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皎點了點頭：“嗯?！?/br>
    而聽到這一切的聶茂彥臉色脹紅更甚：“唔唔唔！”

    燕冢：“……”

    縱然內(nèi)心多有疑惑，但他還是讓管家安排了一間靜室,又讓人把五花大綁的聶左平也搬了進去。

    幾乎動彈不得的聶左平全程都在瞪明皎：“唔唔唔！”

    待下人們從靜室中退出后,燕冢才道：“什么事，說吧。”

    明皎這才將事情零零散散地說了,她怕自己邏輯不行，一邊說一邊替聶茂彥把頭上的蝴蝶結(jié)解了,又把帕子從他嘴里取出來，末了拍一拍聶茂彥：“到你了。”

    聶茂彥只怒視明皎：“您不都已經(jīng)說完了嗎？”

    明皎道：“我這不是問你我有說錯什么嗎？兇什么兇？”

    聶茂彥不服氣道：“您是公主,誰能兇得過您？”

    眼看場面即將升級為小學(xué)雞吵架,燕冢不得不出聲制止：“行了?！?/br>
    吵得正歡的兩人戛然而止,紛紛看向他。

    明皎一轉(zhuǎn)身就去拉燕冢的袖子：“燕冢你快教育教育他！”

    燕冢：“……”

    聶茂彥則微微仰頭一副寧折不彎的樣子：“此事不需要叨擾丞相大人，在下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br>
    他看著倒是極有骨氣的樣子,原本還聽得有兩分煩躁的燕冢倏然笑起來。

    他唇角微掀，語氣甚而有些刻薄：“幫二皇子這個忙于你而言不過舉手之勞,談得上什么錯事？”

    聶茂彥微愣：“可……”

    燕冢已繼續(xù)道：“二皇子可是皇室，是君，你為臣，這樣做有什么不應(yīng)該的？不合禮法？可禮法本就是天子所定,既是天命,又何來的不合？”

    他眸泛冷光,似是逼問又似是說教。

    明皎卻乍然愣住。

    這般說辭……

    聶茂彥已然出聲反駁：“這哪里是天命？！”

    他直視燕冢，激動得拳頭都捏了起來：“且不說二皇子還沒有……就算是，難道不也該是民貴君輕嗎？！君主坐在那個位置上，享受萬眾臣服，便也該為天下蒼生考慮，哪里有全憑一己之私便肆意妄為的道理？！”

    “我原先是沒有想到二皇子想將那些死囚收入麾下，若我早知是這樣，是如何也不會答應(yīng)的！”

    燕冢嘴角勾了勾：“哪怕丟掉這高官厚祿，甚至害及自身性命？”

    聶茂彥斬釘截鐵回答：“自然！”

    于是燕冢唇角弧度又?jǐn)U大些許。

    但那笑意又轉(zhuǎn)瞬即逝，轉(zhuǎn)而化為冷冷的一句：“說得倒是言之鑿鑿。”

    明皎心底咯噔一下。

    她突然明白過來——今時今日聶茂彥所面臨之抉擇，如何不像當(dāng)年燕開誠那樣？

    盡管明宇并非那九五之尊，可他對聶茂彥卻有“引薦之恩”。

    然而聶茂彥卻給出了與當(dāng)年燕開誠截然不同的答案。

    ——那么燕冢會如何？

    難得的，連明皎心里都揪緊起來。她甚而有些后悔，何必將聶茂彥帶到燕冢面前，再觸發(fā)他當(dāng)年的回憶？

    如此想著，明皎躊躇開口：“要不還是……”

    燕冢緩緩搖頭：“此事臣無能為力，公主高看在下了?！?/br>
    聶茂彥也語氣認(rèn)真道：“豐林究竟是不是只逞口舌之快，日久見人心便是?！?/br>
    燕冢已揚手做了送客姿勢，笑容涼薄不進眼底：“那便請吧?！?/br>
    明皎：“？”

    聶茂彥起身：“告辭?！?/br>
    說罷他便真地離去，連頭都沒回的那種。

    燕冢已然換了副怡然姿態(tài)，甚而擺弄起桌上杯盤，又斟起茶來。

    明皎轉(zhuǎn)頭看看聶茂彥背影，又看看斟茶的燕冢，整個人都凌亂起來：“不是，你們……”

    她怎么覺得有哪里不對??？

    燕冢卻淡聲問：“前些日子才得的一批雪山銀針，說來也值得上千金了，公主可想要試試？”

    明皎瞬間一屁股坐下：“試試試，當(dāng)然試！”

    等燕冢將那茶盞遞至她面前，明皎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她現(xiàn)在可是公主，什么貴玩意兒喝不起？

    明皎連忙將茶杯捧起，妄圖以其擋住自己微紅的老臉。

    只聽燕冢繼續(xù)道：“公主倒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難得來找臣一次，竟是為了那聶左平。”

    明皎啜飲兩口茶水，聞言差點全噴出來：“咳咳咳。”

    她連嗆幾下，表情古怪看向燕冢，卻見對方面色淡定，似乎只是單純?yōu)榱寺櫭瘡┻@事不滿。

    明皎道：“聶左平也不是壞人啊，他現(xiàn)下已經(jīng)知道明宇是騙他的了，我就是想幫幫好……”

    她剩下的話在燕冢的目光下自動消音。

    于是明皎干脆換了個話頭：“說起來你是真的沒辦法嗎？”

    她狐疑看向燕冢：“以你的水平，不應(yīng)該?。俊?/br>
    燕冢抿一口茶，似笑非笑反問：“在公主眼里我就有這么厲害？”

    他本意是不滿的，卻見明皎落落大方一點頭：“對?。　?/br>
    她語氣認(rèn)真：“你絕對是我見過最厲害最厲害的大佬了！”

    燕冢：“咳咳咳……”

    這次倒是輪到他嗆了茶。

    明皎驚得連忙要站起來：“你沒事吧？”

    燕冢近乎羞惱地偏頭：“咳咳……沒事，不用過來?！?/br>
    明皎無言：“呃……好?！?/br>
    他耳根上那抹紅色看起來略有些可疑啊？

    片刻后燕冢才平復(fù)下來。

    他神色已然恢復(fù)鎮(zhèn)定：“我并非神仙，也不可能時光逆轉(zhuǎn)將他人犯下之錯抹平，當(dāng)然幫不了聶茂彥?！?/br>
    “不過現(xiàn)既已知曉這些，明宇是不要想在這批犯人上有任何動作的了，”燕冢唇角微掀，“說來我其實也好奇，這聶左平說得言之鑿鑿，又是否真能做出那樣的選擇。”

    若能的話……

    燕冢垂眸看著茶杯，怔怔然有些出神。

    杯中茶水顏色澄亮，無半點浮屑。

    確實是好茶。

    明皎見他這副模樣，也并不好再問。

    其實她也覺得無需問了。

    大概是種直覺吧，她就是相信，燕冢不會讓一個真正有能力有才德的人就這么被埋沒，湮滅于所謂的斗爭之中。

    他從不是那樣的人。

    明皎索性換個話題：“所以你準(zhǔn)備得如何了？”

    她憤憤地捏了下拳頭：“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讓明宇迎接生活的鐵拳了！”

    燕冢回過神，忍不住翹了翹唇角。

    他道：“差不多了。”

    “明日早朝時，我便送他這份大禮?！?/br>
    ……

    得了預(yù)告的準(zhǔn)信，明皎第二日一早便馬不停蹄進了宮。

    要趕上早朝的時間需要起得極早，至少對明皎來說著實是個挑戰(zhàn)，她好容易才在潤潤三人的連環(huán)催促下起來，又換了衣服，坐上馬車時腦袋又靠在車壁睡著了，一直到進了宮城后才被碧秋輕輕推醒：“公主醒醒?！?/br>
    她小心翼翼道：“咱們到了?！?/br>
    明皎迷迷糊糊睜開眼，晃了晃腦袋，下馬車的時候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

    來迎接的女官陸歡差點嚇出心肌梗塞：“殿下您沒事吧？”

    明皎自己也嚇出身冷汗，不過這一趔趄倒是把瞌睡給嚇醒了：“沒事沒事?！?/br>
    她重新站穩(wěn)，提著裙子腳步輕快就往皇后宮中而去：“母后呢？可起了？”

    馮微月已經(jīng)從殿中走了出來：“你以為誰都是你？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的?！?/br>
    明皎噘著嘴朝馮微月懷里撲去：“母后！”

    馮微月哭笑不得：“都多大的人了。”

    母女倆攜手往殿內(nèi)走去，又說了會兒體己話，馮微月才問明皎：“說吧，大早上的來母后這兒是想干什么？”

    明皎一把撈起在臺子上四仰八叉的白雪，原本睡得正香的雪白貓咪登時喵嗚叫起來。

    她笑瞇瞇：“就不能是想白雪了嗎？”

    白雪就是西越進獻的那只貓，明皎覬覦它許久，最后還是馮微月看不下去，從御獸苑那邊要過來，平日也讓宮人精心飼養(yǎng)著。

    馮微月斜眼睨她：“是嗎？”

    明皎又抱著貓往馮微月身上蹭：“是的呀，白雪這么可愛，我可喜歡了！”

    還沒成年的奶貓又是喵嗚一聲，恨不得一腳踩在明皎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