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爭吵打罵中, 藥鋪那邊傳來消息, 魏席坤醒了。 魏席時聞言, 忙丟了家伙, 奔向藥鋪。 王家女的爹想跟過去看看情況, 卻被聞訊而來的魏大郎的爹一把將其揪住, 哭嚎的要拉王家人見官。 “親家, 親家,息怒啊——” 王老爹被魏席時打的鼻青臉腫,此時被魏老爹扯著頭發(fā), 痛的原地打滾,直呼求饒。 魏老爹滿臉怒容,手底下的勁力絲毫不留情, 哭聲咆哮, “這會子還喊親家,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你說要百兩聘禮, 我賣田賣地給你送來了, 你說要照著大戶人家迎親架勢, 我兒也允了, 你個老匹夫倒好, 害我兒至此!” “我兒如今還躺在那,他要是有個好歹,你王家以后休想過安閑日子, 走, 咱們現(xiàn)在去縣太爺跟前理論理論!” 說著,就怒氣沖沖的拖著王老爹往門外走。 王老爹手死死掰著門框,急聲道,“親家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啊——” 后頭踉蹌跑來的披頭散發(fā)老婦跟著雙手合十,伏地乞求道,“親家公,小女是無意傷著大郎啊,今日因小女出嫁舍不得我和老頭子,兩只眼睛哭的紅腫,便叫我給她打了一盆熱水,想著熱氣敷一敷,好歹去去腫,誰承想大郎猛地推門,這才一盆水潑了出去,才......才撒了大郎一身?!?/br> 魏老爹一想到百沸滾湯的熱水澆在兒子身上,頓時心頭rou一皺,難受的他緊閉雙眼,呼吸急促。 “你看在咱們倆家這么多年的情分上,饒了我們王家吧?!?/br> 說著,老婦抬起袖子擦拭眼淚,仰著脖子看著魏老爹,“我娘家認(rèn)識一位游醫(yī),擅治外傷,回頭我定親自請他前來給大郎醫(yī)治,你放心,大郎定會完好無損、平平安安的?!?/br> 魏王兩家是幼年結(jié)的親,王家?guī)啄昵敖?jīng)商發(fā)了家,雖說之后對魏家有些許不滿意,不過后來聽到魏席坤中了童生,這些不滿意瞬間化為順心。 魏席坤早年喪母,魏老爹沒有再娶,一心拉扯魏席坤,賺的辛苦錢全用來供魏席坤讀書,父子倆一直過得苦巴巴的。 好在近兩年魏老爹跟風(fēng)移栽了一個山頭的大茴香樹,家中的境況才稍稍好轉(zhuǎn)。 這回嫁娶,王家開口要一百兩的聘禮,魏老爹念著這是老一輩定的婚約,便咬咬牙東拼西湊掏出一百兩。 * 至于魏老爹有沒有妥協(xié)王家,謝行儉沒有選擇繼續(xù)觀望下去。 他抬眼掃了一圈王家的大院,紅綢鋪滿屋檐角落,卻了無丁點喜悅。 墻壁四周栽種的盆栽花卉,全被魏家人摔得稀碎,喜宴的賓客們已然走光,謝行儉正準(zhǔn)備離開王家去藥鋪看看魏席坤,這時,一道細(xì)小的聲音在墻外響起,謝行儉腳步一頓。 王家是兩進(jìn)院,謝行儉站的是外院,而聲音是從內(nèi)院墻角傳來的。 偷聽他人說話不是謝行儉的風(fēng)格,只他經(jīng)過時,一道催促的女聲無意飄進(jìn)他耳里,他不由的呆住。 他立馬繞過前廊,小跑進(jìn)后院墻角,突如其來的身影使得里頭說話的女子大驚失色。 墻角立著兩個女子,身穿紅衣霞服的想必就是今日本該出嫁的王家女,至于另一個,一身男兒裝扮,只不過一眼就被謝行儉識破。 他看了一眼王家女,一改平時的秉性,口氣十分不好,當(dāng)即顧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大罵道,“你既不想嫁進(jìn)魏家吃苦,直接攤開說你不嫁人便是,何必吊著魏大哥前來迎娶,還拿熱水澆人,看你長的人魔人樣,卻不想內(nèi)里是個心狠毒辣,慘無人道的蛇蝎毒婦!” 王家女氣的眼淚翻滾,咬著唇狡辯,“我娘都說了,我不是故意潑魏家哥哥的,是他自己撞上來的!你又是何人,當(dāng)著女兒家的面,這般謾罵我,小心我告訴爹爹,定要掌你的嘴,還不快離開這里?!?/br> 身邊女扮男裝的黃衣女子瞪著謝行儉,趾高氣揚(yáng)的道,“你還不趕緊走,不然我喊你非.禮。” 謝行儉氣的恨不得直接上手打人,可一想到女子胡攪蠻纏的功夫,他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直接沖著院墻外高喊,“魏叔,你快過來,抓人啊——” 他是年輕外男,確實不適合久待內(nèi)院與閨秀女子獨處,可他這么一喊,來的勢必不止魏老爹一人,到時候有王家家長在場,他清者自清。 兩個女子未料到謝行儉會突然喊人過來,當(dāng)即慌了神。 “嫻姐,咱們跑。”女子拉著王家女往后門奔,趕來的魏老爹一聲怒斥,“給我站?。 ?/br> 兩個弱女子怎么跑的過莊稼漢,再加上謝行儉搶先關(guān)了后門,兩個女子插翅難逃。 王家爹娘還不知出了什么事,跑進(jìn)來時,謝行儉已經(jīng)快速的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給了魏老爹聽。 “你說她為了逃婚不得,才潑我兒?”魏老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聲高昂的質(zhì)問嚇的后頭進(jìn)來的王家二老差點暈了過去。 王家女抱著包裹,縮在黃衣女子身后,黃衣女昂著下巴,雙手張開護(hù)著王家女。 謝行儉面上郁氣難收,將黃衣女的不屑和輕蔑表情盡收眼底,心中暗諷,他當(dāng)這是誰呢,怪不得第一眼看她眼熟,原來是縣試當(dāng)日站他前面的女子,那日女扮男裝去科考,如今又重cao‘舊業(yè)’一身男兒裝幫王家女逃婚。 謝行儉皮笑rou不笑,陰測測的道,“景平律法疏義·婦德第十條明文規(guī)定,未嫁從夫,王小姐違背父言逃婚,已犯逆德之罪,當(dāng)以杖責(zé)一百?!?/br> 王老爹氣的腦袋冒煙,正準(zhǔn)備上前責(zé)打逆女,又聽謝行儉道,“為女子者,心腸狠毒,故意傷人,倘若魏大哥日后毀了容貌,你這條命,哼,怕也得掂量掂量?!?/br> 不是謝行儉夸大其詞,魏席坤有功名在身,他若是想報復(fù)王家,只需一紙上告衙門,封建禮教偏袒男人,何況這回是王家女有錯在先,律法面前她必須付出代價。 王家女被他一席狠話整的當(dāng)場嚎啕大哭,王老爹撇了根細(xì)樹枝上前一頓抽。 “我是做了什么孽,生了你這么個不懂事的女兒,啊!” 王家女抱著頭哭訴,“爹,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跟魏大哥說不嫁他,誰想到他會沖上來與我爭執(zhí),我一不小心這才掀翻了熱水,啊!求爹別打了,女兒疼,女兒說的都是真的啊——” “老頭子,你快住手哇?!眿D人上前哭泣糾纏,被王老爹推搡開,婦人跌倒在地。 王老爹指著婦人,又氣又恨,“平日里全被你慣壞了她性子!” 說著,細(xì)樹枝又狠狠的抽在王家女身上,王家女痛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王老爹對女兒昏倒一幕無動于衷,接著咒罵不歇,“女子嫁人,因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王魏兩家有婚約在先,豈非是你說不嫁就不嫁的!” 王老爹罵這么多,只不過是為了消魏老爹的氣,無奈魏老爹一根筋,直接上手扛起王家女。 王家二老當(dāng)即一愣,臉色黑沉,“親家,你這是作甚?小女可是你魏家兒媳,你一個公爹身份的人,怎可抱她??!” 魏老爹嘴角掛著冷笑,“什么兒媳,我扛著的是傷我兒的兇犯!” 說著飛奔出門,徑直上了外面等候多時的牛車,出發(fā)縣衙。 王老爹嘆了一口氣,見苦rou計沒有效果,兩人連忙追著魏老爹,齊齊去了縣衙。 王家大院一下冷清,謝行儉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卻聽身后傳來一聲諷刺的笑聲。 “你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把一個弱女子逼到監(jiān)獄,你心里過意的去嗎?” 謝行儉這才意識到黃衣女沒有退場,上回去清風(fēng)書肆交稿,陳叔跟他提了一嘴有關(guān)新儒寫手的背景,他當(dāng)時還沒有想到什么,這會子什么都說得通了。 陳叔只說新儒寫手是新搬進(jìn)雁平縣的一戶人家,聽說家中嫡女任性,替兄趕考吃了掛落,所以搬來雁平縣避避風(fēng)頭,誰想到那女子又起了寫書的閑心,卻被上面有權(quán)勢的人一鍋端了,只能說不走運(yùn)。 “監(jiān)獄?”他低笑呢喃,腳步慢慢的移向黃衣女。 謝行儉笑的陰森,黃衣女抱住胸,旋即大聲道,“你別過來——” 謝行儉不依不饒的行至她跟前,臉上笑容猛地一斂,一字一句的道,“別總把人當(dāng)傻子耍,也別太把自己當(dāng)聰明人?!?/br> 仗著自己穿越的身份,以為古人都是愚蠢之人么? 黃衣女以為謝行儉說的是幫王家女逃婚的事,當(dāng)即反駁道,“嫻姐和我哥哥一見鐘情,他們是天生的一對,我作為她的好姐妹,難道眼睜睜的看她跳入魏家那個火坑嗎? “何況姓魏的根本沒見過嫻姐幾面,說不定他不喜歡嫻姐呢,我這么做,反倒是為他想好,幫了他,哼,你不懂就不要瞎說,真是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br> “去你他媽的好姐妹!” 謝行儉頭一回爆粗口,還是當(dāng)著外人的面,“你別把你身上那一套強(qiáng)加別人身上,她一個閨閣女子不諳世事,還沒出嫁,哪來機(jī)會和外男私會?你敢說不是你破壞她的婚姻,撮合她和你哥哥?” 黃衣女被罵的一愣一愣的,謝行儉的嘴就像裝了機(jī)關(guān)一樣,噼里啪啦的往外蹦字。 “當(dāng)初偷你哥哥文籍替考,害你哥哥被剝奪資格,你那也是好心?你為了所謂的姐妹情害的魏大哥現(xiàn)在還躺在藥鋪里生死未卜,有沒有毀容都難說,這也算幫他?” 謝行儉說完,不管黃衣女如何震驚,抬腿摔門而出。 王家門外一片冷清,謝行儉閉了閉眼睛,好半天才平復(fù)心境。 他不怕黃衣女聯(lián)想到他也是穿越人,他就是讓她恐懼,讓她惶惶不安,讓她知曉在這個世道上,絕對不止她一個例外,所以別整日把自己看的不尋同常人,也別以為自己是上天的寵兒,把現(xiàn)代的觀念生搬硬套在古人身上,這才叫愚蠢之極。 謝行儉這頭出了一口惡氣,可他萬萬沒想到,黃衣女并沒有發(fā)覺他是穿越人士,反而認(rèn)為謝行儉思想前衛(wèi),為人耿直,因兒一顆芳心七七八八的落在了他身上。 可惜,這顆心很快就被羅棠笙捏碎了。 且說魏老爹這邊,扛女子告狀的事一下轟動縣城,羅棠笙原不喜湊這些熱鬧,婢女汀蘭嘴碎提了一句,說出事的那家是縣學(xué)的童生呢。 一提縣學(xué)童生,羅棠笙腦海中立馬浮現(xiàn)出一抹少年身影,她頓時來了興趣,讓汀蘭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