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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嶼面前的那杯飲料就像初雪似的,透明的液體中飄著雪白的粒子。 “曼青,有多余的紙筆嗎?” “你要用?這個借你好了?!彼炎约菏稚系墓P遞過去,從本子上撕下一頁紙。 她注視著陸嶼低頭寫下了一行又一行字,可惜橫在他們之間的一個湯碗遮住了他的筆跡,窺探不得。 良久后,陸嶼停下提筆,紙張折了又折,和筆一起遞給黎曼青。 黎曼青垂眼看著手心里四四方方的紙,字跡那一面被藏在中間,看不見。 “這是?” “是坦白。” “嗯?” “今年的初雪寫下給你,明年初雪的時候再打開?!?/br> 黎曼青捏緊了那團紙,第六感在大腦里作祟起來。 她抬起頭直視陸嶼,隔了許久說:“我不擅保管東西,到明年也許就弄丟了?!?/br> 陸嶼輕笑:“丟了就丟了,不礙事。要是丟了,明年我親口和你說?!?/br> 黎曼青沒說什么,把紙團收進包里。 紙上是什么,是初雪時謊言的坦白嗎? 比起這個,要是明年不下雪呢?畢竟杭州也不能保證年年下。 從餐廳里走出來,地上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走上去滑溜得很。黎曼青東倒西歪地在地上撲騰了會兒,扶住陸嶼的肩膀。 她頓了頓,捏著陸嶼的肩,讓他背對著自己,避開一切視線可能的交匯。 “陸嶼,那要是明年不下雪了呢?” “那就去有雪的地方。” - 隔天陸嶼早起出門后,讓唐厲載自己回了他原本的居所,一套已經(jīng)空置了兩三個月的公寓。 剛打開門,唐厲就嗅進了灰塵,嗆了一口,接著打了一個噴嚏,又激起細小的塵埃顆粒在空中飛舞。 “你說你放著這么大的房子不住,非要和她一起去擠出租房干什么?”唐厲隨手撈了一個雞毛撣子開始撣,“你接她一起來住唄,反正你這兒房間多。” 陸嶼的這套房,除了時間沉淀下來的灰塵外,簡潔得不像有人住。它更像一個倉庫,一個擺滿了瓷器的倉庫。 偌大的書房里,一面墻是書,一面墻是瓷器,并不局限于青瓷。 客廳里的落地窗前擺著他最后一次回家時攤開的瓷器碎片,不同程度的青,深淺不一。有的是他嘗試汝窯青瓷后的試驗品,有的是制的龍泉青瓷。一淡一濃,一灰一翠,差別頗大。 陸嶼打開窗通風,放進來的全是裹挾著冰雪的凜冽冬風,唐厲一個箭步就躲進了沙發(fā)后側(cè)。 陸嶼說:“還不到時候?!?/br> “怎么總說不到時候?你和她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唐厲從擋風的沙發(fā)后側(cè)探出半個腦袋來,“你會不會太缺乏自信了一點,以你的各方面條件,我實在想不到她會拒絕的理由?!?/br> “是嗎?”陸嶼笑笑,沒作回應,手里拿著吸塵器開始打掃。 在一片噪音之中,唐厲托腮道:“是啊。而且你想,最開始兩個月的合租,可以解釋說是她因為撞傷了你而內(nèi)疚,負起責任。那后面的長租約呢?”他拍了拍胸脯,昂首挺胸,“我向你打保票,她對你有意思。這都是女人的套路!她在害羞!” 陸嶼關(guān)了吸塵器,在忽然安靜的氣氛中奪過唐厲手中的雞毛撣子,反了個面,輕輕地敲了敲他的腦袋,笑著說:“你回去吧。晚上我自己回家。” 唐厲支支吾吾應了,心說這里才是你的家,怎么在黎曼青家住了二三月,真把那兒當家了。 唐厲走后,陸嶼倒了一杯水坐下,單薄的毛衣根本攔不住冷風的侵入。 套路? 那分明是他的套路。 他坐在窗臺前放空了許久,回到自己曾經(jīng)的臥室,從抽屜里翻出一張陳年的舊紙。 紙張邊緣參差不齊,紙面有被揉皺過的痕跡,已隱約泛黃。 抽屜的角落還放著一張舊照片。 紙上寫著: “今天我在小賣部碰見他了。 他剛打完籃球,滿身汗。 走進來時,他在空調(diào)前站了很久,吹著冷風。 他買了一根青蘋果味的棒冰,于是我也跟著買了。 說實在的,不好吃,但很清涼?!?/br> …… “嘿陸嶼!” 聞聲陸嶼回過頭,身后是他高中同班的好兄弟和他的女朋友,名字他不記得,只記得是姓徐。 他淡淡看著那個女生,直到她松開他兄弟的手走過來,遞來一張被捏成團的紙。 他接過,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又看看自己的朋友。 朋友說:“我也不知道,她非要來找你,說要告訴你個秘密。” 陸嶼正要去籃球場,此刻站在教學樓的走廊上,樓下跑過一群去cao場的人,其中一個跌倒在花壇邊,又忍著痛爬起來往cao場走。 他看著一邊擰著眉,一邊不自覺笑了笑。 他似乎在cao場上看見過這個女生很多次,總是不經(jīng)意地入了他的眼。 去超市的路上能見到她,圖書館隔著兩桌還是她,食堂排隊時一撇眼又是她,每天去籃球場時,途經(jīng)cao場也能看到她。 徐禮站在一邊,勾著她男朋友的手說:“我的舍友喜歡你很久了!喏,就是剛跑過去的那個有點胖胖的?!?/br> 她嘿嘿笑了兩聲:“她居然還寫下這種東西,真的好癡漢。雖然她好像有點害羞的樣子,但是她那么喜歡你,應該是想要回應的吧。陸嶼,你不喜歡她的話也通知她一下,早點斷了她的癡心妄想?!?/br> --