。 “不過說白了,師兄的禁制無非就是需要多算一算的東西,對我來說,這種可以‘算清楚’的行事風(fēng)格,實在稱不上陰狠?!?/br> 季雪庭淡淡說道。 畢竟也是相處了那么多年的師兄弟,彼此都對對方的手段心知肚明,拆解起來進(jìn)展快得很。 “嗯,阿雪說得有道理?!?/br> 天衢看著這樣的季雪庭,點了點頭。 “阿雪果然好生厲害。” 他臉上表情平靜,話語聽上去似乎也像是同僚間平平淡淡的贊嘆,然而袖口探出來的幾條念蛇卻應(yīng)和著他的低語,“嗒嗒”地拍起了尾巴。 眼看著金乾多特意為魂楔設(shè)下的禁制已經(jīng)被解到了最后一層,那枚魂楔在桌上滾了滾,只差一點兒就要落到季雪庭手心中,茅屋中忽然異變橫生。 “哪里來的小賊敢動老子的東西?!” 伴隨著一道中氣十足的呵斥,茅屋墻上掛著的一幅空白畫卷中忽然現(xiàn)出一道淡墨身影。 緊接著,無數(shù)算盤珠倏然彈出,毒蜂一般猛地射向了正在專心解陣的季雪庭。 說時遲那時快,算盤珠剛一彈出畫面,半空中忽然間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條蛇的影子,齊齊張開了血盆大口,將那些算盤珠一口吞了下去。 “他媽的幾條rou蟲也敢囂張,吞老子法器,找死——” 下一個瞬間,一個壯碩肥胖的影子由淡淡墨色忽然變得濃墨重彩,最后化為一道生動人影,騰的一下冒出了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