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營業(yè)的算命先生日常 第68節(jié)
“我有錢!我賠!我賠!”周仁說著,從腰帶里摸出來了一個錢袋子,王師兄看也沒看就一把抓了過去,罵道:“賠錢是應(yīng)該的!也就是師傅好性,換在其他人那邊打死你都是活該!” 而賀理才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賀理才連忙下了自行車,罵道:“你們干什么呢!當(dāng)街打人……豁,還搶劫?!哪里混的!給我報上名來!” 王師兄見巡捕來了也不慌,又踢了周仁一腳,這才說道:“差爺,這是我們這兒的學(xué)徒,今天壞了東西,叫師傅給趕出來了!這錢不是我們搶的,是賠給我們的!” 賀理才眼睛一瞪,別說,還真有那么幾分兇神惡煞的味道:“既然人都賠了錢,你們還打什么?是不是想跟我去巡捕房走一趟?!” “哎哎別呀!都是我們自家人的事情,犯不上!”王師兄從口袋里摸出了兩張紙幣,就要往賀理才的手里塞。 其實這人說得對,四舍五入這是他們自家的事情,徒弟壞了東西叫師門教訓(xùn)一頓,再正常不過了。賀理才本來順手都把對方遞過來的錢給收了,那句‘不要在街上鬧事’還在舌尖上打轉(zhuǎn),突然又想起來了那位北道長的吩咐——‘你有一樁機(jī)緣,你見了自然知曉’。 “滾滾滾!”賀理才手一僵,把錢推了回去。他有點疑惑的看了看地上那人,又看了看打人的那一幫子,怎么看都覺得哪一邊都不像是自己的機(jī)緣。 不過聽說撞機(jī)緣這種事情總是要抱著好心去的,賀理才也難得做了一回正直的巡捕:“行了!都散了!不準(zhǔn)再鬧了!” 王師兄等人應(yīng)了聲是,扭頭啐了一口周仁,就帶著師兄弟們進(jìn)去了。 賀理才眼睛一轉(zhuǎn),看到地上的人還躺著,就上前將人一把扶了起來:“沒事吧?要不要帶你去醫(yī)院?” 周仁扭頭吐了點血沫子出來,邊擺手說:“不用,謝謝您……” 賀理才把人扶到了馬路牙子上坐著,叫他緩一緩:“那行,我先走了,以后做事仔細(xì)點!” 說罷,他就接著去撞他的機(jī)緣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一身巡捕皮,南市街上的偷摸慣犯都安分了不少,賀理才在這條不是很長的路上逛了兩圈,都沒有見到什么‘機(jī)緣’,他心想著會不會是錯過了,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老神仙肯定不會蒙他的,肯定是他自己沒發(fā)現(xiàn)! 正這么想著,賀理才就要回家了,車剛騎到一半,突然發(fā)現(xiàn)馬路牙子旁邊躺了個人,不少人在那邊圍觀,看見他就叫道:“哎!巡捕你來得正好!有人昏過去了!” 賀理才用力吹了一聲哨子,吼道:“都散開!不準(zhǔn)圍觀!” 人群忽的一下散開了,賀理才就發(fā)現(xiàn)居然就是剛剛那個被群毆的小子!他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他兩眼,身體卻比思想要快已經(jīng)把人給背上了,往最近的藥房狂奔而去了。 而另一頭圍觀了全程的南時嫌棄的看著最后一個已經(jīng)冷掉的小籠包,不再動筷,起身瀟瀟灑灑的走了。 昨天吃的那個萬花大舞廳的飯真不錯,今天再去搓一頓好了。 *** 姚書記的兒子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守在一旁的姚太太立刻跳了起來,嘴里叫道:“醫(yī)生!醫(yī)生!快來看我兒子醒了!” 一個護(hù)士聽見了這個消息,連忙去叫了主治醫(yī)生,醫(yī)生進(jìn)來翻動著姚俊杰的眼皮,又問了他幾個問題,松了一口氣:“恭喜您,姚太太,您的孩子已經(jīng)沒有什么問題了,不過保險起見,最好還是留院觀察幾天?!?/br> 姚太太下意識的想要點頭,又連忙搖頭道:“如果可以出院的話就出院吧,我家里有家庭醫(yī)生?!?/br> 醫(yī)生思索了一瞬,就點頭說:“那也可以,不過身邊要留人,發(fā)現(xiàn)不對立刻送到醫(yī)院來?!?/br> 姚太太從手包里摸出了一個紅包塞給了醫(yī)生,醫(yī)生擺了擺手沒要,出去忙活了。 姚太太松了口氣——昨天不是和那老鬼協(xié)商了解決辦法么?他們翻著黃歷一看,最近的黃道吉日居然就是今天!雖說當(dāng)時選的是一個月后的日子,但是既然孩子都醒了,為了不叫那老鬼出來鬧騰,還是盡早將事情辦完吧! 姚俊杰還在一旁迷迷瞪瞪的說:“媽?你們快走,那個鬼要害你們……” 姚太太看了一眼姚俊杰,到底是大病初愈,又是自己生的,她忍住了沒一巴掌呼上對方的腦門子:“不提這個……來人,給少爺換衣服,備車,我們回家?!?/br> “……媽?” “閉嘴!回家!”姚太太抿了抿嘴唇,指揮著眾人將姚俊杰扶了起來,另指揮著人去通風(fēng)報信。拜干爹這事兒到底是個大事情,還是得請個見證,她家老姚原本說好了是要請戈部長的,但是事出突然,也不知道戈部長有沒有空過來。 她也是愛子心切,前頭方寸大亂,現(xiàn)在知道孩子沒問題了,心放下了,手段自然又恢復(fù)到之前的雷厲風(fēng)行。 他們一行人還沒出醫(yī)院,姚太太就吩咐好了誰去買祭祀用品誰回家通知準(zhǔn)備,誰去叫姚部長回家,誰去請親朋好友。 姚太太看著面色慘白的兒子,他頭上還包著紗布,還是有些不忍,囑咐道:“你父親昨天請了個高人,這才把你給救了,我們已經(jīng)談好了,以后他就是你干爹,四時八節(jié)的你都得老老實實的給人上供燒香,現(xiàn)在我們回家就去辦事,你聽話乖巧一點,以后再也不準(zhǔn)和你那幫同學(xué)再鬧出這等事!” “……什么?!這怎么可能!那個畜生……”姚俊杰掙扎著要起來,話說到一半,就在他母親冷淡的注視下閉嘴了,姚太太伸手拂了一下他額間的發(fā)絲,再三強(qiáng)調(diào)道:“你聽話,除非你想帶著我和你爸一道去死?!?/br> 姚俊杰的目光暗了下來:“好。” 等他們回到了家中,家里已經(jīng)布置得差不多了,姚書記那頭收到了消息就連忙往回趕,戈部長果然沒空,這回帶回家的則是一位貴不可言的人,是上頭下來的,其他的不好說,從身份上來說能來當(dāng)個見證姚書記祖墳都該冒青煙了。 這位貴人那時剛好在和姚書記談事,姚書記孩子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聽說了他孩子恢復(fù)正常還要拜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死人當(dāng)干爹,就有些好奇,姚書記自然不會錯過對方眼中的一抹興趣,干脆就順?biāo)浦垩埩藢Ψ健?/br> 這客廳已經(jīng)被清了出來,一個蒲團(tuán),幾把紅木客座,最上頭的那個紅木桌上擺著一個排位,上面寫著‘牛二狗之牌位’,下面寫了生卒年,還有鮮花素果供奉著,四周也是張燈結(jié)彩,傭人們都穿著過年才穿的新衣服,井然有序的在客廳里穿梭著。 貴人落座于主位右側(cè),姚家夫妻則是落座于下首,還有急急忙忙趕來的各色親戚,都坐在了兩側(cè)。要不是當(dāng)干爹的主位左側(cè)還空著,還真就是個齊全的認(rèn)親禮。 姚俊杰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頭上還包著紗布,虛弱的被傭人扶了過來跪下了,他托了之前的福,身上的陽氣弱得很,還是能看見鬼的。只見右邊那個他不認(rèn)識的人坐著,而那個之前恨不得弄死他的老鬼宛若凳子燙屁股一樣齜牙咧嘴的坐在左側(cè)。 “媽賣批!姚家還真有點本事!居然請到這等貴人來當(dāng)見證人!”老鬼罵罵咧咧的說:“……就當(dāng)是老子的福氣了!” 上頭司儀唱著見證人、父母天地等詞兒,又給了姚俊杰一份祭詞,叫他念完了,燒了祭詞,再磕頭上香,就算是認(rèn)親成功了。 老鬼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個臭小子聽好了,以前的事情老子既往不咎,以后我就是你爹,你老老實實的給我上香祭祀,我也不會再為難你家,但是你要是敢忘了一天……哼!” 老鬼說罷,也不愿意再坐著,化作一道煙躥進(jìn)了牌位里。 而那位貴人則是若有所思的側(cè)目看了一眼空著的主座。 剛剛他好像感覺到了一陣陰風(fēng)? …… *** 南時這會兒剛在一旁的包廂坐定,正在點菜呢,也不知道是誰通傳的消息,綠柳小姐暗搓搓的扒在門邊上看他,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進(jìn)來。 南時心情好著呢,便吩咐一旁的服務(wù)員說:“請綠柳小姐進(jìn)來?!?/br> 服務(wù)員扭頭一看在門外躊躇的綠柳,雖然知道綠柳小姐向來不陪客,但這會兒也能看出來是綠柳主動要進(jìn)來,欣然接了這個任務(wù),上前請人。 綠柳本來還在猶豫的,這一聽便知道沒有選擇余地了,裊裊婷婷的進(jìn)來對著南時行了個大禮:“昨天的事情,綠柳還沒有謝過少爺——綠柳多謝少爺援手。” 昨天她回家洗漱后睡下了,好久不給她托夢的外婆拿了個戒尺就來找她了,細(xì)數(shù)了她失禮之處,把她的手都打腫了,非要讓她今天再來萬花大舞廳,說是能再遇見她的貴人。 南時支著臉笑盈盈的說道:“綠柳小姐客氣了。” 綠柳呼吸一滯,這樣直面厲鬼還是讓她有些恐懼。她咽了口唾沫:“綠柳身無長物,無以為報,若是少爺不嫌棄,還請讓綠柳做東,請少爺吃一頓飯可好?” 南時聞言不無不可,便頷首同意了。 綠柳見南時左右沒有人服侍,便上前侍立于左右,她見慣風(fēng)月,手段自然也是有的,悄無聲息的就服侍起來了。她的目光落在南時手中的菜單上,手指盈盈一點:“少爺,這道菜才是真的招牌菜,您嘗一嘗?是張大廚的拿手好菜,若是不好吃,我……” 綠柳說到這里默默的把下一段給掐斷了,對方是厲鬼,真的有能力把她的頭擰下來當(dāng)球踢:“……我便親自去盯著廚房叫張大廚重新做!” 南時輕笑了一聲:“那就麻煩綠柳小姐了?!?/br> 服務(wù)生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還是那個高貴冷艷的頭牌歌星綠柳小姐嗎?! *** 另一頭認(rèn)親儀式結(jié)束,姚書記看家里準(zhǔn)備得匆忙,不好叫貴人在家里用便餐,便帶著他去最近的萬花大舞廳。 這等貴人進(jìn)門,自然是往最好的二樓中間的包廂去的。 剛上二樓,就看見了一個門沒關(guān)的包間里,那個名聲正盛的綠柳小姐正侍立在一個年輕男子的身邊,又是端茶遞水,又是幫著點菜,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姚書記看了一眼,只覺得那個男人有點眼熟,看他一身絲質(zhì)的長褂衫,估計是哪家的公子少爺,他對著貴人說道:“沒想到綠柳小姐也有下凡的一天,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爺公子摘了這個頭牌?!?/br> 貴人也跟著瞧了一眼那個身姿婀娜的旗袍美人:“哦?那個就是綠柳?” “是?!币泿е稽c討好道:“她的歌確實是不錯,一會兒叫她下去給您唱上兩支?!?/br> 貴人沒說應(yīng),也沒說不應(yīng),正當(dāng)此時,南時抬頭向他們的方向望了過來,眼神平淡,一眼掃過之后就吩咐道:“把包間門關(guān)上?!?/br> 綠柳輕輕脆脆的道了聲是,走過去將包間門關(guān)了,還對著外面的二人禮節(jié)性的笑了一笑。 貴人與姚書記進(jìn)了自己的包間,姚書記正想將菜單遞給他,只聽他說:“姚書記,你知道隔壁是什么人坐著?” “這……看著眼生,沒見過?!币浰妓髁艘幌麓鸬溃骸翱创虬缦袷莻€留學(xué)生,估計剛回來吧?” 這話他說的不確定,南時穿著這年頭新派學(xué)生不屑一顧的老派長褂,卻又戴著老派不會去戴的西洋眼鏡,是個短發(fā),容貌氣質(zhì)又好,姚書記還真不確定他是不是留學(xué)生。 貴人側(cè)臉吩咐自己的手下:“去查查什么來歷?!?/br> “他是有什么問題嗎?”姚書記還在迷茫,突然心頭一震,這……這貴人該不會是只愛藍(lán)裝不愛紅顏吧?當(dāng)即他只恨之前自己嘴賤,多問什么問。 貴人沉吟了一陣,久到姚書記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淡淡的說:“只是好奇罷了。” 那邊那個包間的人……不知為何也讓他感到十分在意。 *** 南時照舊還是提著一籃子外賣回家的,今天他沒有叫家里馬車來接,打算散散步,回頭不想走了就叫個黃包車,卻不想剛出大舞廳還沒走出巷子,就有兩個穿黑西裝的人上前來攔住他:“你好,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我們主人要見你?!?/br> “你們主人是誰?”南時反問道。 對方示意了一下不遠(yuǎn)處停著一輛開著大燈的黑色轎車,冷硬的說:“你去了就知道了?!?/br> 南時眉目一動,用眼神示意隱身在一側(cè)的晴嵐不必出來,他的自覺告訴他,去,大吉。 “可以?!蹦蠒r斯斯文文的笑了笑,手里卻毫不客氣的將籃子遞了過去,其中一個黑西裝的抬手就接了,等到接了才反應(yīng)過來他干嘛要接! 不過接都接了,也不好再扔回去。 南時隨著他們走到了那輛黑車前面,車窗落了下來,顯出了一個面容清俊的男人出來——這倒是次要的,人家氣質(zhì)可比臉要好得多,往那一杵,便是不動不說話,那種久居高位的氣場就鋪了開來,尋常人見了他,怕是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偏偏南時散漫的說:“聽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元松泉側(cè)臉看向南時,問道:“你是誰?” 南時現(xiàn)在這個水平,看面相那是一看一個準(zhǔn),等到對方扭頭過來叫他看清楚了全臉,南時又不怎么想和對方打交道了——他這種搞玄學(xué)的,并不適合和這種地位太高的人有什么交情。 平時給人算命,救的是一人之劫,改的是一人之命,撐死了漫延一點親朋好友外加一點路人,但那也是一個不好得挨雷劈的。而這種地位太高的人萬一他透出點什么影響了對方的命格,對方動輒影響一個城市、一個省、一個國家的走向,他就是抱緊天道爸爸大腿,也是必死的命數(shù)。 他是真沒看出來這個大吉吉在哪兒了。 “我叫南時,剛回國,來s市旅游的。”南時耐著性子說道:“如果沒有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嗎?” 元松泉突然道:“把他帶上車。” 南時這頭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一旁的兩個黑西裝就要上前壓他上車,南時終究還是考慮到了自己是個厲鬼,叫活人觸碰不太好的原則,擺了擺手說:“我自己上車就行了?!?/br> 車門大開,南時坐在了對方的身邊。 元松泉擰著眉,出手如電,伸手就要來抓南時的手腕,南時不躲不避,只是淡淡的說:“我若是你,就不會輕易觸碰別人?!?/br> “什么意思?”元松泉這會兒已經(jīng)把南時的手腕抓在了手中,卻感覺到他與南時的皮膚相觸碰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極冰涼的感覺,就像是在觸碰一塊冰一樣。與此同時,他脖子上掛的那個護(hù)身符,也發(fā)出了一股溫?zé)岬臍庀ⅲ『门c那冰涼的感覺相抵消了。 之前南時就讓他感覺很在意,而此刻,他終于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了! ——他是在不安! 南時輕輕地掙脫了他的手,剛剛那一觸碰,南時也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對方身上可能有點什么王八之氣,搞得他的手像是被一團(tuán)烈火抓住了一樣:“就是這個意思,你到底有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