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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寒門升官手札在線閱讀 - 【91】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

【91】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

    敬元朝官員出行乘坐的轎攆都是有特定規(guī)制的, 凡是三品以上的京官, 在京城城內(nèi)行走才可以指揮“四人抬”, 出了京城后, 考慮到路途遙遠、人力有限等因素, 他們才被允許“八人抬”。

    京城遍地都是官員, 不同品級有不同的乘坐安排, 不光抬轎子的人數(shù)有區(qū)別,轎子的大小、顏色以及轎子外的裝飾是否華麗和平凡都有規(guī)定。

    入鄉(xiāng)隨俗,且這是朝廷對老百姓的強制要求, 謝行儉跟著大家跪下時,心里并不覺得別扭。

    待“四人抬”的棗紅色轎攆遠遠離去后,他才起身坐回馬車。

    商隊在進城前, 就已經(jīng)詢問過馬車上的客人, 問他們需要車夫幫他們將車廂里的行李都拉往何處。

    謝行儉本來決定在京城城郊區(qū)買一個小院子,只是現(xiàn)如今才進城, 他連城郊往哪邊走都不清楚, 因而買住宅的想法暫時擱淺。

    想了想, 還是決定先找一個客棧住著吧, 宅院的事可以等兩天在找都不礙事。

    車夫便按照謝行儉的要求, 將馬車停靠在一家客棧外頭。

    謝行儉專門問過, 這家客棧住的都是從外地趕來京城的老百姓,雖客房整修的沒有其他豪華客棧舒適,但勝在價格便宜, 一日還提供簡易三餐。

    謝行儉聽到有這樣的住處后, 當(dāng)即拍板讓車夫帶他們前去。

    才下馬車,他就發(fā)現(xiàn)客棧門口立了一排卷著袖口的壯年小廝們,各個穿的都很單薄。

    初冬的京城,雖大雪停歇,但溫度還是很低的,然而這些人渾然不覺得冷。

    謝行儉里三層外三層穿的嚴(yán)嚴(yán)實實都覺得寒風(fēng)瑟瑟,但是他們這些人光著膀子,額頭竟然還冒著熱汗。

    車夫收好馬鞭,笑道,“這家客棧接待的多是像您這樣遠道而來的客官,勢必一路上帶的行李很多,這些人都是客棧的打手,見有住店的過來,他們都會出來幫忙抬行李?!?/br>
    車夫摸摸腦袋笑得賊兮兮,從懷里掏出一塊銅板往天空中投,隨后又接回手掌心,將其往謝行儉眼下一放。

    笑嘻嘻的道,“待會他們幫您抬了行李,你給意思意思就行?!?/br>
    謝行儉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些人大冷天的這么拼命,原來能賺小費啊。

    他還以為京城的人都是富貴人家,想不到也有為了幾個銅板干苦力活的人。

    謝行儉他們一下車后,門口的小廝們立馬眼尖看過來,下一秒,他們這群人如龍卷風(fēng)一般呼嘯而來。

    原本可以兩人抬的書箱,愣是被一個人肩扛著就拿走了,謝行儉還未來得及拱手道謝,馬車上的一應(yīng)行李就已經(jīng)被搬上了客房。

    王多麥順著謝行儉的意思,給每個幫忙抬東西的小廝發(fā)了十個銅板。

    謝行儉本以為他給的有點少,可當(dāng)王多麥將十個銅板放到他們手上時,一個個壯年小伙子頓時紅了眼眶,直呼謝行儉是大善人。

    謝行儉被一群人恭維的有些羞赫,一旁的車夫也領(lǐng)到了十個銅板的辛苦錢。

    車夫齜牙笑道,“您給的有點多,不過是幫忙抬個東西,有錢的頂多丟一兩個銅板意思意思,還有些客官不愿意給錢的,也沒法子,到時候去柜臺上讓掌柜的給他開客房,掌柜的照樣要安排人幫著抬,免費的?!?/br>
    謝行儉唏噓不已,這些小廝瞧著臉色黃黃的,似乎家中并不富裕。

    不過也是,能頂著冷風(fēng)出來做這種苦活的,家中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他們大抵都是看來往的客官臉色吃飯,就好比謝行儉大方多給點,他們就恨不得將他奉為座上賓。

    這不,謝行儉和王多麥才進了客房,門外就有人敲門。

    王多麥過去開了門,一打開,只見一個高猛大漢端了一大桶熱水進來。

    “客棧今天來的客人極多,廚房里的熱水供應(yīng)不過來?!?/br>
    大漢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指著腳下熱氣騰騰的木桶,憨笑道,“小的見您二位身上寒氣重,便做主去廚房幫您抬了一桶過來,您慢用,不夠再喊小的,小的叫居三。”

    “您若有事,就朝院子里頭,扯嗓門兒喊一聲,小的聽到了,立馬會過來。”

    說完,不等兩人道謝,居三撩開肩上的毛巾擦擦汗水,拔腿就跑了出去。

    居三送來的熱水很多,夠他和表哥兩人泡個熱水澡。

    王多麥將客房角落的兩個澡桶挪了出來,分給謝行儉一大半熱水后,兩人中間拉上一道布簾,就這樣隔開泡起澡來。

    謝行儉上一回泡澡還是在淮安城,后來上了船渡再輾轉(zhuǎn)從鞏丘郡趕來京城的這段日子,他一直都找不到機會洗澡,如今居三好心送來熱水,他可不得舒舒服服的泡一回。

    熱霧氤氳,裊裊上升的熱氣在封閉的客房里彌漫開來,再加上,王多麥一進門就將房間里的暖爐點燃,不一會兒,室內(nèi)的溫度不斷攀升,冰涼的冷空氣全然消失不見。

    澡桶有一米多高,直徑也很大,謝行儉平坐在里面剛剛好,舒服的將身體擦拭一通后,他背靠在桶壁上,雙手搭在桶沿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外間的王多麥聊天。

    “表哥,明天咱們出去問問這附近有沒有宅院出租或是賣的,有便宜合適的,咱們要么把它租下來,要么就買下來?!?/br>
    頓了頓,又道,“京城物價一年甚高一年,反正我要在這呆好些年,能買到劃算的小院子,最好現(xiàn)在就買一個?!?/br>
    在京城買房可是大事,遇到大事情,王多麥都是聽謝行儉的。

    王多麥笑得接話,“京城咱們不熟悉,一頭悶著找,要費不少功夫,咱們回頭可以找剛才送水的居三問問,他在這干活,應(yīng)該對周圍很熟悉?!?/br>
    謝行儉回想起剛才見到的居三,居三個頭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到兩米的樣子,然而這樣的壯漢,在他和表哥面前,卻始終躬著身子,卑微的都不敢抬頭看他們一眼。

    他默默的將居三表露出來的謹(jǐn)小慎微盡收眼底,再聯(lián)想到居三大冬天腳下踏的竟然是破洞板鞋,以及他那身短短的補丁衣裳,謝行儉心頭莫名抽搐,疼的緊。

    想不到皇城腳下,竟然存在比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戶人家還要窮苦的人。

    謝行儉擰了一把熱毛巾敷在臉上,突然問道,“居三剛才是不是也幫咱們抬行李了?”

    外間的王多麥笑答,“對,一行小廝里頭,就屬他搬的最多,我站旁邊看的仔細,這些人里頭,就屬居三個頭最高,長的也壯實,顯眼的很?!?/br>
    謝行儉深吸一口毛巾上的熱氣,悶悶道,“表哥,回頭你向他打聽宅院的時候,順便問問他的家境,看他是否已經(jīng)賣身給客棧當(dāng)了奴仆,還是說依舊是清白身,如果是清白身就好辦……”

    王多麥擦身子的動作一頓,“咋,你要買下人?不用浪費銀子買人,你有啥事,招呼我來做,不是我自個夸自個,就我這麻利手腳,一個頂倆,妥妥的?!?/br>
    謝行儉掀開毛巾,被熱氣蒸紅的臉頰上漾起笑容,“我哪有閑錢買下人,不過是看居三人老實巴交的,可憐他大冷天的沒衣服鞋子穿,想著給他找找賺錢的小活干干。”

    王多麥穿好衣服,將掛在火爐外側(cè)烘晾的衣裳收好,伸手從布簾外遞給謝行儉。

    “你不買他,你干嘛問他是不是清白身?”王多麥好奇。

    自從他們在淮安城吹了一場大雪后,他們放在馬車上的包裹隱隱都有些潮濕,所以穿之前,王多麥細心的將謝行儉的衣物攤在火爐前烤一烤,好去去寒濕。

    謝行儉穿好衣物,從里間走出來。

    衣裳上的熱氣猶存,穿上后格外的舒服,他盤腿坐在床上,淡淡道,“倘若他是客棧的賣身奴,那我即便有同情心,也幫不了他,除非他能贖身出來?!?/br>
    “當(dāng)然,我再怎么想做好人,也不會傻到花銀子去幫一個才見過兩面的人贖身?!?/br>
    “你呀,說是這么說,到底還是心腸軟?!蓖醵帑溞?,“你就不擔(dān)心他是故意在咱們面前做作,就是想從咱們這討些好處?”

    謝行儉一愣,旋即搖頭,“居三不會。”

    “這么肯定?”王多麥詫異,他以前跟著師傅四處上門幫人家做木工活,好些人故意當(dāng)著他們的面賣慘,他那時候看了總是會勸師傅少收些銀子,師傅卻罵他沒眼色,說他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居三個頭高,可能是因為穿著襤褸,內(nèi)心有些自卑,所以見到人總是會下意識的低頭彎腰?!?/br>
    謝行儉嘆息道,“總之,居三的眼神不會欺騙人,我瞧著很干凈,表哥你回頭好好打聽,我這邊還真的需要他這樣的壯漢幫忙。”

    王多麥重重的點頭,“行,這事我定幫你辦妥?!?/br>
    這時,客棧的小二過來送兩人的晚飯,表兄弟倆聞著香味立馬下床。

    吃過晚飯后,謝行儉早早就睡了,一是多日路途奔波,身心疲憊的很,二是因為明日早晨還要去國子監(jiān)報道。

    他之前在淮安城因為冰封耽擱了幾日,差點錯過國子監(jiān)的報道日期,幸好出了鞏邱郡后,馬兒飛奔疾走,終于在國子監(jiān)開門報道的前一天趕到了京城。

    *

    北方的冬季漫長寒冷,謝行儉他們將將進入夢鄉(xiāng),寒流就直搗京城,一夜之間,大雪就飄白了整個上京城。

    辰時未到,謝行儉從睡夢中被凍醒過來,他蜷縮在被窩里發(fā)抖,還不時的打著噴嚏。

    隔壁床上的王多麥聽到動靜,忙搓著手從被窩中爬出來,披著外衫看了看只剩下點點火星的火爐。

    “木炭燒沒了,我去找客棧的再要些來?!蓖醵帑溦f著就穿好衣服鞋襪打開門往外走。

    謝行儉探頭往窗紙外面看了一眼,瞧著白茫茫一片,估計京城昨晚下起了大雪,怪不得早上醒來格外的冷。

    謝行儉凍的將被窩卷成一小團縮在床中央,心道北方不都是家家戶戶燒炕嗎,怎么開門做生意的客棧就沒想過搭個炕?

    倘若這番心里話被這家客棧的掌柜的聽到,掌柜的定要跳出來和謝行儉好好的爭論一回。

    上京城雖然地理位置偏北,但并不是家家戶戶都建有火炕的。

    一是敬元朝搭建一個火炕要花不少錢,因而只有富貴人家才舍得掏銀子造火炕。

    像謝行儉住的這種民間小客棧,怎么可能給每間房都搭火炕,能免費提供一些煤炭取暖,就已經(jīng)做的很仁義了。

    不過,客棧還是有火炕床的,想住也行,得加錢。

    謝行儉后天聽說一間火炕房要加三倍的銀子,想了想還是算了,反正過兩天他就要搬出來,湊合湊合烤火爐也行。

    王多麥很快提了半竹籃的煤炭進來,待室內(nèi)的氣溫回暖后,謝行儉這才穿衣下床。

    洗漱完畢,兩人囫圇吃完客棧做的朝食,兩個饅頭,一碗雞蛋湯。

    吃完后,謝行儉檢查好要帶的文書等東西,背著書箱出了門。

    王多麥不放心謝行儉一人前往國子監(jiān),本想跟在后面陪著,謝行儉卻覺得沒必要。

    便讓王多麥留在客棧守著,畢竟客棧包裹里藏有一千多兩的銀票,若有賊人趁他們?nèi)瞬辉诿M去了,那就糟糕了。

    王多麥想了想,覺得謝行儉說的有道理,便囑咐謝行儉路上注意點后,獨自折回了客棧。

    回到客棧后,王多麥想起表弟昨晚的交代,便喊來居三盤問附近宅院買賣的事。

    這頭,謝行儉一路打聽,終于找到了國子監(jiān)的正門。

    國子監(jiān)作為官學(xué)頂端的存在,不僅僅在地方很出名,即便是在京城,地位也尤為崇高。

    京城的老百姓一聽謝行儉要去國子監(jiān)讀書,各個眼睛都瞪的好大,紛紛熱情的在前面給謝行儉領(lǐng)路。

    謝行儉抬眸望了一眼威嚴(yán)肅穆的‘國子監(jiān)’牌匾,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憧憬和興奮。

    今日他特意挑了一件墨綠色長襖,他的個頭這兩年拔高不少,一身墨綠色搭配,顯得整個人非常的朝氣蓬勃,烏黑的長發(fā)用一根黑色發(fā)帶高高扎起,絨毛襖領(lǐng)間露出一張雋秀的面容,他挺直脊背,提著書箱佇立在大門口。

    正準(zhǔn)備抬腿往里面走時,身后傳來一道道渾厚的男聲。

    “謝兄——”

    聲音急促,且一聲高過一聲。

    謝行儉腳步微滯,慢慢的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